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条理

    郁小闲把王福教会之后，身子也觉得挺沉了，劳心者也累呀，况且身上还有伤呢，眼见夕阳初现，估摸着王张氏要把柳家的两个媳妇领来了，这也是大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郁小闲去屋里换了见客的衣服，又吩咐人准备些绿豆汤在泉水里，摆上些盐炒的西瓜子，南瓜子，待客就要有待客的样子。

    这些事情刚准备妥当，梅管家又急着过来和她回话了。梅管家去镇上的棺材店交银子，走了莫小富交给他的近路，这才发现，这段路上有了关卡，山里通往县城的唯一出口也有了关卡，那些狗腿子对车子进行了搜查，发现没有任何山产带出去，才放行。其中的管事还装模作样问梅管家为什么去县城，梅管家说是家里的姨奶奶重病，大夫让买棺材准备后事，他在举人老爷家的棺材店里赊了一口棺材，现在就是去付钱。

    那位管事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早上他也拦住了竹山上的买菜车辆，问过了王李氏知道不仅是竹山上的姨奶奶病得快死了，连太太也摔了一跤。最近竹山上的动静也太大了些，运粮买菜都是好大的阵势，举人家就是怕竹山上的人和那些山民合伙逃了山产税，所以才多设了关卡。

    梅管家是多年在场面上的人，遇到这种怀疑，立刻就和那位管事摆起龙门阵了，他说到：“我劝过我家太太，就是种树养竹子，也是要等着春天才当令，可这个太太不听啊，非要请那帮子山民种树。弄得家里又要买粮食，又要买菜。做那么多人的饭。好在现在她也知道错了，冲撞了山神老爷，弄得家里不太平。老爷生了她的气，锦姨娘病得快要死了，她自己也摔了一觉狠的。如今太太心里也在犯疑冲撞了什么，今年中元节准备多烧些元宝蜡烛给山神土地，那口棺材还要留着，锦姨娘的命还悬着呢。”

    举人家的管事听到梅管家这么说，也郑重起来，山里人对鬼神之说比城里人更信些。他说到：“你们的山本来就和棺材木林子离得近，说句不怕冒犯的话，你家老主人的福气运气可都不好呀。现在的主子要是不肯兼祧，你家老主人就算是绝户了。你家太太在山上动土可曾祭祀，不会是冒犯了神灵吧？”

    梅管家摇摇头说到：“她一个不满二十的妇人怎么懂这个，所以现在才惹了事。我知道蔡管事您是举人太太身边的红人，请您在您家太太面前说些好话，我们太太虽然年轻。也不至于坏了规矩，和那些山棒子联合起来偷举人老爷家的山产。那些小树，我们家挖了些，也是太太准了的，可大树绝对没有碰，您知道。那就是移过去也活不了的，这个事，您可以在山上随便找人问，要是我们的人砍了您家一颗哪怕是中等大小的树。您就过来扇我的老脸。”

    梅管家说完又从钱袋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一块约摸一两的碎银子递给蔡管事说到：“既然见到了蔡老弟。我就不去棺材店交钱了，您给我带去。那一两银子给您喝酒用。还请您去举人太太那边替我们太太说几句话。我还要赶回山里料理一番，万一锦姨娘死在中元节附近，办丧事，请法师超度都要累死我老头子了。”

    蔡管事和梅管家也是认识多年了，梅管家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他接了银子，就由着梅管家的车掉头回去，路上他遇到了一个想避开山产税的猎户，赶紧劝他说到：“举人太太在前面设了卡，你打的山鸡野兔，肯定要被他们拦住交税的。你走这条路，他们就肯定知道你想偷税，说不定没收了你的猎物，还要打你一顿。”

    那个猎户赶紧谢过了梅管家，他苦着脸说到：“您老不知道，从今年开始山产税涨到了一两二钱银子，我们夫妻供养着老人，孩子，实在是没办法。”

    梅管家看了看那个猎户，打了五只野兔，三只山鸡，拿到镇上就是三百钱的收入，于是就说到：“我这里有二钱银子，你不嫌少，我就买了你的野味，你赶紧回家去吧。”

    那个猎户心想，交了山产税，能剩两百钱，就算那些狗腿子心善了，如今梅管家给二钱银子，这明摆着是帮自己家了。他赶紧点头。梅管家把钱给了猎户，说到：“你帮着把野兔皮剥了，回去硝好了兔皮，再送到竹山来，我家少爷冬天就有野兔皮垫子用了。”

    原来是想让自己帮着处理野兔皮呀，夏天的野兔皮本来就没有很大的御寒作用，猎户也很乐意帮忙。这要是竹山上愿意经常买自己的野味，自己今年的山产税就有着落了。

    梅管家略等了片刻，猎户就把野味收拾好了，梅管家就带着这些东西回来，把这些事说给郁小闲听。

    郁小闲听完，对梅管家的机智大为赞赏，这次梅家舅舅处理这些事，很有危机公关的范儿，自己这边只要稍微收敛些，把精力移到县里那片土地上，就不会再次引来举人家的猜忌。现在举人家提高了山产税，有设立了更多的关卡，更突显了自己这次蓝图的明智，这一点梅管家也深感郁小闲看到长远。

    郁小闲说到：“明天开始把外面雇的骡子辞掉，那六十多个人，干到后天就都要陆续走了，这两天不还是派两辆车去外面买菜，用双骡子的大车，车子天不亮出去的时候捎上几个辞掉的工人，这样两天里多少呢送十几个出去。回程的时候，在夹层里放两袋粮食，把黑子接回来，去香烛店买些祭品，多去几趟，粮食就能带回二十袋子。剩余的三十八袋子粮食，你想办法送到陈家少奶奶家的仓库去，说是家里要吃的粮食，存在她家的仓库，以后慢慢捎回去。我估摸着这个人情，陈家少奶奶肯定能给我。三十八袋粮食占不了她家多少地方，她的纸库，是防潮防鼠，存下粮食肯定不会有事。”

    梅管家说到：“是这么个事，太太把粮食运回些来，是和山民做交易吧。现在粮食涨得凶，山里人幸好有野果野物添补，不然还真要饿肚子了。不过野果野物吃多了，更想吃大米饭。”

    郁小闲说到：“舅舅，你就说到这里吧，柳家的两个媳妇要过来说话了，你在不方便。出去和舅母说说，拿最好的米蒸两斤饭，弄些豆泡子烧大盆红烧rou，用辣椒炒卤肥肠，再弄个南瓜梢，花儿蛋饼，我要招待客人。去和冰月说，把柳家的三个小子也留下来吃晚饭。”

    梅管家答应了，就退了出去，这时候王张氏已经把柳家的两个媳妇带到了竹山上。她们两个算是有些出场，到了竹山没有东张西望，进门见到郁小闲也是轻轻一福，没有胆怯的态度。

    郁小闲对王张氏说到：“小山的娘，你去把冰好的绿豆汤端来给两位柳家嫂子解渴。两位嫂子，到这边坐，磕点瓜子，我们竹山很凉快，两位嫂子赶路累了，先歇一歇，再说话。”

    两位柳家媳妇是从丁家镇嫁到山里的，原本就比山里人有点见识，她们觉得自己是凭本事吃饭的自由良民，和竹山上的太太是一样的人，虽然贫富有别，但犯不着低声下气。

    郁小闲没有开门见山地把要柳家人代收山货，而是从拉家常开始，和柳家的两个媳妇彼此熟悉。绿豆汤端来之后，柳家的两个媳妇都大口喝起来，里面的冰糖放了不少，是她们很少吃到的，竹山上的太太能请她们吃，算是看得起她们。柳家的两个媳妇都是要强的人，别人敬着自己，她们自然也要尊重着别人。

    郁小闲见两人喝完了绿豆汤，又把小碟子推到两人面前，说到：“家里自己炒的南瓜子，西瓜子，还算香脆，两位嫂子吃点。我让厨房准备了晚饭，把栗子，小树，小平都留了下来，等一会儿和我们一起用饭。”

    这下子柳家大嫂有点不好意思了，对郁小闲说到：“我家小平前天淘气，得了太太的糖果钱，还连累太太摔伤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过意不去，知道太太家喜欢吃山果山菜，就交代他们三个给太太送一个月的山果山菜，当做赔礼。如今太太请我们吃饭，叫我们怎么好意思。”

    郁小闲笑着说到：“柳嫂子不要这么说，哪个孩子不淘气呢，你们家的小平伶牙俐齿的，很招人喜欢。我摔伤也不是他们弄的，是山神爷绊倒了我，怨不得孩子。今天我请你们吃饭，也是有求于你们，我也是个实在人。我想请你们帮我们家收山货，事情多，一时半伙谈不完，怕是要耽误两位嫂子给孩子做饭，所以才备下晚饭，大家一块吃喝。”

    柳家大嫂看了自己妹子一眼，她的妹子接口说到：“太太想怎么办，就直接说，做得，我们就能做主，当家的是我们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