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剑痕

    炙热中，时间流逝，到了这第二日的傍晚。

    整整一个白天，周苍身边时而有人赶超，时而有人落后，互相擦肩而过时，每个人都非常警惕，石阶很窄，两个人看似几乎是贴着身体才能走过，实则双方都是侧着身子，眼睛死死盯住对方，身体绝不会触碰，一旦不小心碰到对方，另一人必定雷霆出手。

    夜晚来临，这一次的寒意来的更早，天色黑暗的瞬间，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席卷全身，持续了一天的炙热随之被替代，这样的感觉简直令人********，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忍受。

    一片漆黑之中，周苍唯有借着黯淡的月光才能模糊的看清山道，这无疑加大了攀登的难度，要知道两旁极为险峻，以他现在的体力，很有可能站不稳，他知道自己不能硬撑，所幸坐下来略作休息。

    侧身坐在石阶上，眼睛的余光可以兼顾上下两边，周苍遥遥望着黑暗中的庞大山脉，胸口剧烈起伏，贪、婪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像是离开水的鱼儿在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半晌之后，他艰难的撑着石阶站起身，望了一眼山顶，随即低下头坚定的挪开步伐。

    “时间，不多了！可路还很长，若不加快速度，后天破晓之时，我便要被遣送下山，再无修仙机会！”

    默默前行之中，周苍内心的信念更为坚定，不管多远，也不管存在什么样的困难，定要走到山顶。

    周苍已经十分疲惫，双脚甚至磨出了血泡，走动时不断破裂，钻心的疼痛时刻传来，可他这里没有传出哪怕一丝声响，寂静的山道上，只有脚步摩擦石阶发出的“沙沙”之声。

    他沉默，眼睛死死的盯着石阶，目光落在哪里，就要用尽力气将脚步移到哪里，可是尽管他的心思都放在攀登上，一直盯着石阶的眼睛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现了一丝奇怪之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石阶上出现了一道道不是非常明显的痕迹！

    这些痕迹十分浅显，很容易让人忽视，且没有丝毫规律，有时候三五级石阶就会出现一道，可有的时候接连走出十多级，都不见半点痕迹，当然也有时候一级石阶存在两三道，不过最多绝不会超过三道，也不知这是出于何种缘故。

    周苍打小就是个有想法的人，也许是书读得太多，所以想法十分繁杂，也时常对着一些奇怪的事情陷入思考，在很多人看来，这纯属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出去多干点活，多挣些银子养家糊口来的实在，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一直都是我行我素。

    此时看到脚下的一道道痕迹，尽管周苍已经累得不愿去思考，可一丝丝的念头总是不可抑制的钻进他的脑袋，引诱着他不时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一个个疑问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石阶上为何会有这些痕迹？

    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还是意外所致？

    为什么前面没有，而到了后面却突然出现……

    周苍不由停下脚步，脑海中回想第一次见到痕迹的那块台阶，他的记忆力不差，这痕迹又出现的十分突兀，因此印象算是比较深刻，从第一道痕迹开始他不断回忆后面出现的痕迹。

    不知何时，周苍身后不远出现一道黑影，那人看到周苍一愣，眼中蓦然闪出森森寒光，那黑影悄无声息的靠上来，猛地伸手一推，周苍立刻警觉，手在腰间一抹，一道白光闪过。

    那黑影完全没有想到周苍身上竟然随身藏着世俗武器，不得不收手，脚下一踏从他身边窜了过去。

    “哼，算你好运。”那黑影没有得逞，果断放弃，眨眼间就跑远了，到了此时，她竟然还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不见丝毫疲色。

    周苍脸色阴沉，听声音这歹毒之人居然是一个少女，虽然没有看清对方长得什么模样，但从那一身绿裙，以及大体的身材，他回忆起了一张普通的面孔，将之暗暗记下。

    看了一眼手中的软剑，周苍暗自后怕不已，若非有这武器护身，今夜就只能止步于此了，正要将软剑放回腰带之中藏好，目光扫过剑刃时，周苍的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

    “剑痕！”

    他的食指和中指并起，轻轻在剑刃上抹过，双眼微微一眯，回想起以往与五叔练剑偶尔劈到地上石板，当时留下的剑痕与此处痕迹极为相似，当即脸色笃定的点头暗道：“没错，一定是剑痕，不过可能时间太过久远，长年累月有人行走在上面，因此才磨去了边角的锋利，令这些剑痕变得似是而非，不然我定能一眼就看出来。”

    习武之人中除了一些主攻拳脚之外，一般都会根据所练的功夫选择一件趁手的兵器，有人擅使大刀，有人惯用长枪，而周苍则比较钟爱长剑，他虽然也没有练过什么固定的剑法，但用剑的功夫一点不弱，练剑多年可不是白练的，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这八成是仙人留下的剑痕，不知道与凡间的剑法武功有什么不同？”发现石阶上的痕迹乃是剑痕，周苍顿时见猎心喜，就连满身的疲倦都稍微被驱散了一些，他不断的往上爬，仔细留意每一道剑痕记在脑海，若能揣摩出一招半式，可真就是赚大发了。

    不知不觉到了第三天清晨，炙热袭来将周苍从参悟中惊醒，寒意立刻散去，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不到片刻豆大的汗珠滴落，看了一眼天色，他脸上浮现一抹狠色，咬着牙继续走，眼睛则还是盯着偶尔出现的剑痕，渐渐又完全沉浸到剑法的揣摩当中，如痴如醉。

    不过仙人的剑法岂是那么好揣摩的，直到最后一道剑痕出现，周苍走出老远再没看到，也还是悟不出个所以然，可尽管如此他没有放弃，因为他发现，揣摩剑法可以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前面还有多远才能到山顶，不去感受身上的疲惫和伤口传来的疼痛。

    方法很有用，起码昨夜他就是这么顺利熬过来的，遗憾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头顶的压力明显有所增强，脚下席卷上来的炙热也同样在变化，从周苍身上已经差不多湿透的衣衫就可见一二。

    当外界的干扰和自身的疲惫疼痛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不是单纯的转移注意力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周苍再次被无情的拉回现实，不得不正面承受考验，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后，他默默的踏出脚步，时间无情流逝，夜晚再次降临，周苍双脚上磨出的伤口越来越多，疼的他不住倒吸冷气。

    要知道周苍并非娇生惯养，幼年时摔倒磕碰，没有父母的安慰，从来都是一个人无声哭泣，后来练武，更是时常弄得遍体鳞伤，这些经历将他的心志毅力锤炼的远胜常人，由此可见这考验之难了。

    六个时辰后，时间到了末尾，已然接近最后时刻，周苍的双脚早已无力，只能手脚并用的一点点往上爬，他的双手开始流出鲜血，意识渐渐模糊……

    “不行，绝不能放弃，我好不容易等来了仙缘，放弃了科考，离开家乡，跨越千山万水才来到这里，我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我不愿再回去当那个百无一用的落魄书生，不愿再受人欺凌，让人看不起，如果抓不住这次仙缘，我日后怎么去讨回公道，怎么去让那个女人知道，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心底的怨念和不甘在这一刻爆发，在平时，他可以隐藏自己，让自己平淡不去在意那些事情，可是有谁能够做到真正不去在意，只有死人才会无欲无求，但他周苍不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多年积累的怨念和不甘此刻汇聚，化作了一股难以磨灭的执念。

    他爬着，用脚，用手，甚至用整个身体，周苍完全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里，他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自己甩在身后，他只是爬着，在石阶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血色、痕迹。

    许多人放弃了，被人带下山时，从天空看到这个拼死也要爬到山顶的身影，彻底动容，看着他犹如看到了一头怪物。

    这还是人吗？他难道没有知觉？没有痛感？难道他没有看到，鲜血已经留了很多……很多！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然而对周苍来说，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没有希望的活着。

    绿裙少女来到了山顶，她看到早已到达此处的莫小鱼时，冷冷哼了一声，站到紫衣中年人身后。莫小鱼淡淡瞥了此女一眼，收回目光，看向下方渐渐爬上来的血红色身影。

    “此子毅力不俗，奈何资质太弱，不然走到此处，本该引气入体，这条专门为没有修炼之人准备的石阶山路，可不仅仅是为了测试毅力的。”中年人站在山顶负手而立，也同样向下望着近乎是一寸寸挪动上来的周苍，摇头轻叹，显得颇为惋惜。

    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最后拖着疲惫身躯走上山顶的，只有寥寥几人，其余要么放弃，要么还在半路苦苦挣扎。

    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周苍的意识模糊不清，执念支撑着身体，在山顶中年人和一众少年男女的目光中，越来越近，近的似乎马上就能达到，可周苍的速度太慢，每一次爬动，都要喘息许久，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可能昏死，有好几次，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动弹不得，可他还是颤颤巍巍中伸出了手，那手沾满泥土和鲜血，变成了红黑相间。

    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周苍看不见山顶的人，看不见两个时辰即将到来时，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快爬啊，很快就到了，就差一点了……再快些，再快一些……千万不要放弃，千万不要停下……”

    黑暗中，好像有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犹如一柄利剑撕裂了黑暗，让一丝光亮出现在周苍的眼前，他在这一瞬清醒过来，脑中忽然停滞了一个刹那，接着犹如翻江倒海，之前看过的剑痕一个个莫名飞出。

    相同的剑痕自动排除，存在某种联系的剑痕互相衔接，另一些毫无瓜葛的剑痕则放置一旁，如此不断对比重组……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息涌进周苍的身体，他那早已干涸的血rou之中，竟又奇迹般的生出了一丝丝的力气，顾不得太多，他拼了命的爬起来，就在第一缕晨光降临大地，就在最后一息时间流逝，他，终于来到了山顶！

    “时辰已到，其余未到山顶者……失败！”

    紫衣中年人冷漠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周苍嘴角微微咧开，眼底闪过一道剑光，随即双目一闭，意识完全消失，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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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遍！这章黄粱推翻重写，整整改了三遍！从6000字浓缩到3600，真的算是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