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围城困兽（十一）

    我们困在这个四方城里，挣扎，求生，算计，虚伪，冷漠，杀戮……我们就是被围拢在一起的野兽，生存的方式只有一种，弱rou强食！——雷扬

    这座城是那么小，小的以致令人呼吸困难。这座城是那么昏暗，昏暗的阳光如同忘记了它的存在。这座城是那么温暖，温暖的犹如我贴近他的怀抱。是的，爱我的他，我虽然记不起一切，但是模糊的知道，这座昏暗阴冷的城里有爱我的他，而我，也深深爱着他……——凌小紫

    一众人端着枪，警惕着站在变电室屋门外，每个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屋里那堆熊熊燃烧的火焰。紛舞妖娆血一样的火焰在空气里扭动身姿，在里面包裹的却是两具悲伤心碎的尸体。

    雷扬冷冷的看着火焰，他的表情僵硬阴寒，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眼睛微微泛红。在冷酷无情的外表下，雷扬内心再次回忆起了自己的家人，这瞬间，他忽然很羡慕死在自己手里的一家三口。“这里只是越来越残酷的地狱，你们解脱了，一家子在天堂团聚……”心里默默自语。

    手突然感到了沁入心扉的温暖，就像带着温度的阳光钻进手心。雷扬扭头一看，原来是小紫悄悄握住了他的左手。“雷扬，不要伤心，这不是你的错。”小紫轻轻贴着雷扬耳边说道，“我不伤心，除了你，没有什么令我伤心的了。”雷扬强颜轻笑。

    火焰渐渐变小，渐渐开始冒着青烟，最后变成一堆灰烬嘲笑活着的人……

    经过检查灰烬，确认两具尸体被烧得一无所剩后丰裕泽情绪低落说道：“我们走吧。”说罢话，他带头逃跑般冲出走廊通道。他不忍再想起那位伟大的父亲，那位悲痛的母亲，那位悲愤的儿子。他一边跑一边用劲摇头，因为他仿佛看见一家三口身影就在眼前走着。此时此刻，变电所这昏暗黑漆的环境仿佛无形重墙压得他喘不过气。

    天上的太阳依然是一团模糊的光团，仿佛是躲在充满污迹肮脏不堪的玻璃后面。半个月球依然斜斜挂在天边，清晰而无所顾忌展现自己巨大身躯，肆无忌惮给地球上还活着的人们带来恐怖的压力。

    雷扬抬头看着天空，小紫和妖妖左右站在他身边默默不语。

    “现在情况危急了，我没想到僵尸病毒二次传染可以发生变异。”丰裕泽给在场的男人散了一圈烟说道。

    “或许是，这个男人本身就有某些病毒，经过僵尸制造的创伤，两种病毒混合才发生了变异。”小紫谨慎措辞发表自己的看法。

    “无论什么请况，都很危急。我不回东城墙了，直接去办公楼汇报情况。雷扬，小紫，你们回去告诉医生加快速度。”丰裕泽凝重说道。

    “那我们也赶紧回南城墙去，现在虽然听不到枪声了，但是情况严重程度未必减轻。”邬城城赶紧说道。

    “城哥，你回去赶紧让石云和吕维世带着兄弟赶回东城墙。”雷扬叮嘱邬城城，见到邬城城点头后又扭头和丰裕泽说：“你还得反应个情况，现在南城墙屠杀驱逐感染人群的事情可定传遍了整个古城，会有很多受伤人群躲起来。虽然这个古城面积挤下十万多人是有些拥挤，不过还有很多偏僻的犄角旮旯可以藏人。上面一定尽快拿出计划，要不然一个个都变异了，我们可真就内忧外患了。”

    “你说得对，我记住了。各位现在各自分工干好自己的事情吧，时间不多了。”丰裕泽便转身走便大声道。

    “那么多没人骑得自行车你骑一辆会快点。”小紫看着丰裕泽背影叮嘱道，丰裕泽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表示知道。

    邬城城对雷扬说道：“雷扬，客套话不多说了，这情分我记得。走了。”

    雷扬拉住邬城城：“城哥，回去和部队军官商量商量，分成两拨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检查。早一分钟完成驱逐，就可以多安全一分钟。

    邬城城轻拍自己脑门：”对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好的，我这就回去和他们说。再见。”

    雷扬点点头不再说客气的客套话，转身领着小紫，妖妖还有手下人马急急忙忙冲向东城墙。

    南城墙的屠杀事件后，果不出雷扬所料，不少身体上有伤口的人们悄咪咪的寻找偏僻角落躲藏起来。这一下给检查驱逐工作带来了很大阻碍，各个城墙的首领和军官士兵不但要警戒检查身体，还的分出人手去寻找躲避起来的人们。一些被查出来的感染人群陆陆续续被押解到北城墙范围内的两所废弃仓库里暂时关押。

    中午的时候，四面城墙的检查工作陷入停顿，因为分派出去寻找躲避人们的战士和城防军（各大首领的人马，因为其主要任务是配合部队守城，所以戏称城防军）太多了，以致于不能很好完成警戒任务。经过医生和带队军官，首领商议，避免检查工作出现突发事件，暂停检查，等待办公楼下一步指示。

    冒着浓厚白色水蒸气，两辆幺三零改装的炊事车驶进东城墙范围。所有人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饥饿声响，所有人眼睛放出强烈需要进食的光芒。石云，吕维世，还有三个城防军就是这个时候走到雷扬这拨城防军的聚集地的。

    石云松松垮垮背着枪，满脸的空洞，双眼无神黯淡，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到了雷扬面前。其他三个城防军也是满脸灰色，眼睛里带着后怕和痛苦，低着头站到石云身后。反观吕维世倒是神色正常，就是身体不由得时不时颤抖几下。

    雷扬看了看面前的五个人，声音平静道：“怎么了，怎么这副德行就回来了。南城墙的人马欺负你们了？！”语气到问句那里已然带着冷冷的愤怒了。

    吕维世见到雷扬说话带有杀意赶紧晃悠着手里的塑料袋：“雷哥，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南城墙兄弟对我们很好，你看，雷哥，这是城哥吩咐给我们带回来的吃的。”

    雷扬慢慢站起身体走到失魂落魄的是云面前，扭头问吕维世：“石云是怎么回事！”

    吕维世张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好半响吭哧说道：“石云，还有他们三个，第一次杀人……呃，呃，呃，那啥……”

    雷扬挥手打断吕维世的吭哧，伸出右手搬起石云低垂的脑袋，让他眼睛看着自己：“杀人了，怕了？吐了没有？”石云保持空洞表情摇摇头。

    雷扬突然抬起右脚一个正蹬将石云踹出一溜滚，他仿佛不解恨的跟着石云翻滚身躯紧走几步，接着狠踢石云翻滚的身躯，嘴里大声怒吼：“杀人了就怕了！！你还要杀僵尸呢！！你那时候开车撞怪物怎么不怕！！你要想活下去就得什么都不怕！！你去死了算了！！”

    石云的79微冲被踢到一边，他只是疼的紧紧用手护住脑袋来回打滚。小紫一看雷扬失控就跑到他身边拉开：“雷扬，他是第一次杀人……雷扬，你不要打了！”雷扬顺势被小紫拉着离开，在她耳边小声说：“不把他打的愤怒，那股劲憋在他心里会生病的。”小紫这才明白雷扬用意，随即轻声嗔怪：“你也是，下手轻点啊。”雷扬摇摇头没回话。

    “哇……”石云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吐了，“啊……啊……”吐光了早饭和几口胃液后，石云泪流满里面的大声哭嚎起来。跟着他的三个城防军也纷纷蹲在地上撕扯着头发，发出了狼嚎般的哭泣。

    石云哭喊道：“雷哥！雷哥！那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啊……雷哥！雷哥！我看见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我下不了手啊！雷哥，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子，她和小嫂子一般大，他过来抢我的枪支，我才开的枪啊……呜呜呜……雷哥！雷哥啊……我，我，呜呜……你没看见，那个女孩临死看我的眼神，没有愤怒，只有解脱的悲伤……雷哥，雷哥！血，到处都是血，血浓的融化了冰雪，踩上去都是黏糊糊的！我像疯了一样，朝着那些老百姓开枪，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满身鲜血的倒下！他们只是被感染，为什么我们要开枪杀他们……呜呜呜呜……”

    雷扬慢慢走到石云身边，蹲下身体将他沾满泪水鼻涕的面孔搂进怀里，冷冷平静说道：“石云，这不是我们原来的那世界了。这是世界末日，神已经对我们进行了裁决。我们只是在神的愤怒下苟延残喘，挣扎活下去的可怜虫而已。收起你那份悲伤吧，这个时代不能用原来的道德标准去衡量自己，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那些士兵，还有我们，都是老百姓，没有人愿意将枪口对准都是老百姓的感染人群。

    你没见过，我们经历了什么。石云，我们追击的感染者身体发生了变异，变成了怪物。石云，你想想，如果我们不武力镇压那些感染人群，不驱逐感染人群，等着他们变异，到那个时候，我们全部都会被吞噬掉，包括那些身体正常的老百姓。你就为了自己那份可怜的善良，把更多的人推进地狱深渊里么。你希望所有人都变成怪物的粪便，被其排出体外么。石云，只有自己活下去，你才能保护你所守护的。”

    雷扬，石云，周围聚满了所有的东城墙城防军和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安静包围着两人。雷扬的话语在这安静无声的气氛中清晰传入每个人耳朵，所有人低着头默默想着，默默品味着雷扬的话语。雷扬自己都想不到，他只是想安慰这个帮助过他的年轻人，但是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上午击毙怪物时候的勇猛冷静，这些使得他在人们心里迈出了上位的第一步！

    “好了，石云，还有你们三个，好好吃顿中午饭，好好睡一觉。男人的话就会挺过来！”雷扬站起身体大声说道。“开饭了，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你们看，再不吃，身体正常的人民群众就都吃光了。”丰裕泽出现在炊事车上大喊，他故意轻佻的嗓音引得大家不由纷纷笑出声。

    午饭很少仅仅是三片土豆片，两片咸萝卜，一片纸一样的二指粗细咸rou，再加上一碗浓稠的玉米碴子小米混合粥。即使是城防军和士兵也就比普通人多了三片厚点的土豆片，两块橡皮大小的咸rou块。饥肠辘辘的人们忍着腹腔强烈的饥饿感，仔细品味每样东西所提供的味道和营养。西里呼噜的吃饭声音是听不到了，有的只是悉悉索索咀嚼声。

    雷扬惯例的把两块咸rou递给和小紫蹲在一起的芸芸默默：“吃吧，一人一块。”芸芸默默懂事的摇摇头，芸芸稚嫩的说道：“雷叔叔，我们够了。我爸爸说不能吃你的饭，你活动量大，需要营养。”默默怯生生道：“我爸爸还说，我和jiejie要是再吃你和小紫阿姨的东西，就打我们俩屁股。”

    小紫和妖妖听了小姐妹的话止不住娇笑出声，雷扬假作生气：“屁话，吃吧。你爸爸来打你们屁股，让他打一个我看看。”芸芸默默现在不是很怕雷扬了，她俩笑嘻嘻的异口同声：“不要，谢谢雷叔叔。”

    雷扬把咸rou夹到小紫盘子里：“你给吧，我不敢硬来。小家伙哭起来，我头疼。”小紫笑着送还雷扬一块，随后从自己盘子里夹出一块，和雷扬的另一块分别放到芸芸默默碗里：“吃吧，没事，爸爸在那边吃不知道。”小姐妹看着咸rou，咽了咽唾沫，最终经不住诱惑狼吞虎咽的赶紧吃了，怕被爸爸发现。有道是父子连心，林元和在那边好像感到什么似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吓得小姐妹不敢咀嚼口中咸rou，赶紧假作喝粥。

    妖妖笑着把一块咸rou放进雷扬盘子里：“哎呦，这对小鬼精灵，笑死我了。”雷扬摇摇头道：“我一块够了，你长身体，多吃点。”妖妖面带假作悲伤，声音微颤：“哥哥……你，你不要，我也不吃。”雷扬不禁一笑：“少假装，我下顿吃你的rou。”说着话把咸rou夹回妖妖盘子里。

    “雷扬，今天怎么回事。”李晓科端着餐盘蹲到雷扬等人对面，跟着他的还有冯志远。雷扬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快速的吞吃土豆和稠州。李晓科面对雷扬的强压愤怒冷漠不以为意，而是转头问小紫：“小紫，那个变异感染者是怎么回事。”小紫替雷扬道歉似的迅速说道：“我们进入屋子时感染者已经变成怪物了。”接着就把击毙怪物的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李晓科放下餐盘：“雷扬，我知道你是想消灭感染者，怕那个儿子也发生异变。不过，我不同意你射杀那位母亲和儿子，毕竟母亲身体没有问题，儿子没有出现变异。为什么不抓起来交给军队处理。”

    雷扬仰头喝完稠粥，放下餐盘，冷冷瞪着李晓科：“别尼玛在这放屁！！你当时在场么！！你见过那个怪物的凶残么！南城墙有位兄弟被一口吞了半个身体！！你别他妈坐在这吃饱饭说话不腰疼！！抓起来？万一儿子发生变异，你知不知道会死多少兄弟！！”

    李晓科脸颊血色充斥，愤怒说道：“雷扬！我告诉你，别侮辱我母亲！！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他儿子还是个孩子！那个母亲心都碎了，你就直接下了杀手！！你有能力，你杀人不眨眼，但是你却心冷如冰！你个魔鬼！你不用自己的能力保护那些无辜，还要杀戮无辜！你是人么！！”

    “蹭！”金属音微微震动空气，小紫将冰冷的军刺顶到李晓科哽桑咽喉，轻柔的声音里充满杀意：“李晓科！不要再说雷扬的不是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李晓科感到勃颈处冷飕飕的刺骨，他微微侧脸僵硬说道：“凌小紫，你就容忍雷扬这样杀戮么！！万一感染者里有孩子，他们没做错什么，难道也无情杀了么！！”小紫听到这句话握着军刺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雷扬轻轻推开军刺：“李晓科，你蛊惑小紫的帐我慢慢和你算。现在，你最好别废话，我们还得团结保卫城池和那些你嘴里的无辜们。”

    吕维世赶紧手拿塑料袋大声道：“我这彪子，这还有城哥给的好吃的呢，全是罐头，还有两瓶白酒呢。”

    雷扬听出吕维世解围之意，他站起身体一脚踢开李晓科手里的餐盘：“****！不要再惹我了！”不待愤怒站起的李晓科张嘴话，雷扬又对吕维世大声道：“把那十几个罐头，两瓶酒和兄弟们分了，没多有少都是南城墙兄弟们的情分！”说罢话点了根烟走了，妖妖紧随其后。

    李晓科怒气冲冲的盯着雷扬背影，他不是不敢动手，而是凌小紫冰冷的盯着他！冯志远站起身体，面无表情的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想到：古城里能活到最后的肯定是雷扬，凌小紫这一伙人！看来我也得和他们搞好关系了。唉，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老了，为了孩子，的留条后路了。凌小紫可以选择，很善良。

    李晓科冷静下来，死死盯着凌小紫，用眼神质问她：你忘了说过要守护老幼妇孺了么？！小紫慢慢说了句：“李晓科，我不会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也会尽力的。但是，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侮辱或是恶意批判雷扬！”说完话，她追着雷扬也走了。只留下李晓科茫然和不甘心的抬头看着昏暗天空暗自扪心：mama，你那些言传身教，你一点一滴改变我的东西，难道都是错误的么。

    下午两点的时候，五辆越野车配着高音喇叭满古城绕行呼喊宣传！内容是****时代那一套，相互揭发！！不但如此，还告诉所有人揭发或是发现报告受伤者躲藏位置会有奖励，因为是对全城人民安危做出了贡献！最令人心动的是，奖励就是粮食！举报的越多，获得的奖励就越丰厚！！

    人民再次被粮食奖励给发动起来了！！整个古城里全民皆侦查！受伤躲避检查的人者变成了过街老鼠，不，是变成了活动的粮食！在身体正常，或是经过检查不是感染伤口的人们眼里，那些躲避的人就是一袋袋移动的白面大米！每个人自发举报自己知道的受伤者，或是带领亲朋好友，三五成群的拿着棍棒，砖头，铁器等东西作为武器，搜房，寻屋，查角落，大有挖地三尺的态势！

    就这样，面对生存物资，人们熟练地展露自私自利，宁我负天下人的一面！每个人都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理由安慰自己！在加上政府给与的“为了古城安全”和奖励，每个正常人仿佛化作正义化身，他们出卖，抓捕那些往日自己的亲人，朋友，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资本！他们虚伪喊着口号——大义灭亲！！为了无辜群众的生存，大义灭亲！！

    多么可笑啊，多么冠冕堂皇啊，多么可悲啊，多么心碎大于生死！！！！！！

    东城墙的运气，确切的说，李晓科，丰裕泽，凌小紫，还有那些不忍心枪口面对人民群众的士兵和城防军，他们的运气用完了！晚上的时候，东城墙检查出大量的感染者……

    雷扬和妖妖，石云，站在城墙内里的垛口上，三个人看着城墙下方里面，不时出现三五成群的人举着火把，压着神情悲愤的一个人奔向检查点。那些被羁押的人，有的脸上有遭受殴打的痕迹，有的满身是土！年龄段不乏老人，孩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