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曾经记得的人不再记得
小女孩抬起头，有些茫然。 爸爸……这是……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儒雅男人看着自家女儿茫然的脸色，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感觉自己这么快就教女儿这些知识是不是太早了。 “你啊，总是喜欢给别人讲知识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吧。” 眉眼带着英气的年轻女人拍了拍儒雅男人，让他收敛点。 儒雅男人也拍了拍英气女人的胳膊，目光柔和:“知道啦。” 岁月静好。 他们手牵着手，慢悠悠地在这条夜路上走着，好似要一直走到白头。 “迁哥，薇嫂子那里，自从康年走了之后，便每日郁郁寡欢，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时间会去看看她们娘俩的，唉，康年是一个英雄，可惜英雄总是早逝。” 高大男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痛痛快快地流一次泪，但他就是流不出来。 或许……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吧。 宁夜拄着竹杖，迎着夜色，敲了敲地面。 两人消失。 …… 这次是一座四合院。 桌子上摆满了好酒好菜，但谁也没动，三个身着军装的老人坐在椅子上，虽然他们年纪看上去已经不小了，岁月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然抹不去那股曾经气吞万里如虎的雄风之气。 碰的一声。 他们捧起杯子，三个人一起碰杯，一如年轻时的潇洒意气，多少个岁月，他们未曾再像今天一样聚在一起。 这杯酒，不仅仅是敬他们曾经的生死友谊，也是敬曾经死在战场上的战友。 有人看了一眼桌子的另一个位置，那里也摆着一杯酒，晶莹剔透，座位上空无一人，不知何时归来。 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吧。 虚幻的高大男人看着这一幕，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老人明明在大笑，院子里却又弥漫着一种悲伤的范围。 但是他在想，他们应该很伤心吧。 因为那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 摸了摸手，手掌穿过，他愣了愣，不过却并没有在意。 两人再次消失。 …… 藤椅嘎吱嘎吱地响，摇晃着夏天的微风。 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摇呀摇，摇呀摇，像是想摇到童年时光一样，双目禁闭，呈现一片安详之色。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奶奶，你怎么又在这里摇藤椅啦，医生叔叔都是说了，你现在年纪大了，而且身上还有病，最好是躺在床上修养生息最好啦。” 小女孩依偎在老太太身前，撅起嘴巴，有些不满。 老太太瞥了自家孙女一眼，目光温柔:“妮儿啊，你奶奶我也没几年好活了，要不是你康年爷爷曾经救了我一命，我早就活不到现在啦，现在还活了这么久，已经不奢求什么了，你奶奶我曾经也算是军医，要你奶奶我一直躺在那医院的病房里，一直闻着消毒水的气味，那肯定是不成的。” 小女孩听了奶奶的话，摸着下巴，沉默得像是一个小大人，总听医院那些叔叔阿姨他们说，死亡是人生命的终点。 那死亡是什么样的呢，mama说过死亡就代表你再也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他也不能再跟你说话，你们的生命依旧联系着，但在这段生命中，他再也不能陪伴你了，等到将来你也迈进坟墓了，你们的生命联系自然而然便断了，除了还记得你的，其他人便不会记得你们了。 她不想这样，奶奶对她一直这么好，她不想失去奶奶的陪伴。 这个刚刚欢欣雀跃的小女孩在想到这些的时候，情绪便开始变得失落了起来。 老太太看了看自家孙女惆怅的样子，笑了笑，然后又看向远方随风摇晃的枝丫，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康年老哥，不知道你在天之灵过得好不好，薇嫂子前几天也走了，你们的后代过得也不错，读书可能不多，但是很幸福。 或许……再过几天……我也要去陪你了……还有建逸那个一辈子跟书打交道的老呆子，可以去陪陪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地府，是不是还这么喜欢读书。 真好啊。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有人想摸了摸她的脸，但不出意外，穿过去了。 高大男人怅然，一路走来，他见过了很多人，他感觉他们很熟悉，但是脑海中却是没有他们的记忆。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宁夜抓着高大男人的衣角，一如既往，嗖的一下消失。 …… 山风依旧凛冽，只是这次不再像是曾经来过的时候那样，满山皆荒草，而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五颜六色，一片芳香，满山花开。 墓碑的位置没有变。 只不过这次，墓碑的身边多了几座陌生的碑，在冷风中迎风招摇。 依旧有人如往常一样来送白菊花。 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放下花，看着这座越来越热闹的山，眼神竟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在这里许愿过满山花开，只可惜满山花是开了，父亲却依旧没有回来，这座山上还多了几位曾经的叔叔姨姨在这里长眠。 旧人已逝，今人还在，只是还能在多久呢？ 高大男人打量着中年女人，透过眉眼，他知道，她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只是岁月让她的脸上有了几分寒霜。 看着中年女人转身离去。 这座山再次陷入平静，除了凛冽的风声以及满山花开的摇曳，似乎便没有声音了。 或许在以后的岁月里。 这座山上会再多几座陌生的墓碑吧，不知道，那时候，还有多少人还能记得，曾经，有一个人长眠在了这里。 后来，便变成了一群人。 高大男人感觉很惆怅，虽然他依旧还是想不起来那熟悉的一切，但是他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有人能够感知到他，他很高兴，但今后，或许连这些能够感知到他的人都不在了。 除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可能不再会有人能感知到他了。 一个都没有了。 宁夜转过身，依旧熟悉地拍了拍肩膀，微笑道:“客人，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