19过年

    年三十的中午，五大箱子从钱庄里换出来的闪亮新铜钱和小银锞子就分别送到了道观，竹山，邓家村等三处。竹山上由梅管家发放，按照不同的分工，发五贯钱到一贯钱不等，邓家村是每人一贯钱。道观里只是个意思，除了姚师爷和刘洪生一家的打赏，其余的是散给来道观里磕头的贫苦人。

    办完了这些事，对于棺材木森林的祭祀就正式开始了，郁小闲带着梅管家等人把两头猪，两只羊，十二只母鸡，当做祭品赶进了林子，然后在地上摆上香烛和大批熟食贡品，就算完事。临走时，郁小闲还大声对林子里说到：“新年礼物送到，年夜饭也很好吃，管你什么妖怪精灵，有东西吃就安分点，还要闹事，我就放火烧山。”

    梅管家听得这样说，头皮都发麻，可郁小闲却满不在乎。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听到这番话笑得肚子疼，心想回去就告诉狐狸眼去，你想念的那个女人太可笑了，明知道仙门派了人来，还假装山大王的架势。等到他看见了地上的祭品全是用陶器装好，盖好的热饭热菜时，他心里就变为了感动了，原来那个女人留下这些吃喝是为了自己，不然谁会这样祭祀。上仙门的巡查使立刻收走了那些吃喝，在树上开始享用起来。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路云虎为什么这么想那个女人，这娘们有点意思。

    忙完山里的事情，郁小闲就立刻赶路回锦娘的院子，大家都在等她过年呢。一直等她入席之后，家里才爆竹开始吃团圆饭。一家五口一起坐着吃年夜饭，气氛融洽地让郁小闲恍若隔世。跟着郁小闲过年的人是最开心的，赏钱虽然和竹山一样分了等级，可吃喝上比那两处强不少，等到轮班休息的时候还可以去市场和县城的热闹所在玩耍，真是有趣多了。吃完了年饭。他们就纷纷来院里磕头，郁小闲发完红包，这些人就都散去了。

    吃过团圆饭，锦娘就让蛐蛐和招娣守岁。守岁是为父母祈求长寿，郁小闲累了许久，不想熬夜守岁，于是对锦娘说到：“我们三个大人的父母都离世了，守岁对于我们而言是没有意义了，明天早晨，相公和文龙要去祠堂拜年磕头。本来我是个女人不能去，可相公这个样子，文龙又小，我也不能不去看着。如果让你去，实在不合礼数。今晚守完了岁，你带着孩子早点睡，明天早上奴才们都要来给主子磕头，你就代表我受了。初二我带着文龙去看老太太。初四才回家，迎来送往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锦娘答应了，让四婆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家奴的孩子在这边过年的也有三四个，小孩子们一起玩耍，这个岁也好守。布置完这些事情，锦娘自去服侍黄有才睡下，明早起身，她还要帮着黄有才父子穿戴，等郁小闲回娘家的时候，她还要代为处理家事，委实要辛苦。郁小闲劳累了大半年，也就指望着这几天的休息。初四她就要启程去芜湖，带着翠柳回雅苑院那边拜年。如果粉蝶的花魁位置不保，郁小闲也需要筹谋一番，到了初六还要回家预备过初七的族中聚会，女人要掌家，就要应对很多不想参加的应酬。

    黄家今年在山神市场上并没有得到很大的利润。过年的时候，作为族长的黄举人干脆把所有的账面收入分成了七份，让每房的家长拿到了六十两银子。就是这样，今年来参加的祭祖人比往年都多，好几房的带头人都想参与山神市场的管理。山神市场边上的几个院子听说最近都赚到了大钱，他们都想在市场里面盖些房子，做些合适的买卖，这年头谁也不会嫌钱多。

    锦娘给黄有才换上了全新的衣服，因为黄有才在外面的工地上做些手艺上的事情，脸比从前黑了，也粗糙了不少，让锦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自己用的脂粉给黄有才简单修饰了一番，才让出门。蛐蛐穿着用布头拼接出来的锦衣，显得尤为富贵气，和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皮相极好，都不用别的打扮。

    郁小闲换上了一件用了拼接工艺的锦缎镶皮毛衣服，带上了刘叔给打造的首饰，虽然总价不高，可却是张扬了美貌和富贵，母子二人站在一处，反而把衣料出众的黄有才的气势压了下去。在祠堂前，郁小闲离着众人挺远的，就是这么一个远景都让众人对郁小闲都有了异样的感觉，他们觉得郁小闲长得很美，那个气势简直是像过来示威的。本来他们想说，一个女人如何能来祠堂，可到了最后，没有敢去招惹郁小闲。山神市场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清楚，要是将来这个女人又联合娘家弄出什么赚钱的生意，得罪她了就没有了生钱的机会了。

    男人们都准备进祠堂了，郁小闲轻声对蛐蛐交代了，并威胁黄有才不准和人说话，这才由着他们父子离开。黄有才父子按照规矩拜了祖先，磕过头之后，就缓缓从祠堂里走出来。黄家族里的人都晓得黄有才身体不好，却不明白他是个傻子，便有同族的人找他拜年，想从他嘴里听些发家的事情。黄有才除了恭喜发财之类的话，并不多说，反倒是蛐蛐躬身和那个同族行礼说到：“叔叔，我父亲现在抱病在身，不便与人交谈，不然我母亲也不会陪着来了。”

    那个同族刚想问一下是什么病，郁小闲就走过来了，在近处对着那人只是一笑，便把那个人的魂都钩没了。然后大家就眼睁睁看着美人扶着相公，带着儿子准备上车去。

    黄家二少这是头一次看家里的嫂子打扮地如此出众，当下走过去问好说到：“今天年初一，嫂嫂何不带着哥哥去家里做客，我母亲也很挂念嫂嫂一家呢。你在四房里应当分得的十二两银子和今年的花红，一共五十两，都在我母亲手里收着。”

    郁小闲看了一眼黄二少，淡淡一笑，说到：“你哥哥今天身上不好，我且送他回家养病，我带着两个孩子，随后就去府上拜年。”

    今天郁小闲本来就想带着孩子们去拜年，黄举人家的孩子多，少不得要包几十个红包打赏下人，给孩子们发压岁钱，这时候带着一双子女才算讨巧。节礼是年前就想好了的，芜湖那边做的上好糕饼两匣子，杏花汾酒两瓶，海味拼盒一件，然后就是一筐新采来的小青菜，大盆绢花，六个自制的金元宝糖。这样的东西在正月里很是稀罕，初一送青菜和大盆花，是大吉大利的事情，相信黄黎氏会比较满意。

    过年前，黄举人家的狗腿子去山民那边收柴火税，结果走了半天，就把竹山附近的所有居民的柴火税都收完了，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次。狗腿子立刻打听到了，是竹山上的太太帮一个叫金大官人的财主雇人干活，让他们得到了足够的工钱支付山产税。狗腿子听到消息就报告了黄黎氏，这让黄黎氏很不高兴。自从郁小闲买了田山之后，她家里今年收到的各项山产过路费就比往年少了七成，现在山里人连山产税都能交齐了，那还怎么能雇佣到合适的人去棺材木林子里砍木头。做棺木是黄家的主要财源之一，要是没有人去林子里寻到最合适的木头，那种一具就卖千两银子的棺木要如何打造。

    生气归生气，可想到竹山上出的那位山神爷和家里的新财源，山神市场，黄黎氏还是忍住了，让狗腿子去旁边的几座山上走了一趟，好歹找到了十来家交不起山产税的人家。既然有人去冒险伐木，再雇佣几个不知道情况的北方难民，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正月里还是和和气气好，竹山上请人做事也不是年年都有的，黄黎氏看在郁小闲平时懂得孝敬的份上，就把这件事给带过去了。

    郁小闲带着两个孩子，还有王小溪，水红两个跟班的丫头，坐着打着黄家灯笼的马车，骡子车就来到了黄家大宅。县城里的马车本来就不多，如此上门的阵势也算是有气势了，黄家看门的家丁在水红的手里得了两钱银子的赏钱，立刻高声传唤说到：“竹山黄大奶奶过府拜年，来人接引。”

    此刻黄家的花厅已经是人头满满了，男人们祭祖之后就会在大厅喝酒听戏，像黄黎氏这样的族长夫人就会在花厅摆酒，招待女眷。这些女眷多半就是一早来给黄黎氏拜年，以示尊重，像郁小闲这样守着丈夫和儿子祭祖完毕，才来拜年的女眷还真是没有。

    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郁小闲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说：“那个蛮子出身的商家女实在没规矩，过年都不知道一早来给婶娘拜年，她若是没有婶娘一家人照拂，早就穷死了。”

    招娣一听，脸上就变色了。郁小闲捏捏她的手说到：“今天过年，脸上要笑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