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围城困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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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雷扬脚踩进地上厚厚的雪地里，脸上忽然感到丝丝冰凉，抬起手摸摸，是一片片小雪花落到脸上了。抬起头无力地看看昏暗的天空，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布满……太阳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挣扎着散发朦胧的光……残破的半个月球，在人们眼里依然有两个平房那么大，断裂面处坑坑洼洼，尖利狰容！所有的人生平第一次，感到月亮比太阳更加有恐怖的压迫感！ 雷扬他们在距离古城墙三百多米的地方停了车，准确的说是被武装封锁线拦停的。大量的武警和解放军在古城墙四周拉起了由各种东西组成的武装封锁线，只有对着城门的地方才留有宽阔的出入口。 敞篷Q7上坐的人们此时心脏才真正落回原地，一个个长长呼吸寒冷的空气，一股股白气从每个人嘴里呼出。雷扬把唯一有子弹的92手枪递给妖妖：“拿着收好。”妖妖接过枪撩起羽绒服将其掖进后裤腰。雷扬回身指指后坐下面的两把子弹打空的自动步枪和两把手枪：“马波波，一会你把这拿走交公吧。”马波波懵懂点点头。雷扬眼神冰冷的盯着马波波：“记得把谎话编圆喽。”马波波身体一颤接着点头。 两个持枪的武警和早已下车的石云并排着走过来。雷扬等人纷纷下了Q7，站在雪地里等待着盘问。一个武警一级士官脸色严峻又苍白的站在面前，声音嘶哑勉强说道：“你们步行进入，汽车我们征用。进去以后，看见那没有，到那里检查伤势。”说着话用手指了指武装封锁线里面的某个人群聚集的地点。雷扬等人随着看去，发现那个地方也有很多武警和解放军武装警戒。再横向顺着城墙往远处看去，还有很多这样的聚集点，都有武警解放军警戒。 马波波告诉准备发动Q7的士官：“兄弟，车里又两只95自动步枪，两把手枪，你收好了。”士官惊讶的看着马波波：“警察还配备95？”马波波苦着脸撒谎：“呃，那什么，击毙了变成僵尸的士兵缴获的。”士官眼神流露出悲伤：“不知道是哪个部队的兄弟们……”说罢话，他发动了Q7跟着工程车走了。 石云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寒冷刺骨只钻进身体。他现在却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死里逃生后的疲惫心慌，还有未来的恐怖无助，令着这个年轻人茫然无措悲泣欲哭。小紫紧走几步，温柔的搀起石云：“别坐地上，很冷的，小心身体。”石云回过神来，面对小紫绝色容颜，他神色慌张结结巴巴道：“谢谢，谢谢，不不不，不用搀扶了，我我我，自己可，可以的。”同时离开小紫的搀扶。 雷扬掏出皱皱巴巴的红塔山，掏出几根歪曲香烟分给马波波，李晓科，黄耀明，石云点燃。“撕……”吸吐烟雾的声音先后响起。马波波猛抽几口后：“雷哥，李哥，我们进去吧。”雷扬点点头抱着黄耀明转身走过武装封锁线，凌小紫，石云，马波波，李晓科跟着。几个人进入城墙范围内，朝着检查伤势的聚集点走去。 看着前面蜿蜒曲折的人流，雷扬侧身问身后的石云：“你怎么开上工程车了？”石云赶紧把嘴里的烟头吐到雪里回话道：“雷哥，你的那个小女友掩护大家跑出小区就回去找你了。我们乱哄哄的顺着大马路四散奔逃，根本没有目的地。不一会就碰见了大片的僵尸，也不知道是聚集的难民还是小区里的本地居民。这一下人们炸锅了，哭嚎着慌乱奔跑。我也是没什么想法，就是想着逃得远远的。 那些跑的飞快的僵尸还是追上了人们，又有很多人拖家带口的被僵尸扑到活吃了，也有人拼着受伤逃跑了。我跑着跑着看见路边有辆工程车，赶紧跳上去，我草，那个司机肯定逃得匆忙没拔钥匙。我开着车就冲回去了，草他吗比！见着僵尸就往死撞，当时也不知道哪来那股激劲。紧接着军队来了两辆大卡车，有武警有解放军，他们开枪把僵尸打死了。我见剩下的人们都跟着部队走了，就掉头开着车想去拉你们。没想到撞了大怪物。嘿嘿嘿……”石云简洁说完经过不好意思笑着。 雷扬平静看了石云一会，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小紫和妖妖也先后感谢石云。脸颊瞬间通红，石云不好意思道：“雷哥，这个，还有两位嫂子，我们大伙的命是你们救得，没有你们，我们连小区都跑不出去。我那么做是应该的……”黄耀明听到“两位嫂子”不禁jian笑两声。雷扬，小紫，妖妖，三人略有尴尬的相互对视。好半响雷扬说道：“那个，妖妖，是我meimei。”石云赶紧承认错误：“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雷扬扭过身体看着前方人群不再说话，小紫紧紧挨着雷扬看向高大的城墙。妖妖小心贴近石云，小声道：“哎，你要是私下叫我嫂子，我会很高兴的。”石云愣怔一下，嘴里连不跌答应：“好的好的。”马波波和李晓科一直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好容易排到前面，几个穿着厚厚军大衣，面戴口罩，眼神麻木的男女大夫仔细检查雷扬等人的伤口。雷扬等人都是划破，擦破，等轻微外伤，很顺利的通过检查，跟着人流走进城门洞。正当马波波，李晓科一个要去找家人，找所里同事，一个要去找聚集地同伴，两人正和雷扬他们告别时候。“平平平平……”自动步枪声，“通通通……”班用机枪声，连续不断响起！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都以为僵尸来了！ 不知道谁惊恐嘶喊了一句“僵尸！！！！”所有的人都惨叫着往古城里拥挤奔跑！黄耀明死命钻进雷扬羽绒服里，雷扬赶紧死死抓着小紫，妖妖，随着人流涌进古城！ 师寒林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他搂着未婚妻李琳，两人俱是脚步瞒珊的跟着人群走到检查聚集地。回头看了看远处，灰蒙蒙天色，四处堆满车辆，杂物，破败残破建筑物，树木绿化带凌乱的街道，师寒林心里默默悲伤长叹：自己的命运为何这么悲苦！一波接一波的灾难都赶上了，好不容易从地狱般的江西省逃了过来。本以为会艰苦的活下去，没想到，各种天灾却再次袭来！ 李琳看着师寒林面露悲戚戚焉，回身紧搂他，轻声道：“寒林，不要瞎想了，我们现在安全了。你看周围好多的部队。”师寒林强自苦笑：”我知道，我知道。小琳，你的胳膊好点了吧。”李琳看了一眼胡乱缠着布条的右胳膊，甜甜一笑：“没事的，就是被抓破了。要不是你，我真的死了。呵呵，你真是好丈夫，你那时候真的好勇猛啊。”师寒林轻抚李琳寒冰似的脸颊：“一切都过去了，一会进了城，我去找点吃的给你。”李琳吻了师寒林嘴唇一下：“我们一起去找。” 眼前的形势给了师寒林一种不好的感觉，很不好的感觉！有很多人检查完身体伤势后，并没有放进城墙里面，而是被勒令站到一边等候指示。就这样在忐忑不安中，师寒林搂着李琳又往前磨蹭了一个多小时，轮到他俩了。两个大夫眼睛没有感情的仔细检查了师寒林和李琳的伤口，一个大夫对着师寒林说：“伤口属于创伤，进城。”接着对李琳说道：“伤口，不明，等候重检！” 一个武警冷着脸过来用枪逼迫着李琳到一边等候，李琳脸色充满惊恐的喊着：“为什么不让我进城！为什么？！寒林！寒林！”师寒林愤怒而凶狠的拨拉开武警，大声道：“你们干什么！！”“卡拉卡拉……”几个武警，解放军纷纷用枪瞄准师寒林和李琳！ 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军服的少尉，他眼神冰冷说道：“你的女友伤口有问题！必须重新检查！你要是敢干扰检查工作，立刻枪毙！”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师寒林心里颤抖厉害，他咽了口唾沫，嘴唇哆嗦的说道：“我想，我想，和我的未婚妻，一起等待重新检查。”语气里充满乞求。少尉抿了抿薄薄嘴唇：“随便！”说完话就转身走到警戒士兵面前，没有感情的大声宣布：“再有扰乱秩序者，杀！”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进城门洞。 师寒林紧搂着李琳站到等候重检的队伍里。后来断断续续又有很多人加入重检队伍。随着时间推移，不时地有军队护送，或是自己搭伙逃过来的人群，继续接受检查。一直到中午，也就是雷扬等人接近古城的时候，师寒林所在的这个检查点才不再有人进来。 几个医生并没有走过来重新检验等候重检队伍里的人伤势，在人们期盼的眼神中，收拾好医用工具急匆匆小跑进城门洞里。这一下等候重检的人群炸锅了！队伍里无论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是大声怒喝，呼喊医生过来检查。可是医生们就和没听见似的消失在黑漆漆的城门洞里！ “我透！草泥马蒙古大夫！！”“丢你老母！！庸医！！”“****先人板板！！医生死全家！！”“草泥马呀！彪子大夫！！”各种方言愤恨的怒骂着逃跑的医生们！几个警戒的武警，解放军，神情紧张又带着慌乱用枪指着愤怒的人群，明显的这些士兵也不知所措了！ 不一会，在人们谩骂声中，少尉拎着03式自动步枪走了出来。他平静地走到人群前大声道：“别喊了，听我说几句。”瞬间，人们的声音小了下去，每个人心里又重新升起进入古城的希望。少尉扫视了一圈各种神情，眼中都是期盼的人群，声音冰冷道：“你们这些人，身体上的伤口都是僵尸攻击造成的！我想你们也看过不少僵尸电影，咬伤，抓伤，都是病毒传播途径！各位应该有个心理准备，你们都被感染了！”话音一落，人群再次喧哗！ 少尉并没有制止这喧哗，而是大声道：“你们不允许进入城墙！”师寒林大声怒问：“我们怎么办！政府呢！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就这样不管我们了么！！”李琳眼含泪水看着师寒林：“你进城吧，求求你，进城吧！你可以进城的！”师寒林坚定的摇摇头，随即继续怒吼道：“草泥马的垃圾政府！！你们都是畜生！人民是垃圾么，你们想抛弃就抛弃！！”所有人用各种恶毒语言骂着政府！ 少尉挥了挥手道：“今时今日，只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城里面都是没有感染的人民，和你们一样！难道你们就自私自利的为了自己，进入城墙后在里面制造病毒传播么！那里面就没有你们的家人和朋友么！政府已经尽最大努力解救你们了，我们的部队没把你们救出来么！要埋怨就埋怨你们命不好，被僵尸攻击受伤了！现在，听我命令，就地解散，自己寻找出路吧！我心想城市里还有很多生存资源供你们使用！” 就在少尉转身离去的一刹那，人群里有好几个人怒吼道：“打到政府！！”“反拉！！”“打进城墙去！！！我们要生存！！”“打进去！！”随着这几人领头呼喊冲锋，早已被政府行为心寒转为激怒的人群立马呼和响应！二百多号人杂乱无章的吼叫着，像潮水般冲向城门洞！ 少尉转过身体端起03式自动步枪开火了！同时喊道：“开枪！杀无赦！！”几个警戒的战士愣怔的相互看着，并没有开枪。少尉来回扫射眼前愤怒的人潮，嘶声吼道：“不听军令者，斩！！！都他妈给我杀！！”他话音刚路，古城墙女墙后面伸出十几根枪管，有自动步枪，有班用机枪！紧接着枪管纷纷喷出悲伤地火焰，子弹带着无奈冲向人潮！“给我杀！放进一个传播者，你们都得死！！”少尉继续嘶喊命令警戒士兵！“杀！！”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流着眼泪开枪了！“杀！”“杀！”“杀！”剩下的几个武警和解放军战士也都眼含热泪开枪了！枪口第一次面对养育自己的人民开火了！ 惨叫声伴随着鲜血的飞溅在人潮里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人来不及躲闪就纷纷被打的满身血洞，面带着悲愤不甘杵倒在冰冷的雪地里。血，渐渐扩散蔓延，染红了雪……后面的人见到士兵真开枪了，立刻来临的死亡战胜了或许变成僵尸的恐惧，他们哭嚎着四散奔逃！少尉杀得兴起端着枪追击开火：“跟上！跟上！杀！”几个警戒战士神情麻木流着眼泪机械的跟着少尉追击开火。 师寒林搂着李琳夹杂在逃跑的人流当中，沮丧，悲愤，仇恨，交织缠绕在他心里！“寒林，你放开我。自己求饶吧，你没事，可以进入城墙！”李琳哭泣哀求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我们的父母没有了，我们就是彼此依靠的唯一！”师寒林悲伤嘶吼，“寒林，呼呼，我，我，真不行了，寒林，呼呼，你走吧，我们下辈子在一起！我不想拖累你了……”李琳喘着气哭泣道，“小琳，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会活下去的！你还要给我生儿子呢！”师寒林哽咽喊着鼓励李琳。 “寒林，我……我……寒林，你走吧……你……”正当李琳继续哭泣哀求师寒林离开时，她的脖子闪过一道火线，随即脖颈左侧炸开血花！悲伤的双眼里，生命神采留恋师寒林身影一瞬，就消失了……子弹穿透了她的脖颈大动脉，鲜血喷射了师寒林一脸，好烫…… “啊……”师寒林抱住李琳尸体跪在雪地里失声痛哭！他的周围都是逃跑的人，也有被子弹击中无力摔倒的人……血腥味，惨嚎声，哭声，充斥寒冷空气里，血，再一次，染红了，雪…… “小琳，我们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我和你永远在一起……”悲伤过度导致崩溃麻木的师寒林紧抱着爱人尸体，拖着脚步没有目的离开！雪花渐渐变大，好似老天的眼泪落下…… 胸口一痛，血花飞溅！师寒林木然的看着子弹击穿后的伤口，惨惨笑了：“小琳，我马上，就，追上，你了……”疼痛被心冷所麻痹，师寒林无视胸前鲜血涌出，只是紧紧抱着李琳尸体，朝着一片废墟走去。“小琳，你看，有个好漂亮的房子啊，你看，我们多么幸福的在里面生活过啊……”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喃喃自语上，仿佛是安慰李琳，仿佛是自我安慰，仿佛，出现幻象…… 师寒林抱着李琳杵倒在一片废墟后面的垃圾堆里……临死前，师寒林看见了，昨天漫天的的火流星，一颗蓝光石头砸进窝棚，床上的父母被直接砸中变成rou糜血粉！最后，那石头散发的无数蓝色荧光点，将自己和李琳淹没…… 那时候感到恐怖，现在想想，蓝光真的很好看呢……是不是，小琳？脑子里闪现这句话后，师寒林陷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