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名额
“师姐，刚才这小和尚头顶出现了一团红光，里面还有个鸟影！”一名白发老妪拄着藤杖姗姗到来后，便见一个和圣手神僧一般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刻满面红光地迎了上去。 “你看见了？”白发老妪瞥了老者一眼。 “是这个小和尚发现的，我也是听他说的。”老者连忙示意慧明来到老妪跟前。 “那你咋呼什么，边儿去。”老妪翻了个白眼，随即直接看向慧明。 慧明连忙朝老妪行了一礼，心中却有些无奈。 看来要讲第四遍刚才发生在慧光小师弟身上的怪事了。 不过慧明脸上不敢露出丝毫不耐。 眼前的这几位老祖，即使他师父在场，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叔祖。 尤其是这位白发老妪，乃是如今佛门诸派中辈分最高之人。 并且听说她的脾气有些古怪…… 慧明没有丝毫遗漏，详细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按慧明所说，就在众人纷纷去药王殿外一探所谓凤鸣之究竟时，殿内却异变突生。 被慧明扶着的慧光猛然睁开眼，双眸中竟是一片赤红。 更诡异的是，一团红光，竟在慧光头顶缓缓升起，像是从他的脑袋中钻出来似的。 待光团升至半空中后，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逐渐显现在光团中心处。 随即，便见光影开始挣扎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仿佛要从光团中出来。 小师弟……难道是邪魂附体了？ 慧明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且不说药王门乃是佛门圣地，寻常鬼怪辟易。 慧明手中那串佛珠，堪称至刚至阳的法宝。 若是感应到附近有什么阴魂邪魔，佛珠定会发出警示。 但直到现在，佛珠对于眼前的异象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挂在他的手腕上。 没多久，慧光头顶的光影越来越清晰。 仔细看去，这团光影逐渐呈现出飞鸟状。 想起刚才响彻天际的那声鸟鸣，慧明暗自心惊。 难道那非同小可的鸟鸣声与小师弟有关？ 要知道那鸟鸣不仅惊动了赤眉、希静和了得等人，连见多识广的圣手老祖都被吸引了出去。 好在此刻殿内除了自己师兄弟二人，再无他人在场。 但外面的人迟早会返回殿中，而自己依然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令慧明微松一口气的是，这团光影剧烈挣扎了一番后，不知为何竟又安静下来，缓缓退回到慧光体内。 半空中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慧光并未因此恢复清明，而是直挺挺地朝身后倒去。 慧明眼疾手快，急忙扶住慧光身体，发现小师弟双目紧闭，像是昏过去了。 慧明刚将慧光安置到后殿，便有人陆续返回殿内。 待众人纷纷离去，殿中只剩下几位佛门长辈后，慧明方才来到了得和尚跟前，小声说起慧光的状况。 了得等人急忙来到后殿，发现圣手神僧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这里。 只见他眉头轻锁，紧紧盯着慧光的额头。 慧明这才注意到，慧光额头竟多了一颗血痣。 这血痣初看有点像佛门的吉祥痣，只是颜色却红得有些妖艳。 在了得和尚的示意下，慧明向众人详细讲述了刚才的诡异一幕。 了得等人虽觉得古怪，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齐齐看向圣手神僧。 圣手不仅在众人中辈分最高，见识阅历更是远超他们。 不过圣手并未向这些小辈们解释什么，而是直接给此刻还在门中的几个老伙计传声，招呼他们过来。 在白发老妪到来之前，已有两位老祖先后来到此处。 慧明便分别和他们讲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们或眉头轻锁，或面露兴奋，却都没说什么。 “你们怎么看？”听完慧明的讲述，最后到来的白发老妪眉眼低垂，手指轻点着慧光额头，好一会儿后方才移开。 “妖族血脉。” “凤魂再现。” “凤鸣岐山。” 几位老祖言简意赅，却听得在场的了得慧明等人目瞪口呆。 妖族？凤魂？凤鸣？ 饶是慧明心智远超同龄人，此刻也被圣手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几位老祖是在说小师弟？ 自己从小看大的小师弟有妖族血脉？ 并且还凝魂成妖族千年一遇的凤魂？ 慧明突然觉得自己既不慧也不明。 “这孩子怎么进的寺里？”老妪缓缓扫了众人一眼。 “师弟出自慈恩堂。按寺内记录，当年是看守山门的师兄在寺门口捡到他的，并未有什么证物在身。”慧明恭声道。 慧光的身世，并不算什么秘密。 因为雍和寺中像慧光这样的弟子，并非个例。 除了家中主动送到寺中拜师修行的，雍和寺还有一小部分弟子，出自他们收养的孤儿。 总有人将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丢到雍和寺山门口。 雍和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毕竟在信徒百姓心中，它是第一慈悲圣地。 慈恩堂，便是雍和寺暂时收养这些弃婴的地方。 不过雍和寺终归是佛门清修之地，不是收养弃婴的善堂。 慈恩堂中的弃婴，有不少被前来寺中求子的善男信女带走领养了。 那些机缘巧合留下来的，才会留在寺中养大。 待他们长到一定年龄后，雍和寺会将其中有修行天分的孩子挑出来收入门中。 天资不错的，将留在内门跟着师父修行。 天分不佳的，则被分配到外门学做杂活。 慧光虽然出生没多久便遭遗弃，但他接下来的运气还算不错。 他自幼聪颖，颇具慧根，小小年纪便被慧明的师父收入门中，成为外人羡慕的内门弟子。 如今，他更是因修行天赋出众，被寺里选中，成为代表佛门进入盂兰秘境的十名弟子之一。 这不仅是莫大的机缘，也是寺内长辈对他未来潜力的认可。 不出意外的话，慧光今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但人算不如天算，慧光还是出了意外。 慧明比慧光年长几岁。 他依然记得师父将慧光从慈恩堂带回来那日，小师弟超出年龄的乖巧和小心翼翼。 自拜入师门后，慧光便跟着慧明一起修行。 两人年龄相近，关系自然要比其他年长的师兄亲近许多。 几位老祖查探后，慧光依然昏迷不醒，慧明不由得心生忧虑。 “师叔祖，慧光他……？”了得和尚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根本不在乎慧光是否有妖族血脉。 佛门讲求普度众生，就连佛法传授也向来是有教无类。 不说别的，你看那雍和寺山门中供奉的菩萨与罗汉，有不少便出自异族。 此刻了得和尚最在乎的，只有一个问题。 “将这小和尚送我那儿去，半个月后来领人。”老妪扶起藤杖，准备就此离去。 “半个月？”饶是了得和尚已有预感，依然控制不住地一脸失望。 若按老妪所说，慧光定然赶不上盂兰盆会了。 “怎么，你嫌我治得慢？”老妪瞥了了得和尚一眼，顿时惊出他一身冷汗。 “师叔祖说笑了。若论医术，当世无人能出师叔祖之右。”了得和尚苦笑道：“弟子只是在头疼，接下来应该挑选哪个弟子代替慧光参加盂兰盆会。” 听闻此言，同样心中沮丧慧明下意识地瞄了眼了得和尚身后一直默然静立的两个中年僧人，却见他们眼中均是精光一闪，随即便恢复如常。 慧明心中微叹，看来接下来几天，又少不了一番令人头大的唇枪舌剑了。 “有什么好头疼的，让无忌那孩子去。”老妪微顿了下，竟直接替了得和尚安排下人选。 此话一出，不仅是雍和寺众人一愣，连圣手神僧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这些年老妪一向不问门中事务，连药王门派谁参加盂兰盆会她都不关心，怎么今天突然来了兴致？ “无忌？千金门的孙无忌？”了得和尚很快反应过来。 孙无忌他自然是知道的。 倒不是因为这小子像慧明一样是个众人皆知的修行天才，也并非千金门是什么豪门大族，而是这小子“花和尚”的荒唐名声。 真正令孙无忌出名的是，这小子颇受药王门甚至雍和寺一些老祖青睐——听闻有好几位老祖都想收孙无忌为弟子。 了得曾与同辈师兄弟们聊起此事，都觉得有些荒唐。 按这些老祖的辈分，若是孙无忌这小子拜入他们门下，自己这些人岂不是要称他为师叔？ 好在孙无忌虽然行事荒唐，这时候却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一一婉拒了诸位老祖。 此番老妪突然推荐起孙无忌，难不成这小子悄悄拜入了老妪门下？ 了得猛然想起这段时间引人瞩目的琉璃山，正是孙无忌折腾出来的。 这琉璃山出现的好巧不巧，正好惊动了前来参加盂兰盆会的其他两圣地。 按说孙无忌捅出如此娄子，少不了一番责罚，不曾想这事儿却被人悄悄压了下来。 了得和尚也是因为他在寺中已有些身份，才知道这事儿与孙无忌有关。 千金门财大气粗，定然第一时间打点关系，来堵住那些主事之人的嘴。 但了得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此事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应该是哪个老祖出手护下了孙无忌。 如今看来，很可能便是药王门这几位老祖宗了。 “师叔祖，您是说让孙无忌替换慧光参加盂兰盆会？”了得还在若有所思时，他身后的一名中年僧人却是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你们有什么问题？”老妪一副不爽的模样。 “师叔祖您可能还不清楚，药王门参加盂兰盆会的两名弟子已经定下了。”了得和尚身旁的另一个中年僧人笑着解释道。 了得和尚心中暗暗叫苦，恨不得一脚将身旁两人踹出门去。 这俩人难道不知道老妪的脾气有多古怪吗？ 看到两位一向不对付的师叔竟彼此帮起腔来，慧明起初有些纳闷，随即便恍然。 这两位师叔各代表着寺中的一派势力，此前曾为名额分配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突然多出一个名额，两派定然虎视眈眈，怎会轻易就让老妪拿走。 但老妪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他们只能临时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谁告诉你们，药王门只能有两个名额的？”老妪冷冷地目光扫向雍和寺众人。 慧明虽是雍和寺内门弟子，此刻心中却是暗自称是。 说起来，盂兰秘境本就是药王门发现的。 虽说雍和寺和药王门同气连枝，但进入秘境的名额，终归还是药王门分配给各方的。 就算药王门将全部名额收回，各派明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更重要的是，慧明早就厌倦了寺中两派势力争来斗去。 虽然慧明师父这一脉一直努力保持着中立，这次竟还获得了两个参加盂兰盆会的名额，仅比其他两派势力少一个，但慧明明白，这只是两派妥协的结果。 若是慧光师弟的名额直接还给药王门，想来未来几天雍和寺驻地乃至寺中都能清净不少。 “我佛门花开三朵，各表一枝。你们莫不是忘了，雍和寺有一个名额，是从另一枝借来的。”老妪冷哼一声：“现在，他们要收回去了。” 说罢，老妪藤杖轻点，竟直接从原地消失不见，留下目瞪口呆的雍和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