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时钟停摆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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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灰界走廊，拉莱耶。

    拉莱耶是个寂静的城市，没有工业的喧嚣，没有机器的轰鸣，就如同一个深夜里的小山村，就连鸭犬声都显得那么突兀。可是拉莱耶的平静，在今天被打断。数道巨大的探照灯在城市四处扫过，划破这个城市惯有的黑暗，灯光笼罩之下，隐隐绰绰之间传出无数呼喊、打斗、碰撞与爆炸声。

    战斗从城市的边缘开始，逐渐向中心深入，探照灯的轨迹随着战斗的深入慢慢移动，逐渐指向城市中心的权杖式建筑，愚者酒店。

    林宇也被爆炸声惊动，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发生的变故，心中一惊。

    在拉莱耶这么长时间，学习研究之余，林宇也了解一点拉莱耶的局势。城市管理委员会早就不满饶石军的掣肘，处心积虑想要铲除愚者酒店这颗钉子，在饶石军病情加重的流言传出后，更是变本加厉，不断采用各种手段试探。今天发生的变故，恐怕离不开城市管理委员会的cao纵。

    寒冬将至，拉莱耶要变天了。

    这种情况下，林宇再也坐不住，他决定去找曹路，他相信这位集管家与杀手身份为一身的人对这种情况早有预计，一定有准备应对的方法。

    没想到林宇刚打开门就看到过道里正向他走来的曹路。

    “跟我来。”

    曹路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制止了林宇的探询，将林宇带到一间房间内。

    这是林宇往常与饶石军会面的地方，林宇静静的看着曹路，等待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克利夫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人，早在一年多前，饶先生停止提供思维植入时，他就有了夺权的想法。后来因为你和饶先生将思维编织搞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城市管理委员会内部的不安定因素，让克利夫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惜愚者酒店内也并非铁板一块，有心人不难得知饶先生的真实情况，这一次克利夫孤注一掷，跟愚者酒店摊牌，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宇看到曹路消极反应，不做抵抗的姿态，不解道：“那么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总不能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从容布置？”

    曹路说道：“你以为这是一场战争吗？不，这只是对方单方面宣示主权的一次过场游戏。”

    曹路永远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时候林宇真想扯扯他的脸看看是不是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林宇并不理解曹路的意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林宇不相信作为拉莱耶幕后主人的愚者酒店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曹路道：“当饶先生决定进入冬眠的那一刻起，愚者酒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林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知系统出了问题，一向毫无表情的曹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就在林宇还在回味曹路话中涵义的时候，曹路继续说道：“更何况此时在外面主导局势的并不是城市管理委员会，而是翼火。”

    林宇问：“翼火？”

    曹路解释道：“这是一个战斗佣兵团，拥有成建制的战斗序列，愚者酒店跟翼火比起来，就像是山大王跟正规军，正面交锋一点胜算都没有。”

    林宇默然无语，这种层面上的交锋他根本帮不上忙。

    就在这时，林宇突然看到那扇关闭了长达几个月之久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从门后出现。

    饶石军！

    林宇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乱飞。难道饶石军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难道饶石军装病是为了欺骗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克利夫，引蛇出洞？难道……

    但是饶石军的话打破了林宇心中的侥幸：“小子，我的时间不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开始吧。”

    林宇心中升起一个明悟：冬眠，并不是一个玩笑。

    思维同调，开始。曹路也悄悄退出房间。

    “自从《思维假说》完成后，我的情况就一直恶化。意识海内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我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从那时候起变开始利用指针调整时间。可惜指针的功能有限，每天保存下来的时间不多，几个月积攒下来，总算凑足了最后的三十分钟。”饶石军的思维一如既往的平静。

    林宇想象不出是多么强大的心态才能让老人在这种情形下仍保持乐观，三十分钟，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实在是太短了，短到林宇几乎不忍心发出任何思维信息，浪费这个老人的时间，尽管一个信息可能只需要零点几秒。

    “拉莱耶并不适合你，我会让曹路和何安闲送你回地球。愚者酒店的四名执事曾经都是黑暗世界的人，我用了一些手段折服他们，他们迫于誓言不得不屈居于此，当一个小小的执事。我长眠后，他们与我的誓言也将解除。所以曹路和何安闲送你回去之后，就将恢复自由之身。当然，我跟他们两人有一个小小的协议，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斟酌找他们帮忙。但是要记住，恢复自由后他们都是豺狼、是猛虎，你千万不可完全信任他们。”

    “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林宇没想到饶石军最后还在为自己考虑，但是自己却显得如此无力，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思维假说》、王冠七书、《七日补完》，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些著作完成，我已经没有遗憾。”

    短短的交流，却让林宇难过的想哭，思维内没有所谓的眼泪，但是林宇那如同乱麻一般的思维曲线，足以显示出他心中的慌乱。

    “这个宇宙有其固有的规则，就连光都逃不开规则的限制，有其速度的极限。但是思维是无限的，我们现在所了解到的一切，都还只是思维领域偏僻的一角，我希望你不要满足于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故步自封，而是大胆的继续前进。你拥有得天独厚的双意识海，针对你的特点，我为你设计了一份对称结构。”

    这！感觉到饶石军那头即将传递过来的新结构信息，林宇拒绝道：“不应该在为我浪费时间。”

    “这不仅仅是为你，也是在为我自己。我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双意识海，对称结构，三位一体六核心，多频环震荡，五维干涉……简直是造物主的奇迹。”饶石军根本不容林宇解决，思维的洪流冲刷着林宇的意识海。

    等到思维集群结束后，饶石军最后留下一段信息：“小子，你要记住，我只是小睡一会，并没有死去。如果有一天你能触碰到思维编织的更高境界，未必不能解决我大脑的问题，我等着你。”

    饶石军传来的对称结构，是利用林宇双意识海的特性，实现多核心共存的体系。人的意识海内，思维程序必须保持平衡，否则就会像饶石军一样陷入混乱之中。王冠七书中的《三位一体结构论》就是阐述一种三个程序完美平衡的理论结构，时钟指令则是这个理论的产物。而对称结构将让林宇在一个意识海内构建时钟指令，另一个意识海内构建另一个三位一体程序，使林宇意识海内可以达到六个程序的完美平衡。

    与时钟指令对称的这个三位一体程序，要想达到平衡必须进行专门的设计。除了林宇本身已经拥有的蜂巢网络外，饶石军给出了另一个个体，蚂蚁协议。构成三位一体的剩下一个程序，则需要林宇以后自行创造。当然，就连时钟指令林宇都还未能顺利编织，这个六核心对称结构只能算一个远景目标。

    时间和场合都不对，林宇并没有细看蚂蚁协议的结构。

    退出意识海后，饶石军已经回到他的小房间内。

    曹路适时出现在林宇面前：“饶先生有交代过，我会带你返回地球。”

    “就这样离开吗？”林宇看向关闭的房门，“那饶老怎么办？”

    曹路道：“饶先生已经计划好一切。他将会随着这个房间沉入地底深处，愚者酒店也将自毁化为灰烬。克利夫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后，不会也不敢赶尽杀绝。你不必内疚，拉莱耶的变化本就在意料之中。如果有一天你能回来唤醒饶先生，那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

    随着跃迁锚的蓝光闪过，愚者酒店在轰鸣声中化为废墟。

    在废墟深处，深埋着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一位老者长眠。

    思维凝滞，意识混沌，如同再也醒不了的长夜。

    指针、齿轮和发条都在这一刻停止。

    ashestoashes，dusttodust，

    这一天，是时钟停摆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