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谢堂中
京师。一处静谧的庄园。 庄园之中,亭台水榭,颇有古风。此处,正是王谢堂的总堂。 王谢堂虽然是一个由名门之后组成的相对松散的组织,但也有主事之人。其中为首的两位,乃是正儿八经的王谢后人。其中一人名为王一川,另一名名为谢原杰。 此刻,王一川和谢原杰二人正端坐在王谢堂内的主厅之内。除了这二人,还有一名苏姓中年和一名年纪偏大一些的张姓男子。这两名男子,和王一川、谢原杰二人一起,并称为王谢堂四杰。 四人于深夜齐集于此,正是为了襄阳之事。 这两日,王谢堂中之人就青云寨一事,颇是做了一些舆论上面的引导工夫,在京师之中,已经博得了不少喝彩之声。 按照王一川等人的意思,就要一鼓作气,将王谢堂的名字打得更响,为王谢堂之人的崛起之路好好地铺垫一番。谁知道,晚上就收到了襄阳之事的消息。 苏姓中年的祖上,据说乃是战国时期的名家苏秦之后。至于是真是假,无从考证。此人最是激进。此刻,听到襄阳之事的消息,苏姓中年的脸上满是神采。 苏姓中年开口说道:“王兄,谢兄,张兄,天大的好机会啊!只要我等把握好了这一次机会,定可以一举将我王谢堂的名声打响,引起朝中重臣的注意。如果顺利的话,我王谢堂的名头,甚至可以传至天子之耳。我王谢堂崛起之时,指日可待!”说至此处,苏姓中年激动地挥了挥拳头。 王一川、谢原杰和张姓男子对视一眼,虽然各有意动之色,脸色却又颇为凝重。 王一川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苏兄,谢兄,张兄,襄阳之事,对于我王谢堂来说,既可能是一次机会,又可能是一次灾难啊!” 苏姓中年微微一愣,大声说道:“怎么可能是灾难?那襄阳知府使动大军,屠戮无辜百姓和士子,正是我等振臂一呼、涤荡jian佞之时。只要我等振臂一呼,天下万名和士子必然群起而应。甘为人先,莫为人后。若是我等稍一犹豫,被他人抢了先,我等的风头便没有那么强劲了!” 王一川等人再度相顾一眼,脸上都露出苦笑之色。苏姓中年所说的情景,他们何尝没有想到,又何尝不向往?但襄阳之事,错综复杂。王谢堂卷入进去,固然有可能博得一个天大的机遇,但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也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谢原杰轻轻地拨了拨手中的茶杯,呡了一口茶,将茶杯又轻轻地放回桌上,缓缓说道:“苏兄所言,固然不假,但对于我王谢堂来说,最紧要的,便是要在此事之中站好队伍。队伍站对了,我王谢堂的确可以一鼓而响。队伍若是站错了,我王谢堂便大难临头了。” 见苏姓中年面色激动,又要发话,张姓男子抢着说道:“谢兄所言极是。朝廷的态度如何,此事最终会如何了结,都不好判断。我等若是看错了风向,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我等脱不掉一个蛊惑人心之罪。” 张姓男子一说完,王一川立即接道:“正是。那襄阳知府屠戮百姓,固然可恨,但朱家两位世子先杀死北朝使臣,后又拒捕,也是事实。襄阳知府出动官军,恐怕也是万不得已。官军屠戮百姓是罪,百姓袭击官军更是谋逆大罪。谁是谁非,一时之间,还真地说不清楚啊!” 苏姓中年听三人都这么说,脸上涨得通红,呼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声道:“这还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消息之中说得清清楚楚。那千余百姓陆陆续续聚至朱雀大街之时,都是赤手空拳之人,其中更有许多是老幼妇孺。那襄阳知府也不动动脑子,哪里有这样去谋逆的?依我看,那狗官就是为了巴结朝中的某些大员,所以才做下这等人神共愤的惨事。” 王一川等人都知道苏姓中年口中的大员是谁。王一川低声喝道:“苏兄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苏姓中年听到王一川的喝声,刚欲再说话,谢原杰说道:“苏兄,你先坐下来,莫要激动。我们慢慢商议。” 待苏姓中年坐回椅中,谢原杰思索了一下,说道:“苏兄所言,也不无道理。这两日,我王谢堂因青云寨一事在士林和民间所赢得的赞许之声,可不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少。襄阳城中出了这等大事,若是我等只是静观其变,等到事情完全明朗之后才人云亦云,不仅无法从此事之中为我王谢堂争得机会不说,更有可能被人视为见风使舵之辈,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又给丢了。” 苏姓中年终于听到一句自己想听到的,立即说道:“正是如此。” 张姓男子微一沉吟,附和道:“谢兄的话确实有理。什么都不做,对我王谢堂有害无益。” 王一川双眉微微一扬,开声说道:“既然谢兄、苏兄和张兄都觉得我王谢堂应该尽快有所动作,那我们便商议一下,该声援哪一方。” 苏姓中年刚刚虽然激动万分,但一谈到究竟该声援哪一方,苏姓中年也变得谨慎起来。他也知道,襄阳一事,多方博弈。不说其他人,光是朝廷之中将要卷进来的,都是一些跺跺脚就能让京城抖几抖的重臣大员。若是声援了错误的一方,待事情了结,谁都不敢保证另一方不会与王谢堂秋后算账。 张姓男子压低声音说道:“王兄,谢兄,苏兄,我觉得,哪一方对哪一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赢的是哪一方。对我王谢堂来说,最关键的,是要选中最终的赢家。” 王一川、谢原杰和苏姓中年同时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他们都懂。只要能赢,有理无理,还不是最终的赢家嘴巴歪一歪的事情。 王一川低声说道:“朱家两位世子出事,保国公、太保和太傅是必然要出手的。另一方面,丞相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定,太师也会插上一脚。这几方,势均力敌,不好判断啊!” 谢原杰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忽然舒展开来,说道:“王兄,张兄,苏兄,我倒是觉得,我们与其去判断朝中这几位的输赢,不如去判断一下,朝廷之外,会有何种反应。” 苏姓中年脸上露出极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谢兄这话怎么说?” 谢原杰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兄台想一想,襄阳之事,有哪些势力都参与了?和朱家两位世子在一起的,又有哪些人?” 王一川微一思索,轻轻一抚掌,赞道:“谢兄大才!一语中的!” 张姓男子和苏姓中年也回过味来,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齐声说道:“不错!” 谢原杰再度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只要把这些势力接下来的反应看明白了,选中最终的赢家的就不难了。” 王一川哈哈一笑,说道:“真是天助我王谢堂啊!” 张姓男子心中已有眉目。听到王一川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姓男子笑道:“王兄想必已经有了主意了。不如说来听听?” 王一川止住笑,低声说道:“不错。襄阳一战,卷入其中的,至少有两家,是能够为我王谢堂指明方向的。” 说罢,王一川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便是儒圣之家。襄阳一战,儒圣之家七人尽伤不说,千名百姓和众多士子被杀。儒圣之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谢兄、张兄和苏兄觉得,儒圣之家会向着哪一方?”
接着,王一川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乃是南北少林。南北少林说是两家,却也是一家。襄阳一战,南少林死了四位住持,北少林的四位住持也都伤了。近几百年,这在南北少林可是从未有过的损失。三位兄台觉得,南北少林会善罢甘休么?三位兄台认为,南北少林会向着谁呢?” 说至此处,王一川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这两家,一文一武,一儒一法,信众无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儒家和佛家。儒家为天下正统,宫中的那几位又是吃斋念佛的。我王谢堂只要跟着这两家,怎么也错不到哪里去。” 谢原杰、苏姓中年和张姓男子同时点了点头后,谢原杰说道:“而且,孙家的小姐一指和柳云风等人同行。襄阳之战,孙家小姐更是使出了大杀器,显然与柳云风等人交情极深。孙家对襄阳之事也不会无动于衷。我王谢堂跟着他们走,十拿九稳。” 见众人脸上都有兴奋之色,张姓男子低声道:“既然方向已经选定,我王谢堂究竟要做到何种程度?” 苏姓中年神采飞扬,说道:“这还用问么?既然要做,就要全力以赴。畏首畏尾,不仅起不到多大的效果,还有拾人牙慧之嫌。” 这一次,王一川和谢原杰也不反对。二人对望一眼后,王一川说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我们便立即发动,全力造势。” 张姓男子又低声问道:“此事一旦发动,我王谢堂中必然是人人皆知。那些心向丞相的……?” 谢原杰微微一笑,说道:“张兄不必担心此事。我王谢堂做这件事,本来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明日一旦发动,莫说是那些心向丞相的,便是那几位可疑之人,又如之奈何?” 王一川见苏姓中年摩拳擦掌,笑道:“苏兄,此次却要麻烦苏兄跑一趟远路了。” 苏姓中年听闻自己不能参与京师之中的这等大事,方自微微一愣,王一川低声说道:“苏兄,若是我所料不差,襄阳城中,不日之内,定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悼念之事。苏兄有没有兴趣走一趟?” 苏姓中年微一转念,想到自己立于万民之中,慷慨激昂,振臂一呼的样子,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重重一点头,说道:“这等大事,自然少不了我王谢堂中之人了。此事非我莫属。你们可不要跟我抢。” 王一川、谢原杰和张姓男子齐齐一笑后,王一川又对谢原杰和张姓中年说道:“谢兄,张兄,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下,不如就搬来此处住下。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方便商量。” 谢原杰和张姓男子自无不允之理。 四人大事议定,尽皆毫无睡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议着一些细节,一边等待天明。只待天明,王谢堂便要一鸣惊人,在京师这潭深水之中掀起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