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倒也未必

    乱哄哄的秦四郎听不下去了，忙起身告辞，兄弟姐妹们心思都在眼前的要紧事，也没人管他。

    秦四郎走出去松口气，听得里面叽叽喳喳的已经闹起来了。

    他摇摇头，穿过花园向外宅而行，一边走一边暗笑。

    他亦是早知道家里来了个新弟弟，也不是新弟弟，当初这个堂弟他还略有些印象。

    冬日里，躺在床上肥肥痴痴的小童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从奶妈身后探头看过来的他，正好看到那小童冲他露出满是黑仁的眼，吓得他落荒而逃。

    秦四郎晃晃头，摆脱这个早已经忘记的印象。

    女子的嘻嘻笑声忽的从头顶传来。

    秦四郎愣了下，倒也没什么避讳，家里的姊妹们住在这园子的附近，日常也只有她们来这里玩耍。

    不过此时家里的几个未嫁的姑娘都聚在一起拌嘴呢，想必是丫头们经过。

    秦四郎随意的抬眼看去，见不远处一个山石上闪过一个人影。

    随着路转，山石豁然开朗，看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站在山石上，正笑吟吟的伸手扯垂下的柳枝，笑容明媚。

    顽皮的丫头，秦四郎不由微微翘起嘴角笑，哪个弟妹跟前的丫头？怎么没见过。

    他看着的那丫头，不由放慢了脚步，一阵夏风吹过，那丫头扯下一段柳枝闪身跪坐下来，秦四郎咦了一声，原来不是那丫头一个人，一个男子发丝飞舞随着丫头的闪开现身出来。

    秦四郎随意看去，只一眼，眼前犹如烟花炸开。

    乌发垂散，明瞳深邃，鼻梁高挺，脖颈细长，一身素黑窄袖宽袍，交领而下，斑驳日影下，熠熠生辉。

    只这一眼，秦四郎眼中唯有这个素黑到极致的男子。

    自来以为五彩斑斓为炫，此时方知世间夺目最无色。

    他呆立在原地，然后看到那男子目光转动看过来，他不喜不怒无动无波，只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

    秦四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如夜色般浓黑，幽潭般深邃，如同旋转的黑洞般不可测度。

    “哎，你是哪个？”

    女声响起，妙龄身影陡然挡住视线，将秦四郎救回神。

    秦四郎只觉得脚步虚浮，忙加快脚步匆匆前行。

    身后还有女声的疑问。

    “是哪个啊？吓人一跳呢，他怎么不说话啊？少爷..”

    是来家里做客的客人吗？

    秦四郎一口气走出内院，浑身一会阴森森一会火燎燎的，直到坐在了几案前，一口气喝了一碗煎茶，才觉得神魂稍安。

    “四郎，你哪里去了？”有人迈进来问道，话没说完，看到秦四郎的样子咦了声，“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惨白成那样？”

    “我，方才在家里见到一个人，颇为俊朗，就是有点...”秦四郎喃喃说道。

    来人哈哈笑了，“你说的是你自己吧，在家见不到俊男美人才怪。”他笑道，在一旁坐下来，“咱们家的弟妹们，你敢说不是俊男美人？”

    秦四郎回过神，看清坐着的人。

    “三哥。”他忙施礼说道。

    “果然看呆了？”秦三郎笑道，“弟妹们都不在这里，你不用再做戏了。”

    秦四郎摇头，要说什么，又突然不想说。

    那种俊朗，那种全黑的眼瞳，冷嗖嗖的。

    “三哥，你找我有事？”他笑道，岔开了话题。

    “我刚才听到别人说，韩家的三娘子要去扶风阁的诗会，我特意来叫你同去，知道你最爱看这个美人的。”秦三郎笑道，一面携起秦四郎的手向外走。

    秦四郎却有些意兴阑珊不想迈脚，心里突显矛盾。

    从前韩三娘子在他眼里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美人，但方才见过那男子一眼，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佳色，难不成是取向转变了？秦四郎打了一哆嗦后，说道：“多谢三哥，我今日不太想去了。”

    秦三郎很是意外，秦四郎往日最追捧有才有貌的韩三娘子，怎么竟然会说出不去的话？

    “真见到俊的人儿了？”他奇怪的问道，出来后找下人询问，得知秦四郎方才去过荷花池meimei们那里。

    “八郎和十一郎又闹起来，闹的不可开交。”小厮说打听来的消息。

    郎八郎和十一三天一大闹，二天一小闹，对家人来说都习惯了。

    秦三郎哈哈笑释然道：“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被小子们吵架吓到了，怪不得蔫蔫的，还以为真见什么脏东西被勾了魂了！”

    萧鸾儿扶着秦乐走下山石，将鱼竿随手放在山石边上，鱼竿已经不能说是鱼竿，只能说是竿，因为根本就没有鱼钩。

    “少爷，那人是谁啊？”鸾儿又问道。

    一面取过斗笠给秦乐戴上。

    从山石到院门口，虽然距离不远，但那一段路的日光秦乐也有些受不了。

    她就这样问着，似乎根本没想过自己是和少爷一起看到的人，自己是和少爷一起进的家门，甚至算起来，回来秦家后，自己走出门的时候比少爷还要多一些。

    但在她眼里心里，这世上似乎没有少爷不知道的事，而她的少爷也没有让她失望。

    “他从那边走来。”秦乐说道，慢慢的抬手指了下一个方向，“年纪，十六七岁，穿的是家常衣，所以不是外客，形容随意轻松，不是小厮，父亲这边，没有这般大的儿子，这便是大夫人，那边的哥儿了。”

    萧鸾儿恍然点点头笑道：“少爷知道的真多。”

    秦乐看着她抿了抿嘴。

    “你。”他抬手有些笨拙缓慢的戳了下萧鸾儿的额头，“这里想一想，也能知道的。”

    萧鸾儿嘻嘻笑说道：“有少爷想呢，我就不用想了。”

    “我，能替你想，一辈子吗？”秦乐说道。

    “少爷，鸾儿一辈子都要跟着你的，你可不能不要鸾儿。”萧鸾儿喊道。

    说话时她们已经迈进了院门。

    院门槛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正抓石子玩，听见这话嗤了声，毫不掩饰不怕被人听的说道：“就这傻样也没别人要了，傻子跟着傻子当一辈子老姑娘吧！”

    “你才傻子呢。”萧鸾儿反驳道，“我家少爷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聪明人，莆大娘今日告假没来，我看门忘了去拿米菜，你们自己想法子吃饭吧。”小丫头说道，说完扔下石子蹬蹬跑了。

    萧鸾儿哎哎两声无果怒道：“少爷，太欺负人了，我们去告诉老爷。”

    “这种事不用告，因为明知而不问，我们去告便是自取其辱。”秦乐说道，向屋内走去，

    萧鸾儿似懂非懂，跟上去问道：“那，就算了啊？就没办法了啊？”

    “这个么。”秦乐说道，“倒也说不准。”

    啊？什么意思啊？

    萧鸾儿更加不懂了，不过只要少爷懂就好了，她就不想了，她还是想她能想也该想的事吧。

    “少爷，晚上你想吃什么？还有豆腐，麦豆..”她说道，一面扳着手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