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白衣女鬼
“又是王凤祥？”熊惆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个“王凤祥”和白衣女鬼究竟是什么关系。白衣女鬼费这么大劲儿，把这一百多具尸体大老远地一个一个背到荒山之中，只是为了摆成“王凤祥”这三个字。 此时那三个字基本已经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祥”字的那根竖尚且没有贯通到最下方，所以熊惆知道，白衣女鬼一定还会再来这座荒山的。 唐思雨见到又死了这么多人，心中不忍，再度流下了眼泪，对熊惆说道：“熊大哥，你可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白衣女鬼，别让她再害人了！” 熊惆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阻止白衣女鬼的！” 他嘴里面虽然这么说，心里面却没有一点底，就凭自己这三脚猫的落日剑法，想要阻止白衣女鬼，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就在此时，一阵凄婉而又悠扬的歌声突然从半山腰处响起。 “她来了！”熊惆和唐思雨二人对望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rou都紧张起来。唐思雨死死攥住熊惆的胳膊，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唐姑娘，你躲在树后，千万别出来！”熊惆压低声音对唐思雨说道。 “熊大哥……”唐思雨想说什么，却见到熊惆的脸色一片严肃，当下她咬了咬嘴唇，点头答应。 “你可一定要小心！”唐思雨低声对熊惆叮嘱道，眼神中满是关怀之色。 “放心！”熊惆此时也没有时间和唐思雨多说，狠狠地吐了口气，牙一咬，心一横，从树后走出。 此时熊惆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走路也不是很流利，握住天虹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可一看到这里那一百多具尸体，熊惆心中就充满了悲愤。那种身为大侠的责任感，已经渐渐取代了心中的恐惧。熊惆明白，如果自己今晚不阻止白衣女鬼的话，指不定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她的杀害。就算自己的心中再恐惧，哪怕是豁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阻止她。 当下，熊惆迈步走到那些尸体中间，静候白衣女鬼的到来。站在这尸山血海之中，熊惆只觉得一股股凉气从脚底不断冒出，沿着自己的身体迅速游走，眨眼间的工夫，自己全身已一片冰凉。 那歌声越来越近，熊惆只觉心脏都要从体内跳出来一般。他使劲地运了口气，用尽全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低头扫了一眼这满地的尸体，无名怒火从他心中冉冉升起，驱散了他的恐惧。 唐思雨躲在树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死死地抓着树干，指甲已经嵌入到树干里面，手指上已经磨出了血丝。 就在此时，熊惆和唐思雨赫然看到，顺着山路走过来一个人，或者也可以说是飘过来一个人，或者也可以说是飘过来一个鬼。 熊惆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双脚并没有贴在地面上，而是在距离地面一尺左右之处悬浮着。 熊惆的冷汗又流了下来，下意识地拔出了天虹剑，拿剑的手也在轻微颤抖。 白衣女鬼正朝山上走来，忽然见到在那一堆尸体的中间，竟然站着一名白衣少年，不由得微微一愣。她的身形飘到那堆尸体前方，将背后那具尸体扔在地上，双脚踏在那具尸体上。 熊惆此时才能看清眼前的白衣女鬼。只见她披头散发，长发已经遮住了大半个脸庞，根本看不清五官相貌。透过长发，熊惆隐隐可以看到她露出来的那部分脸庞，惨白无比，几乎毫无血色。她穿着一件又肥又大的白色长袍，根本看不出身材。那件长袍只到她膝盖的部分，露出了长袍下方那晶莹圆润、洁白如雪的小腿，而且她的脚下也没有穿鞋子，一双如雪赤足踏在那具尸体上面。 夜风一吹，她那件肥大的白色长袍随风舞动，果然和熊惆在传说中听过的女鬼一模一样。 熊惆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相貌，但是单从她露出的小腿和玉足就可以看出，她即使是鬼，也一定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鬼。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白衣女鬼缓缓开口，声音之婉转，当真如同那在午夜之中发出最美丽音符的夜莺一般。 听到她的声音，熊惆的身体竟是有些酥软。虽然熊惆早就听过她的歌声，也知道她的声音非常优美动人，可如今这样面对面地交谈，那种温婉的声音，还是使得熊惆心头一荡一荡。 如果她真的是鬼，那也一定是这世间声音最好听的鬼！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优美的声音之后，熊惆心中对她的恨意，竟是忽然间减轻了不少。 当下，熊惆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使得自己不致沦陷在对那优美声音的陶醉中。 他狠了狠心，用天虹剑指着白衣女鬼，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知道为什么，白衣女鬼竟是忽然沉默下来，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样。她的散发遮住了脸庞，熊惆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白衣女鬼才幽幽地说道：“以前是人；现在呢，也许算是鬼吧！” 这岂不是一句废话，又有哪一个鬼，生下来就是鬼！鬼以前当然是人，可是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成了鬼！ 有的，是因为身体死了！ 也有的，是因为心死了！ “你为何要杀那么多人？”熊惆再次厉声喝问道。他可不管这白衣女子到底是人是鬼，总之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不对的。 白衣女鬼的脸扬了起来，看那意思，是在盯着熊惆，只不过她的双眼隐藏在她的长发之后，熊惆并看不见她的眼神。 “天下男人皆该死！”白衣女鬼一字一顿地说道。 熊惆的脸色变了一下，没想到白衣女鬼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怪不得她只杀男人，不杀女人。 “胡说八道！”熊惆反驳道：“天下众生皆平等！谁也没有权利擅自夺取别人的性命！” 白衣女鬼冷冷一笑：“谁也没有权利夺取别人的性命？简直可笑！那我问你，王凤祥为什么可以？他不惜一切代价讨好我，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真的为了娶我！可谁曾想，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他杀了我全家一百零八口人，只留下我一个活口，让我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熊惆愣了一愣，没有听懂白衣女鬼的话，什么叫“娶她只是为了报复她”。熊惆明白，白衣女鬼因为心中的那段仇恨太过刻骨铭心，所以精神可能有一点点问题。她向熊惆问的话，就好像熊惆是当初那件事情的旁观者，就好像熊惆也明白她和王凤祥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熊惆才会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熊惆却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个“王凤祥”，果然是她的大仇人，杀害她全家的大仇人，怪不得她要把尸体摆成“王凤祥”这三个字。 “她说王凤祥杀了她全家一百零八口人！”熊惆恍然大悟。上一次他们在黄草山背尸体的时候，就有五个人的尸体被扔在了山沟中，山坡那里只摆了一百零八具尸体。想必是这白衣女鬼为了祭奠她们家死去的那一百零八口人，所以才只用一百零八具尸体摆成“王凤祥”这三个字，而把剩下的尸体扔到了山沟里面。 “她说只留下她一个活口，让她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如此说来，她并不是鬼，而是人了！可如果是人的话，她的身法怎么会如此之快，身体又怎么可以悬浮在半空中呢？那个诡异的歌声，以及那些可以突然幻化为骷髅的裸女，又是怎么回事呢？”熊惆感到十分不解。 不管她是人是鬼，即使她是鬼，也一定是这世间声音最动听，同时也是身世最凄惨的鬼！ “王凤祥杀了你全家，你就应该找他报仇，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呢？”熊惆觉得这名白衣女子的身世有些可怜，所以说话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找他报仇？”白衣女子仰天惨笑：“十年了，他早已杳无音信，我又到哪里去找他？我用一具具尸体摆出他的名字，就是想告诉他，我在找他！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熊惆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再说什么，却看见白衣女子的头慢慢低了下去，肩膀似乎在微微抽搐着。 她——竟然哭了！ 一个在一夜之间，杀死上百人的女魔头；当世之上，最残忍、最没有人性的人，竟然也会哭！ 熊惆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忽然想起了在太原府外的密林中，那个手捧夜寒冰的画像、不由自主落下眼泪的逍遥子。 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他们一个个之所以走上了不能回头的路，只是因为他们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 熊惆有些恍惚，他忽然在想一个问题，发生在逍遥子、或者是这名白衣女子身上的那些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