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本來9点的飞机却有些晚点，到A市已是夜里11点半了，虽然任雪一直说自己打车回去，但薛子墨觉得这个时间处于安全考虑，索性把自己的行李往任雪跟前一丢，径直取车去了，任雪无法，只好让薛子墨把自己送了回去。來回一折腾，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薛子墨悄悄地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放好行李，洗漱完毕，轻轻地掀开被子躺了下去，顾曦颜果然是熟睡，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薛子墨准备出门时，顾曦颜却还在赖床，“起來了，不准迟到！” “我昨儿的版，下午去单位。” “怪不得睡得这么放心，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到家的吧？” “我太瞌睡了，还真不知道，这次事情都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呵呵，而且发现任雪还真沒是个人才……” “是吗？我就跟说过，任雪很能干的。这都几点了，你赶紧走吧！” “我还在等惊喜。” 薛子墨话音未落，脸上多了一个晨吻。 “这个可以吗？” “我原以为比这个盛大。那你再睡会儿。”薛子墨说着出门了。 顾曦颜听到楼下传來关门声，这才慢慢地坐起來，头靠在膝盖上，发着呆，泪顺着脸颊滑了下來…… 惊喜？原本是有个惊喜的，当她这个月的大姨妈姗姗來迟，当她看见测孕试纸上的两道杠，那绝对是个超级大惊喜！所以立马忍不住就给薛子墨打了电话！谨慎期间，她请假去了医院，医院就是她的劫难，她这辈子的劫难！ 宫外孕！她不信，她问医生宫外孕不是会疼吗？她不疼，一点疼的感觉都沒有的。医生很是负责地跟她说，早做早了，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的，这个开不得玩笑！开不得玩笑？但老天就是这么一直跟她开玩笑的！ “我就是不要命了也要这个孩子！”她只记得当时自己的声音很大，明显地大得把那位上了年纪的医生给吓着了，一直问她：“你的家属呢？家属在哪里？”家属？她的家属呢？老公在外地，父母在千里之外，朋友？蒋欣然不在身边，任雪出差，单位的里……？谁？还有谁？夏老师？顾曦颜深深呼气吐气，最后拨通了薛子絮的电话。 医生告诉她说是小手术，微创，几乎不受影响，但是同侧的输卵管已经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薛子絮还在路上的时候，顾曦颜已经进了手术室！ 看到被推出來的顾曦颜一脸平静，薛子絮却怎么也平静不下來，在顾曦颜耳边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会这样？咋回事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说？为什么呀？” 顾曦颜觉得聒噪的不行，只得睁开眼睛，说：“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很好，医生说下午就能出院的，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但我这样就是沒法拿东西……只是你今天的班儿是上不了。” “你这样，我不敢去上班。薛子墨不在，要不，我还是给妈打个电话吧！”薛子絮说着掏出电话，看着顾曦颜，她心里沒底儿。 “别打！”顾曦颜一把摁住了薛子絮的手，“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这个时候怎么还那么倔呢？”薛子絮明白顾曦颜的心思，只得把电话放了回去。 “子墨过两天才回來，到时候我想我已经好了。”顾曦颜握着薛子絮的手说。 “你的意思是连薛子墨也瞒着？”薛子絮突然明白了顾曦颜的意图，但她不敢想象这样做的结果，她越來越不敢招惹薛子墨，因为这个哥哥越來越像个火药桶，上次她刚说了句“官大了，脾气也大了”就招來薛子墨厌烦的眼神，不是以前的玩笑眼神，她看得出來是真的“厌烦”！ 老爸说男人到了这个岁数会感到压力无处不在，肩膀越來越重，他们越來越倾向于“深沉”或者“沉重”的话題，所以不要跟他们讨论无聊的八卦，她却觉得薛子墨更甚，甚至连句“多余”的玩笑话也说不得了！而他在顾曦颜跟前却能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她严重怀疑这个哥哥不止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连她这个meimei也忘了！ “他本來就不知道的……”顾曦颜言下之意就是本來就不知道，索性就不知道吧，免得担心、心疼，还有失望！ “但你这样……”薛子絮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纠结的厉害！ “我知道回去该怎么做，不会有问題的。”顾曦颜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内心却苦涩地要命，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平静？这是欲哭无泪了吗？“你也不想全家再一次鸡犬不宁吧？” “可……”薛子絮想象着老妈和薛子墨万一知道以后的情景，自己会不会被吊起來打？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求你了，子絮，我不想大家再一次失望。”顾曦颜几乎是哀求，大家受不了失望，她自己经不起在众人失望中生活！“如果知道了，你什么都推在我身上就是了。” “曦曦，嫁到我们家，是不是特别委屈？”薛子絮突然问。 顾曦颜看着薛子絮笑了，眼前这位是个率性而为的人，居然都会问她生活得是否委屈，那么自己的样子看來肯定是相当的委屈了！她无法像薛子絮那样喜怒哀乐发泄一下之后重新沒心沒肺的生活，她从薛子墨身上得到太多，工作上视野通过他的眼睛得以开阔，机会通过各种置换落到她的身上，吃不饱穿不暖找不到工作每个月的工资都还了贷款的那些人才委屈！就是因为有了薛子墨，生活上如果她愿意，还可以过得极致的优雅…… 正因为她得到的太多，所以她太想回报薛子墨，老天把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给了她，委屈？委屈什么？再看看蒋欣然的奔波，看看任雪的波折，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举步维艰，只不过生个孩子，有什么可委屈呢？只不过沒留住孩子，又能委屈到哪儿去呢？ “我脸上哪儿写着委屈了？” “你有也不会跟我说的。”薛子絮也不是什么都不想的人，嫂子对着小姑子诉说委屈，脑袋怕是被门夹过了。 “那我还能叫你來？”顾曦颜对薛子絮沒有排斥，只是说的越多只会让夹在中间的人越多，自己的生活何必让别人都跟着为难呢？ “反正我是不能这么忍着的，可能是我随了妈的性格。”薛子絮耸耸肩，如果让她过这么隐忍的生活，那么她一定会选择和让她隐忍的人说拜拜！ “其实沒有忍不忍的，我性子本來如此。”顾曦颜苦笑着说。 “跟着薛子墨才几年啊，学点儿什么不好，怎么跟他一样的固执？”薛子絮本想讲一通人不要为难自己的话來，看到顾曦颜那副模样，却又说不出來了。 “他那不是固执，是执着，你不知道人如果沒有了执着，会有多可怕。”顾曦颜纠正并补充。 “你俩是连理枝，同仇敌忾，一个护着一个，我说不过你们。”薛子絮索性闭嘴，帮着收拾东西了。 两天时间顾曦颜静静地呆在家里，想着薛子墨回來可能因为忙，最好忘了她所说的惊喜，但转念间又把寄薛子墨会忘记她说的话的希望给排除掉，还是打马虎掩护过去吧，幸亏自己只说了个惊喜，而沒说是什么惊喜！ 呆坐着，她奇怪人的自我治愈系统的强大，前两次自己都伤心欲绝，而这次更在意的是怎么不让薛子墨知道，面对伤害，一头小羊像模像样地挡在一头狮子前面，并伸出双手捂住狮子的眼睛，然后慈爱地说：“不怕，什么都沒有发生……” 那天夜里，一点二十六分，薛子墨转动钥匙的声音她都能听得到，听得到他放行李，尽管小心翼翼但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听到他走到卫生间，水哗哗的淌着，一切都听得那么清楚，他轻轻地掀开被子，躺下來，手臂环在她的腰间…… 但就是沒有睁开眼睛，她怕一睁开，又会像以前那样扑到那个温暖的怀里，哭诉着她有多心疼，把薛子絮问她的问題再问薛子墨一遍，然后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男人问她该怎么办？然后那个男人依然忍着自己的伤痛來抚慰她直到她能平息，静静地等待她再次恢复…… 她期待的不是这样的，她希望薛子墨每天高高兴兴地去上班，毫无负担地去奋斗，即使自己帮不了他，但起码能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我一切都好好的！既然是那么优秀的男人，与之匹配的当然得有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否则不要说夏老师，周围得有多少人怨恨老天不公！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要做那个优秀的女人，不为别的，只为薛子墨可以不计前嫌，真诚相待，宽容大度，许她温暖未來…… 但为什么连这个最基本的条件自己也达不到呢？就如同犯错误，人人都有可能犯错儿，但高级错误和基本常识的错误结果一定大相径庭！在众人皆为生了孩子沒钱养沒人带沒人教育而苦恼的时候，她是万事俱备，只等东风，却偏偏生不出來，这老天连跟她开玩笑都能让她这么地鹤立鸡群，曲高和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