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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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其实乏善可陈。 五年的时间里,陈凡专心赚钱,除去第一年里遭了点罪,遇上了一些奇葩人,大体上来说是没什么波折的。 第二年,他定制的数据线到手之后,他这个囤积狂就不再愁什么生活费了。 他一不买车,二不买房,三不结婚,不抽烟,不喝酒,更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高档爱好,除了调查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想花钱都不知道干什么。 陈凡有个古怪的习惯,他念旧,好囤积,他的手机里有近四十个g的txt文件,全是他这些年看过的电子书,当然只有他觉得还不错,有再看一遍价值的那些。 没想到这个习惯让他能够在平行世界当个文抄公,这个世界的版权意识还算过得去,正版付费意识不差,而且入门门槛极低,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不考虑卖什么版权的情况下,生活无忧还没什么问题。 福利院的工作一开始是工作,后来变成他的兴趣,再后来,这里更像一个家。 老人们脾气各异,大体上来说都算好人,陈凡的围棋和象棋在和他们的相处中被迫捡了起来,往往还要被叫臭棋篓子。 他更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 一开始双方都挺排斥,陈凡不喜欢熊孩子,孩子们则不喜欢这个过分年轻的老师。 人与人只有相处下来,才能真正认清彼此。 就像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十八岁的男生胡博和十七岁的女生顾晓晓,表面上势成水火,实际上偷偷摸摸在福利院的钟楼顶接吻。 又比如喜欢披着一头长发的白琳,她的头发永远比男生的头发还乱,作为半个强迫症患者,陈凡第一年就特意给她买过头绳和发箍,但是人家就是不喜欢束发。 每次都要陈凡陪着笑脸追在后面许出无数好话,才能获得许可上手给人家打理头发,偏偏他又没什么天赋,经常一弄就是小半天,白琳只能坐在椅子上听他讲冷笑话,结果第二天又是一头乱发。 大概是这个原因,白琳总是和陈凡各种过不去,没事就琢磨捉弄陈凡,有一次三天没见到陈凡,这姑娘居然胆大到独自一人跑到陈凡打工的工地,迷了路回不去在那里哭,要不是陈凡碰巧在那附近闻到了她的洗发水味道,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不管事后陈凡怎么问,她也不肯说那天去做什么。 其他诸如热爱音乐的张百明,梦想是当厨师的小胖子何承德,希望和陈凡一样写作的童遥,热心到有时候会让别人哭笑不得的吕树。 虽然都是有残疾的孩子,也不过就只是孩子,年纪最小的沐涵雨则最喜欢趴在陈凡后背上,让陈老师背着她到处走。 自从陈凡背她一次之后,只要陈凡在,她的轮椅就不怎么再用,每次见到陈凡就是一次熊扑,似乎连空荡荡的裤管也透露着笑意。 最近陈凡正在考虑如何委婉地告诉马上十三岁的沐涵雨,背可以,能不能不要往上贴。 除了每天绝对在十二点之前入睡,陈凡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并没有区别。 或者说,至少他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那天,孩子中年龄最大的胡博正式过他的十八岁生日,陈凡偷偷买了个大型生日蛋糕,准备给他个惊喜。 直到发现所有孩子都过早地在宿舍睡觉,陈凡也没能提前察觉什么异常。 胡博自认是孩子们的大哥哥,所以事事严格要求自己,偶尔会在钟楼顶层仰望星空,沐涵雨早就偷偷摸摸告诉过陈凡,因此陈凡点着蜡烛,走上钟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贺卡的声音甜美柔和,随着陈凡一路上楼。 后面的事其实陈凡记不太清了。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人们像是在参加一场高级宴会,纷纷穿着自己最得体的衣服,优雅地在钟楼顶层用餐,耶稣的受难像扭过脸去,在他们的头顶闭上眼睛。 胡博作为宴会的主角,躺在那里,泪水糊满了他的脸,呼吸早已停止。 当代表整点的钟声幽幽响起,陈凡甩掉手上最后一丝鲜血,将昏迷的孩子们推到福利院门口,望着陷入大火中的福利院,耳边传来主神的提示。 “你亲眼目睹了剧情的发生。” “已见证:世界支线剧情,圣母福利院。” “主线任务已完成。” “你可以随时申请回归,需要八小时零十七分钟等待时间。” 守着那片似乎要将天地间一切罪恶燃烧殆尽,通天彻地的火焰,陈凡怀里抱着沐涵雨,嘴角神经质地抽搐几下。
狰狞凶狠的恶意显露无疑。 再没有什么笨手笨脚的陈老师了。 他太过软弱,太过愚蠢,所以才没能察觉本来有无数蛛丝马迹可循的事情。 他不过是一个将轮回世界每个存在当成真人来看待的废物,他愿意天真地面对这世界的一切,并且以善意回报。 他是无尽诸天里衮衮众生中,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仅此而已。 陆仁甲面对这片大火,嘴角不断上扬,上扬,再上扬。 再也不会了。 从今天开始,他会千倍的小心世间万物,他会平等地歧视无尽诸天的一切存在,他们只不过是些NPC,不过是他完成任务的工具。 他会探究事物表面之下的一切,即便徒劳,也远比事后后悔来得更为轻松。 “我会回来接你们。” 陆仁甲放松地躺在孩子们中间,好好休息一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当过去的陆仁甲离开,来自现在的陆仁甲降临这个世界,一众橙灯跟随在他的身后,贪婪地注视着目所能及的一切,为首的橙灯伏羲有些恼火,不过最终也没敢对陆仁甲说什么。 陆仁甲轻笑一声:“你们愿意杀,愿意吞噬,尽管去就是,这个世界只有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无辜,每杀一人,我就给予你们一小时不被折磨的休息,每杀一百人,我就放你们一天假,不违反那几条最终规定,我便任你们折腾。” “那些从未经历过癫狂的人生该有多么可怕啊。” 陆仁甲叹息,轻轻拥抱着自己,橙灯们化作道道幽影,向四面八方散去。 而陆仁甲站在福利院尚有余热的废墟前,捂脸狂笑。 烧热变形的铜钟恰巧在此时掉落,声音悠扬。 伴随陆仁甲的狂笑,为这世界敲响最后一次……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