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旧
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这三人不仅未受罚，还都获得重用。 但另外那两人，崔彦进、王仁赡，甚至王全斌，只受了降级处分，后来又陆续重新启用。 这让蜀中人咽不下那口气，埋下了祸乱连绵不绝的种子。 现在崇简要做好善后工作，首当其冲也是要处理好这两人。 首恶已经伏诛，胁从却毫发无损，难塞悠悠众口，难平怨恨之心。 况且，那二人也并非单纯的胁从，客观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甚至在蜀人看来，他们和王全斌是一样一样的。 崇简噼里啪啦这么一通申诉，终于让赵二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原本朕也想彻查、重处，可惜众大臣都认为灭蜀有功，可以将功抵过。现在看来，还是得重新调查，还蜀中一个公道。” “官家圣明！” “行，我不留你了，你去见见德芳、还有徐尚宫吧，他们应该都很想你。” 赵二示意身边的小内侍带路，显然是想把崇简尽快打发走。 望着崇简的背影，赵二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条人影，和前面的背影叠加在一起。 那是他的兄弟赵小三的幻影。 随着皇朝的稳固，来自武将造反的威胁暂时消除了，但赵小三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他很担心自己两个儿子的未来命运。 现下还有个赵普可以对之形成一定压制，随着下一步封王，赵小三的地位会超过赵普。 不能不封啊，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要真不封，不仅难塞悠悠众口，杜太后那一关也过不去。 虽说杜太后仙去了，但赵二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到时谁还能压制赵小三呢？ 近年来自己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一旦大行，德昭、德芳堪忧啊。 指望那些见风使舵的老狐狸？ 还是按既定方针，把蜀中来的这小子好好培养一番吧，走走野路子，留下怪招后手，说不定能化腐朽为神奇。 …… 小内侍年纪和崇简相仿，身量也差不多，领着他出了福宁宫，向赵德芳的住处而去。 德昭出阁，德芳年龄又大了一些，自然调换了单独的寝宫。 崇简没去过，所以需要引路。 崇简走着走着回过味来，心想赵二什么意思，居然一点不提赏赐的事，还以为这下起码应该加官进爵了。 还有，后续蜀中怎么办，也一点不提。 转念一想，有奏章递交，想必赵二想慢慢琢磨琢磨，还会召集相关大臣商议一番。 没事，只要不把自己踢出局外就行。 小内侍在前边引路，终于忍不住惊叹道：“待诏好大的胆子，我还没有见过谁敢在官家面前那样行事说话。” “啊，我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吧？对了，小都知贵姓？” 崇简莫名其妙，又觉得对方眼熟，就是不认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就一律冠以“都知”这样感觉比较尊崇的官称。 “在下刘承珪，自小就净身在宫中，可不是什么都知。”小内侍答道。 一边回答一边想，这傻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死亡边缘盘旋，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不过他也真心佩服这人。 作为赵二贴身内侍之一，阅人无数，但确实很少见到这样胆大到忘记计较个人安危得失的人。 眼前这个少年官员，实在是个另类。 二人还来不及进一步交流，一阵风似地冲出一道小小的人影，直接扑向崇简。 崇简好不容易顶住冲锋，按住德芳的脑袋不让他发起第二轮冲锋。 不知不觉间，小家伙又蹿高了一截。 “待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把王全斌干掉了，真是于百万军之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了不起！” 德芳还是那么崇拜崇简。 只是这话说得不应景，崇简又没有上阵杀敌，什么探囊取物，最多就是偷袭得手。 这是后世特种兵的手段，说给小家伙也不懂。 但这话听着耳熟，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三国演义》，不过宋元话本还是一个文学高峰，想必这个时候已在说书人中口口相传。 如此生动的描摹武将神勇的古白话体语言，极大可能并非演义首创，而是早在民间流传，流入宫中也不奇怪。 被德芳不分场合拿过来用，也很正常。 崇简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大有可为。 “最近好好读书了吗？” 懒得纠正这童言无忌，崇简转而问道，算是尽一个陪读待诏的本分。 德芳显出不豫的神色，嘟囔道：“怎么你也问这样的问题？读书，你不在了，怂哥哥也出阁了，更加没意思了。” 徳昭在他嘴里不讨好，不过言语间也甚是想念。 可见小家伙在宫里是有多孤独。 “你也会有出阁的那一天。” 崇简没话找话地安慰。 “对，那时候可自由多了。待诏哥哥，我现在开始学习骑射了，有时间你也来，我们一起骑马射箭。” “好好。”崇简连忙答应，以资鼓励。 德芳还不到十岁，就开始军事训练了，看来在赵二手上，尚武精神还未失落，确实是好事。 有宋一代，皇帝从赵小三开始，就开始失去阳刚之气，赵小三之后，那些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继承者，一个个更是软脚虾。 和后世吃海参的某类运动的队员有得一拼。 德昭感觉已经有点那种倾向了。 好在德芳还皮实，而且看起来天然亲近骑射，大有乃父之风，实在是好事。 我心甚慰啊！崇简默默道。 “待诏还有什么吩咐？”一旁的刘承珪问道。 “谢谢，有德芳在，就不劳你驾了。” 天子近侍，岂敢随便使唤。 不过听这刘内侍口气，有意结交，大家年龄差不多，何乐而不为，有机会先摸摸底再说吧。 刘承珪告辞后，德芳兴奋地要引他去参观自己新的寝宫。 崇简却急着要去见花蕊夫人，所以干脆拖着德芳一起去。 一到尚宫局，花蕊夫人还是得先哄住德芳，才能好好与崇简说话。 看着被美食诱惑着离开的德芳，二人相视而笑，都有一种温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