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完全的自我否定

    太阳还未下山，两人便回到了药铺。

    今日的收获还算丰富，除了草药，他们还带回了一些野果野菜，叶怜葭还抓了一只路上看见的野兔。

    “大爷，我们回来了。”

    大爷坐在诊桌后面，闻声抬头便看见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人走进屋中。

    晓俞脸上的兴奋还未褪去，微翘的嘴角表明他的心情正好。这个少年淡化了阴郁沉闷，攀山游玩的快乐暂时取代不堪回首的往事。

    大爷缓缓起身，脸上露出微笑说道：

    “回来了啊，今天应该很累吧。我先去做饭了，新买的床已经让人装好在楼上，自己去看看吧。”

    晓俞把药篓放下，上楼一看，这第三张新床果然摆在两张旧床旁边，这让原本还算宽敞的卧房显得有些拥挤，但好在床与床之间还是间隔还算大。

    这张新床在这卧房之中是如此扎眼，明明他晓俞才是那个莫名闯入的人，为什么能享受其他两人都没有的舒适。

    晓俞心中又滋生出愧疚，一个最不该被善待的人竟然能过得如此之好。他从被逐出家门开始，就将自己否定了无数次，从内到外，方方面面将曾经的自己认定为一个坏人。现在他开始了新的生活，必须要按照自己心中模糊的但自认为善的准则行事。

    我不配享有这份舒适。

    想到这，晓俞刚想转身去寻大爷，却看见叶怜葭就站在卧房的门口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是衷心为他而展露。

    “这床看着真好啊，往后你一定能睡得很好。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晓俞听见这话，心中更是堵塞，立刻说道：

    “我不能睡这张床，我不过是一个突然闯入你们生活的人，却还要让你们破费去为我寻找自己都不能享受的舒适。”

    叶怜葭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在想什么呢，看来你的心还是没有完全接纳我们啊。对自己的家人好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吗？”

    晓俞很害怕，刚刚建立的良心不能立刻隐藏在欲望之后，他不想自己再变成那种自私自利肆意妄为的人。他的声音变得颤抖，夹杂着恐惧与抗拒：

    “不管怎样，不要让我拥有它。”

    晓俞的突然变化让叶怜葭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安慰道：

    “好好好，这床，让大爷睡吧，他一把年纪了，睡得舒服点也是应该的。”

    晓俞在身边找了张小凳子坐了下来，看着那两旧一新的床，眼神复杂。

    叶怜葭见他从莫名的情绪中恢复了平静，便放下心来，道：

    “没事的，不要总将自己当成外人，把自己与这个家分隔开，我当年也是被大爷捡回来的，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我走了啊，去帮大爷做饭，不然他一个人要忙活很久的。”

    待叶怜葭离去后，晓俞靠到墙上仰起头长叹一口气，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何感，总之就是轻松了不少。但他未察觉的是，他的内心已经对过去强烈的抵触感，用厚厚的障壁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分隔开。

    半个时辰过后，三人已经吃过晚饭。这一顿饭的味道虽不及晓俞以前所食的稀世佳肴，但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馨。

    此时已入夜，路上行人稀少，大爷便将药铺关了门，将晓俞叫到楼上，对他说道：

    “你可知道何为修炼，如何迈入修炼者这一门槛？”

    这些问题晓俞都曾听父母说过，思索片刻便答道：

    “修炼便是收集天地灵气、汇聚体内精血与道则去浇筑构造体内的八极天柱。如何成为修炼者，我父母未曾教与我，只是让我等待那适合的道，待我获得了那适合的道，我便是修炼者了。”

    大爷眉头一皱，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些胡扯，便说道：

    “修士有两个大境界，炼体筑基的破迷境与追寻大道顶峰的寻道境，寻常修炼者想要寻道就必须先破迷。

    “筑造八极天柱是寻道境的修炼方式，破迷境的修炼以引导灵气冲击开辟八脉为主。为何你的父母不教你如何修炼，而是让你等待合适的道寻上来？”

    晓俞答道：

    “他们说，我出生便有道欢鸣，是近道的体质。待身体发育到能承受道的洗礼，便能直接迈入寻道境，开始追寻道的巅峰。然而我并不是。”

    大爷奇怪地看着晓俞，似乎有些不解，但又想到晓俞被逐出家门这件事，便不再讨论此事，继续传授知识：

    “破迷境，指的是破除迷障。迈入这个境界，要破除意识上的迷障，使人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

    “破迷境的第一个阶段名为辟脉期，调动灵气以打通八脉，使灵气能顺利在体内运行。接下来是筑灵期，以灵气重塑八脉，修补筋脉上的瑕疵，使之趋于相对的完美。最后便是凝源期，在灵塑的八脉之间寻找结道点，以契合之道的气息在结道点煅筑成道种。

    “破迷境的修炼，便是破除身体对于道的迷障，只有破除了身体的迷障才能凝炼出道种，才有迈入寻道境的资格。”

    这些话，对于晓俞来说并不难理解，待大爷说完，问道：

    “那我要如何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

    “清除心中的杂念，以空明的内心去感受，这便是在拨开迷障的方式。当你真正感受到了它的存在，那你便找到了引动灵气的那条路。”

    对于这个回答，晓俞感到疑惑，又问道：

    “为什么灵力普遍存在天地间，感受它却需要如此费劲？为何感受到了，便是学会了如何引动？”

    这些问题涉及到了很深的本质，难以言说，大爷组织了一会语言，回道：

    “我们现世的人族都不是先天道生的生灵，真灵都被或多或少的蒙昧包裹，而灵气又是由道而生的一种能量，我们天生便与其间隔着迷障。感受到了灵气，那就是破开了那层蒙昧。”

    然后大爷又补充了一句：

    “所谓近道者，就是极个别真灵不被蒙昧遮蔽的人，真灵被某种道以浸润的时间足够，体内道的气息能自然凝成道种。”

    晓俞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大爷看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说的话，便教他打坐冥想，自己离开了。他今晚要处理采回来的药材，还要细细核算一下该交多少税。

    晓俞坐在旧床上，静心沉气，开始细细感悟无处不在的灵气。

    夜深了，晓俞仍未在那无边的空洞中感受到什么，只得丧气地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