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百四十一章 靠自己

    肠路蜿蜒，松柏森森，若非此时寒冬凛冽，这条路上想必布满树荫，清凉无比。

    这条路叫做马场道，两侧都是很有年代感的小洋楼。确实这些建筑也已经经历了百年风霜，马场道和周边的重庆道、大理道、睦南道等其他六条道路围起来的区域叫做五大道风景区，乃是八国联军侵华之后英占租界区，这些建筑大多建于那个年代，而且由于建造的人有外国人也有华夏人，有商旅军阀王爷文人，所以风格迥异，有一种‘乱’‘花’‘迷’人眼的别致风情。

    这里本来就是丽水市很著名的一个景点，近几年经过市政fǔ重修规划后，重修了民园体育场为一座欧式风情的运动场、商业区，增添了服务点，道路上经常可以见到马车穿行，还有成群结队的外地游客，就是天气寒冷也不能减少他们的分毫兴致。

    车水马龙被岁月沉淀掉很多噪音，连‘交’谈声都有低了几分，在这里，步履是缓慢的，世界也是安静的。

    姜鹏靠在一栋灰‘色’砖墙的二层小楼外，点了一支烟，安静的欣赏着街边风景与游人，颇感到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老虎，赶着下辈子还当我哥便走了，却不知道少看了世间多少风景？”

    姜鹏喃喃自语，想起几日前的战斗，也想起了去陈家说起这个消息，正在准备自己六十大寿的陈母直接晕死过去，包括徐智怀、徐颖怀等人也全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他怎么也不能真的享受这些惬意。

    人生总有诸多离别，明明知道总要散场，但对于提前到来的终结，即使明白那些道理也无法完全释怀。

    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西服，衬托得身姿笔‘挺’，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显示出伤后未愈的事实。

    但他的眼睛依然明亮，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并没有任何改变。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苦难只会成为不凡的原因之一，无法挫伤前进的锐气。

    一辆黑‘色’军牌的吉普停在姜鹏的面前，年轻英武的司机跳下车，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全街，在姜鹏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间，全身肌‘rou’绷紧暗自戒备，这才打开了后车‘门’，轻声唤道：“头儿。”

    车厢里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虎背蜂腰还留有昔日峥嵘岁月的痕迹。他正把一叠文件摊在‘腿’上一次浏览，听到年轻司机的声音这才恍然抬起头，笑道：“小陈，你开车实在是太稳了，启动和停车我都分不出来。”

    “那是头儿您太专注了。”被首长夸奖了的年轻司机脸有些兴奋的涨红，用手挡住车‘门’上沿。

    下车的自然是姜剑凡，一直冷冷旁观这一幕的姜鹏直到这个时候才轻声开口：“这种身份还让手底下叫你头儿，想找回来当初带领特种部队的感觉吗？”

    “不用找，我闭上眼睛每时每秒都要在第一线拼杀的场景。”姜剑凡虎目不怒自威，看着姜鹏苍白的脸，目光流‘露’出一丝心疼。

    姜剑凡认真的语气并没有打动姜鹏，但是他眼中真实流‘露’出的那一点点心疼，却让他心底蓦地一动，错过眼睛，不忍再继续追击这个他敌视了一辈子的父亲。

    “伍应龙拿命换我们吃一顿饭，我不想一上来就吵架，我倒是希望快过年了我们也可以像普通人一般热闹热闹。”姜鹏嘴上却是不肯认输的，说出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理由，当先引路把姜剑凡带上了楼。

    姜剑凡没有说什么，对自己这个手下做的事情却是记在心里的。

    这栋二层小洋楼最早是由一位宫里逃出来的大太监修的，宫里几十年积攒的财富不少，面积颇为宽广。他死后财产都归了一个小妾，只不过阉人自然没有后人，小妾带着财产嫁了一个落魄的公子哥，这份财产便算传了下来。

    这几年后人不争气，一日不如一日，唯有这老宅子很值钱，卖给了一个商人开了一家‘私’房菜，重新布置得典雅雍容，每日只做四桌，生意自然不算火爆，但在丽水市老饕的口口相传中却是非常出名。

    这个地方是卢雨琴推荐给姜鹏的，他想了一下就同意了。当然姜鹏懒得‘花’心思，直接让厨师负责整治了一桌菜，荤素得非常合理，味道也颇有惊‘艳’之处，父子两个人吃得还算尽兴。

    尤其是姜鹏，这些日子在奇迹实验室那边只能吃基本营养物质和‘激’素帮助恢复，简单就原味和巧克力味两种，而且全都调配得马马虎虎，属于完完全全的黑暗料理，这个时候终于得到机会大吃一顿，间接的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父子两个聊国家大事，聊无疆生物的发展，聊姜剑凡新得的这个警卫员小陈，在姜鹏没有刻意嘲讽的气氛下，倒也可以颇为融洽。

    毕竟是父子，看待世界的很多观点是一致的，对这片土地的赤城也是一致的，当不涉及到过往分歧时，倒是生出了一种知己的感觉。

    “……这孩子潜力不错，一下车就感应到了我的危险‘性’。当然，经验什么比伍应龙还差上不少，如果你舍得让我‘cao’练几天，这样你出行也更安全。”姜鹏看着肃立在桌旁，说什么也不肯一起吃的警卫员小陈，遥敬一杯以作感谢。

    “小陈，你觉得呢？”姜剑凡回头问道。

    “全听头儿的安排。”警卫员小陈全名陈东亭，颇为秀气的名字人也长得清秀瘦弱，一双眼睛灵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

    被姜鹏小瞧，他眼中隐隐有挑战的味道，似乎在想这么一个病人能有什么威胁。

    而且他对自己的父亲都不尊重，这一点实在让他非常讨厌。

    他出身国术世家，修的是咏‘春’小念头，近身格斗能力非常突出，优秀的身体素质让他很快在军中脱颖而出，被伍应龙选中成为自己的继任者。从小的家教让他的观念颇为传统，非常重视和上下级的关系，姜鹏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姜剑凡看着陈东亭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转的是什么想法，不由笑道：“年关将近，我也留在帝都走不掉，你就跟着小鹏一段时间……小鹏，如果真的有效，到时候我可要请你到全军当教官，推广你的训练方法。”

    “只要你们经费给的够多，我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姜鹏道。

    “经费？给国家出力，你还要钱？真是胡闹！”姜剑凡眼睛一瞪。

    姜鹏平静的回道：“不要钱我吃什么？我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身后有一大摊子人要养，再说就是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和你合作也是要按劳动量分配。”

    “你可是军人。”姜剑凡脸现一丝怒‘色’。

    “别忘了，是你亲自签署文件把我开的军籍。”姜鹏脸上笑容愈盛，眼睛里面却骤然冷了下去，我没有一点温度。

    姜剑凡一拍桌子，沉声道：“你要算帐是吗？所以你把吃饭的地方定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曾经是英租界，提醒我零小队是在哪里覆灭的，现在还有队员在那边？”

    “不是，”姜鹏没有什么表情的摇摇头，“我在这里上的高中，顺便怀念一下。哦，我忘了你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些小事情，怎么可能记住呢。”

    姜剑凡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姜鹏脚一蹬，连人带椅子都退出了一尺，拉开距离想要把姜剑凡整个人都看清，自嘲道：“我小时候见过你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十次，逢年过节提高警戒力度，你更是从来没有回过家。mama死后，我从小学就是自己去上学的，一直到高中你都没有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除了固定的生活费用外不会多给一分钱，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人生一切都要靠自己，连亲爹都是靠不住的。”

    “我自己努力学习，自己寻找赚钱的‘门’路，自己做饭洗衣服，自己把每一个看不起的人打到服气。后来我因为打抱不平得罪了人，被人陷害赶出了学校，你也没有多问一声，只是派人把我接到了军中，当做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小兵蛋子爬出来，崭‘露’头角。”

    “最开始我也怪过你，但后来我感谢你，是你用铁血无情告诉我人生要靠自己，不能指望任何人替我遮风挡雨。所以你想找我帮忙，自然没有问题，只要条件足够我们就可以合作顺利，无疆生物如果有军方买单也会成为一笔无形的公信力，到时候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折扣。”

    姜剑凡看着姜鹏，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一字一句的道：“身为华夏儿‘女’，身心都是这片大地滋润的，怎么可以和它谈条件？”

    “少来这套，我爱华夏，但军队不代表华夏，你也不代表华夏。”姜鹏一撇嘴，满是不屑。

    “好，你要是真有本事，自己来军队那边招标就行了，也不用和我废话，请靠你自己。”

    姜剑凡怒拍桌子，起身就要走了。

    维持了一个晚上的和谐氛围，因为一句话，终于还是把好不容易点燃的父子亲情冷却。

    想法和分歧终究存在于同样倔强的父子两个身上，往事抹不去，骄傲放不下，相谈甚欢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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