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门
李明和宋千踏入相府正堂，此时厅堂两旁灯火明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副江山虞意图，那图画上山川河流雄伟斑斓，给人以一种隐喻的压迫之感。尤其引人注目的却是画角处的一处地方，一株墨梅，开在不显眼处，却又像要让所有人都注意一般，那墨梅枝叶散开处似有残缺，并不完整，展现在整张图上却显得喻喻不凡。 正厅中间一把檀香木椅立在那里。仿佛在召唤着它的主人，此刻木椅之上空空如也，刘清海并不在这儿。 李明和宋千对视了下目光，他二人便开始搜索起来，李明翻了翻周围，并未见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人若是被抓到这儿，会被关在哪里呢？李明正在思索着，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和宋千只得躲在厅堂的屏风后面，透过屏风中间的小孔向外看去，只见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那人脚踏日月浩瀚之靴，身穿紫金纹袍，步子轻盈，仪态端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仿佛森林中的王者，难道他才是这院子的主人？李明不禁心下暗道。只听他对着身旁随从开口道：“门口的侍卫哪去了？”旁边侍从听到回复：“回相爷，已经派人去找了。” 刘清海眉头一皱，道：“这儿有人进来过吗？”那侍从摇了摇头。刘清海又道：“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侍从听到吩咐，立马提着灯笼走了出去，只一瞬间，院子里便灯火通亮，到处都是手拿灯笼巡夜的人。 李明和宋千躲在一旁的屏风后面，手微微发抖，他们得赶快找到这里藏人的地方，不然迟早要被发现。 看着眼前之人就是当朝丞相刘清海，李明不禁握了握拳头，宋千对着李明摇了摇头，李明看了眼宋千，良久，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知道此时不能暴露自己。 刘清海瞧了眼屏风，慢慢走近，手似乎在摸索着什么，李明见他走来，微微运气于掌心，做好防备。却见他对着屏风轻轻一按，旁边那面挂着江山虞意图的墙壁竟旋转开来，那墙的背面徐徐展开，竟是无尽的黑暗，谁也不知道里面藏有什么。李明心底一惊，想不到此处竟是一道暗门。 刘清海抬眼瞧了下四周，良久，他回过神来，提着一盏灯笼走了下去。 李明和宋千对视了下，点了点头。等刘清海下去以后，他二人也慢慢顺着暗门而进，暗门后是阶梯一般的小道，此刻里面昏暗无光，根本探不清周围情况，宋千不禁使用起功法，自他手中升腾起一股火焰，将周围映的明亮起来，那火焰升腾的瞬间，周围摆设便尽显出来。 只见这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周围只有光秃秃的石壁。 他二人顺着阶梯而下，不由也暗自担心起来，这儿进来容易，出去可太难了，若是把人囚在这里，想要救出，可难如登天。 李明表情似乎有所改变，眼前场景映入眼中，只见下面出现了一个墨油般的石台，再往里走，就是两排点燃着的篝火，篝火两旁是光秃秃的石壁，地上的石板潮湿阴冷。这不过，到了这儿，反而没了方向。 奇怪，李明脑子里思索一番，刘清海到这里就没了踪影？怎么可能，宋千却并不慌张，他仔细打量起周围，脚上用力踩了踩漆黑的地板，他俯下身子用手掌轻轻叩击，半晌，摇了摇头，转而缓缓触摸着那两旁潮湿的石壁，忽道：“此处应还有一处暗门！”只见宋千摸着石壁的手转而用力推了起来，竟生生将那石壁推动。果然是一道暗门！李明心下一惊，想不到此处竟还有一道暗门！看样子，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秘密。 宋千寻着手中火光看向里面，一处处牢房映入眼帘，果然，这儿是一处极为隐秘囚禁之所。一般人想要找到这儿，确实难如登天！ 李明和宋千慢慢向里走去，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也越潮湿，刹那间，李明捂住了鼻子，一股腐烂的气息充斥着这儿，与空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这味道太臭，只是闻见，便令人胸堂翻涌。宋千从袖口处拿出一粒药丸，对着李明道：“你闻一下。” 李明照着宋千说的对着药丸闻了闻，顷刻间只觉得臭味淡了许多，宋千也闻了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所好转。李明不禁问道：“大哥，这个是什么？”宋千看着李明道：“以前跑江湖时，无意间得到的百味丹，能驱散各种气味，想不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宋千举着火焰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对着李明用食指嘘了声，刚才好像听到了些声音，现在他要确定那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半晌，宋千举起手中亮光照向那声音处，只见几只老鼠正在啃食着什么，李明寻着宋千目光瞧去，却见那老鼠啃食的却正是人的尸体。 那尸体被老鼠啃食的早已面目全非，甚是狰狞。那腐烂的气味也是这尸体所散发。 李明不禁微微一抖，脚下有些不稳。宋千用手拉住他的肩膀，又对他摇了摇头，李明平复了下心情，转而对着宋千点了点头，此处，真是阴暗的可怕。 宋千与李明又往里走了几步，便停下步子，他已隐约听到有人的声音，好像正在说着什么，他熄灭了手中火焰，寻着声音缓缓向前，只见前面昏暗的地方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那声音就是从光亮处传来。 此时那光亮处有个人坐在旁边的青石板上，手拿灯笼，笼光映着那人的脸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刘清海！宋千不由一惊。只见他对着面前的那扇门像是似乎说着什么，像是威胁，又像是讥讽。李明看着那扇牢门，却瞧不清里面人是谁。 半晌，刘清海终于动起了步子，他将灯笼提起，缓缓走出，宋千一看赶紧将李明拉到一旁的石阶之下。 刘清海的脚步声在二人头顶上踏过，当那脚步声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忽又折返回来，刘清海回过身来仔细打量了周围，良久，他冷哼一声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他说完，步子声也终于远去。 良久，李明按耐不住终于向那扇牢门奔去，他看向那紧闭着的牢门，猛一抬头，只瞥见一个穿着粗布条，皮rou满是伤痕的老者，那老者面容被污秽油污所遮挡，李明看不清他的脸，终于，那老者抬起头与李明的目光相迎：“爷爷！”李明大叫了起来，果真是爷爷，他看到爷爷竟如此惨状，一时间手腕吱吱做响，发了疯似的敲打着铁链，想要将这牢门打开。 那老者看到李明，脸上露出极大的安慰。他竟笑了起来，那满脸的污秽因这一笑而淡了许多，身上的伤口，却因他的笑，而渗出了鲜红的血渍，将那粗布衫沾染的殷红，他喘着气对李明道：“小明，爷爷还能活着瞧见你，就已经知足了…”他顿了下，每出口一个字就似要费好大的气力。 李明对着宋千看了看，宋千转头瞧见李明的眼神，立刻意会。 只见他对着那紧裹着牢门的铁链猛然一掌轰出，掌风砸在铁链之上滋滋做响，李明猛然一喜，却又失望起来。只见那铁链却安然无恙的裹着牢门。 宋千顿时怒目圆睁，他从丹田中催动内力运至掌心，这一击已然使出全力！待那掌力击出，掌风循着铁链上下摆动…铁链只是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响声，摇曳了下。便不再摆动。良久，掌风散去，那铁链还是紧紧裹挟着牢门，未有丝毫的改变。宋千有些无奈，他只得对李明摇了摇头。 李明脸色一暗。望着老者的双目有些失神。 “小明，你离我近一些。”老者突然开口道，他已气若游丝。 李明将脸贴在牢门上，双手透过牢门想要触摸到老者的躯体，口中道：“爷爷，你等着，我救你出来。”可他面前始终有一扇铁门做阻隔。他双手触到的也只是一条冰冷的铁链，宛如老者那逐渐有些冰冷的躯体。李明掰扯着铁链，但他那气力也未曾动它分毫。那老者抬起手想要触摸李明的面庞，他努力往前靠了靠，将手抬起，做着抚摸状，脸上闪过一丝安详。 良久，他望着李明极力道：“小明，剩下的两件事，你答应我，为你父亲报仇，为李家报仇…切记，要好好…保护自己，要永远记得。” 李明点了点头，他已泪如雨下。 宋千看着眼前的一切，陡然转过身去。 老者顿了下，仿佛要极力讲完。他拖着那有些嘶哑而苍老的声音道：“杀你父母的人就是关押我的人，当朝丞相刘清海，他一直想找清虞这本书，你没有把握一定不要贸然出手。莫要让清虞落入他人之手。清虞一书，就在你…在你…”他像是还要再讲什么，手突然停顿了下来，然后慢慢从李明的面前滑落下去。身子也忽然伫立不动，他本来已在此遭受了如此多的折磨，在这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坚持了那么久，只因为一直支撑他的也只有他日思夜念殷殷期盼的李明，此刻看到李明，他仿佛完成了夙愿，胸中那一团气也再坚持不住。 宋千不禁一愣，此刻那老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然没了生机。他脸上也不禁动容起来。李明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发了疯般朝着铁链击去，他一掌对着铁链劈出，掌心与那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可那铁链却似千金之石所化，丝毫没有损坏。 宋千看了眼老者，不禁有些伤感地对着李明道：“这铁链乃九星玄铁所铸，我已用尽全力也没法打开…”他顿了下，似乎有些犹豫，终于还是道：“这里阴暗不见天日，你爷爷又身受重伤，在此耽搁许久，刚才已是极力在支撑自己。也许正是因为你才坚持到现在，此刻见到你，他心愿已了，恐怕已…”他话未说完，却瞧见李明那满眼的泪水已浸入口中。 只见李明整个身躯都在不住的颤抖着，他的身体都已颤栗。 忽然李明对着宋千嘶吼道：“不可能，我爷爷怎会死，他说过要等我回来，如今我回来了，他怎么可能死！我还没有完成他交代的事，不可能…”他满眼凌乱。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宋千脸色痛苦，他知道李明受不了如此的打击。当初在凤凰城中幻术差点让他因为亲人离去而崩溃颓废。如今他爷爷真真切切的死在他面前，他又怎会不痛入骨髓，他宁愿眼前的一切再是一场幻境。可终归是这是事实，他爷爷真的死了，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李明一眼。 李明抬起双手，刚才他击打铁链，双手皮rou已被振开。他又用掌法对着铁链猛然轰出，双掌一次又一次打在铁链上，双手上血流不止，地上已被染的通红，一片，宋千猛然转过身抓住他的手，眼神凌冽，怒道：“李明，不要这样！你爷爷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他只希望你好好的。”李明猛然摇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爷爷活着。宋千不禁皱眉，此刻李明双手已露出森森白骨，再这样击打下去，这双手迟早要废掉。 此刻那铁链已被鲜血浸染通红，宛如萃了火的铁鞭，滋取着营养。 李明忽然啊的一声大吼起来，那吼叫声震耳欲聋，撕人心肺，在地牢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此时暗牢顶端响起一阵sao动，像是有人在上面来回走动，宋千见状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此地不宜久留，怕是行踪已然暴露，他不敢耽搁，忙拉起李明就要离开，可任他怎么拉扯，李明就是跪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牢门里面的老者。眼看脚步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宋千来不及细想，对着老者拜了拜，猛然抬手一掌向李明后颈击去，李明身形猛然一顿，此刻他早已濒临崩溃，只感到一阵眩晕，便栽倒下来。 宋千握住李明双手，从腰间取了个瓶子，将瓶子里倒出的青色药粉撒在李明手上，又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将李明双手包好。转而向对着老者恭敬的拜了拜，无奈叹息了声，便将李明扶起背在身后，迈开步子顺着阶梯向上准备离去。 他肩头扛着李明，踩着阶梯向上走去，暗门上传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宋千走至第一扇暗门前，驻足停留，此刻暗门已然关上，他将李明放下，双手用力推动石壁，石壁缓缓转动，终于开出一个口子。宋千将李明再次背在身后，掠过石壁，前面就是出口了。 这两层暗门，也只过了一层，上面那道通往地面的暗门，却已然封死！ 宋千背着李明来到那扇门前，仔细摸索着：“怎么可能，这扇门竟没留有丝毫的罅隙，外面一点光也映不进来。难道说…”他猛然一顿，右掌催动内力触在墙上，内力缓缓流出沿着墙面漂流浮动，良久，宋千已然大汗淋漓。 可那墙却似千吨巨铁屹立在自己面前，连晃动都不可。他只记得刘清海是在外面打开的这扇门，难道这扇门只能从外面进入？ 他摸索着周围，尽可能想要找到可以开启这最后一道门的方法。但他还是失望了！这里根本没有开关！此间暗门，此刻如同地狱一般，将他们困在其中！ 此刻宋千不禁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回想过往，他在凤凰城大战斩月台之人不曾有丝毫的慌乱。 在昆仑山解救李明时哪怕自己身负重伤，昏厥过去，他也未曾畏惧。 可此刻，眼前的这一道门，却让他感觉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令他心生畏惧！ 也许是因为外面还有自己的家人？也许是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他心中不免泛起层层涟漪。他不甘心，自己一生经历生死，不曾惧怕，在昆仑山学武时，身受百难也不曾放弃，他不怕高傲的死去，他只是感到如此死去，太过狼狈。 他将李明放下，抬头又瞧了眼那道暗门，双掌使出全力推动暗门，可那扇门就如同暗牢里那金石般的铁链，任他如何掣动，也难憾分毫。 难道此处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难道他二人就要被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不，不可能，他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死去。他心中所想，眼中光芒浮现，那光芒宛如漆黑夜色中的一抹釉白，在他快要放弃时带来希翼。他忽然抬头，才发现那光芒不是他眼中的，而是从那道门外迸射而来！此刻那道门竟发出吱吱的声响，徐徐打开，露出一丝罅隙。 门外的脚步声也忽停住了。 此刻周围寂寥无声，只有那道门吱呀的异响。异常诡异，却又勾人心弦。那声音如同鬼魅，索耳绕梁。 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转。宋千目光闪着一抹皎洁，他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他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抓着它。他要完成这最后的一笔。只要过了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