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 226. 谮上贵戚(2)
君怜一福:“谢谢哥哥的信任。” “你……打算如何办?”稍顿,君贵问道。 “……宫中侍御诸人,尤其远山、秋池她们两个,贴身事奉哥哥多年,素来勤谨忠顺,哥哥有意将她们升为嫔御么?”君怜平静道。 君贵略一沉吟:“……可以。” “好。”君怜颔首,“此外,京中的王公大臣,外藩的方镇节钺,哥哥目下有意加恩哪家呢?” “呃……我一时还没去想……” “那么,我替哥哥查访查访,好不好?倘若哥哥想到了谁家,也请随时告诉我。我可与哥哥一同议论甄选,务求得其人、利其事。” 君贵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君怜,太难为你了。” 君怜勉力一笑:“我不是应当母仪天下么?这么点小事都处置不了,还谈什么母仪天下?” 君贵向自己座前示意,温言道:“过来,坐到我身边。” 君怜如言走近御案。君贵拉了君怜的手,让她在身旁落座,加意抚慰道:“你看看,你这几日煎熬得……人都瘦了。” 君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打起精神道:“我瘦些打什么紧?倒是这几日劳累了哥哥,一个人处理那么多的政务。” “呵,还好。”君贵笑道,“这几日,大事倒是不多。” “请哥哥恕我前几日偷懒,”君怜道,“从今日起,我仍旧来帮哥哥看奏表。”说着,她便伸手去取就近的奏表。 君贵忽然伸出手,轻轻按住了那沓奏表。 君怜面色大变。 君贵无语地看着她,心念急转。 君怜的泪水猛地涌出眼眶。她迅速缩回手,站起身,从御案前退开。 “君怜!”君贵忙叫道,“不要走。” “既是机务不便示人,臣妾就先告退。”君怜一面说着,一面也顾不得礼节,转身离开。 见君怜没有停步的意思,君贵忙站起身,几步追到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君怜此番受这一重打击非同小可,再也难以强自镇定,不由泪落纷纷,心痛如裂:“……是我僭越了。哥哥既然已经不再信任我,我何必留下,自取其辱……” “我不是那个意思。”君贵摇头,轻声道,“有份奏表,我不想让你看到,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 君怜骤然停止了流泪,惊愕地看着他。 君贵默然无语。 “是什么奏表?我要看。请哥哥给我看,好么?”君怜振作了辞色,坚决地说。 君贵斟酌半晌,回到御案处取了那奏表来递给君怜,平静道:“看就看吧,你也不必当真,更不必往心里去。” 君怜急急将这薄薄的折册展开来。 奏表是去岁上任的右拾遗赵守微所上。他在奏表里检举弹劾天雄军主将魏王符彦卿,列出其三条罪状: 第一,倚仗外戚身份逾制僭越-去岁天清节,受帝后亲迎于宫门之厚恩,不思逊谢坚辞,反而坦然纵容家眷外妇留居大内,及至离京,又劳动皇后大驾远送于郊亭,其擅宠妄行,违礼太过,惹动群臣议论纷纷,朝野不安; 第二,勾连京官,结党营私-以国丈身份寄住都亭驿旧衙期间,每日与京中百官迎来送往,燕饮无度,馈赠无算,违背了国朝藩镇不得私下交结京官的禁令; 第三,刻剥乡民,收取贿赂-符氏牙军晋京、返藩这一来一回两番行程,沿路各州郡主事者纷纷携金帛物资款待逢迎,其中更不乏为此刻剥乡民、向百姓征收赋税之例。 符彦卿身为国丈,不思以俭德正行垂范诸镇,为皇帝增福添寿,反而如此大张旗鼓地不检点,实在难以让天下人心服。故此,赵守微以谏官身份行台官之职,对他进行严词弹劾。 君怜看罢奏表,默然不语,手指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抵达黑暗的尽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黑暗在前方等着她。而这,才是更致命的黑暗。 君贵亦无语,凝神观察着她的反应。 片刻,君怜抬眼看向半空的烟尘,黯然道:“……既是弹劾臣妾的父亲,臣妾的确应该回避。” “呵,不用回避了。”君贵笑了一下,“亲迎岳家于宫门是我的意思,岳母和meimei们入住禁中也罢,你亲送他们至郊亭也罢,也都出于我的授意,或至少经过了我的允可。以此指责僭越,甚是无理。……至于交结京官、收取贿赂云云,以岳丈目今的身份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着灯笼寻找门路扑上去巴结,就算行止间稍有违制之处,也不能全算到岳丈头上。何况,燕饮叙谈、馈赠往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君怜默然不语。 “赵守微这个人,的确喜欢哗众取宠、小题大做。”君贵进一步安抚道,“那日王朴也被他无端告了一状。王朴倒是彪悍,径直跑到我跟前来辩,还劝我当心被这种人混淆了视听。你放心,我不会被赵守微牵着鼻子走的。”他看着君怜,试探道:“……倘若你心气难平,我就替你将他杀了,如何?” “不可以!”君怜闻言,忙正色道,“陛下心意,臣妾尽知,这就够了。” “那……依你的意思,对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君贵仍旧试探道。 “此事如何处置,全凭圣断,臣妾绝不会乱置一言。”君怜恢复了冷静的辞色,“臣妾只求陛下,千万不要在此时对赵守微进行任何贬斥。” “明白了。”君贵颔首,“……兹事体大,就依你所言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些更要紧的东西。 赵守微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上芝麻官,就算愣头愣脑急着往上爬,也未必敢去招惹像符魏王这样手握重兵、雄霸一方的正一品外戚权贵。他多半是受人指使,他的背后,应该还有别的人,甚至是别的不少人。 将前后两件事联系起来,藏在背后的某种不安定局面隐然浮现。 默然良久,君怜向君贵一福:“陛下且忙政务,臣妾告退,回去替陛下筹划太常礼院所奏之事。” “嗯,好。”君贵颔首道,“内廷之事也疏忽不得,你且去料理料理。待晌后你再来,帮我将这些奏表看完。” “好。”君怜郑重应道,转身欲去。 “呃……”君贵忽又开了口,见君怜回眼看他,便掂量着,缓缓道,“如果非要恩宠外臣的话,就将这恩宠落到王朴家吧。我听说,他有个侄女,年龄是合适的。” 君怜深深地看君贵一眼:“好。” 不日,天子诏下,以借天清节对乡里进行滋扰之罪名,对赵守微奏表中所提及的几个逢迎符彦卿的外郡主官进行申斥,但文辞间丝毫未涉及符魏王本人。至于一心盼望以此获得褒赏的赵守微,则遭遇了皇帝多日的冷脸。在此期间他所上的奏表,皇帝一律不看,原样打回枢密院,谕令搁置不理。 - - - - - - ------------------------------------------------------- 碎碎念:*^-^*求推荐,求票,求评论,求打赏,求收藏,求转发,求粉,各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