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机缘出世
经历过初一那日的踢馆事件后，李晏清在岳家武馆里的身份和地位，变得完全不同，学徒们照面就是恭维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阿谀奉承之色。 态度转变之大，嘴脸之现实，让李晏清这个也算知晓世态炎凉的人，都有些吃不住，这些个公子少爷们，在此类事情上，似乎有什么天赋异禀。 岳师傅和郭阳等人，也是对他礼遇有加，奉为上宾。 岳师傅主动退还那一百两纹银，虽然仍是搞不懂这位来历神秘、身手高绝的年轻后生，为何要进武馆假扮学徒，但是武馆内有这样一名高手坐镇，显然是天大好事，尤其在眼下这个多事之秋。 岳师傅明言武馆内的所有兵器、兵器谱，包括自己压箱底的两本武功秘籍，但凡李晏清看得上，随便使，随便用，随便看。 这对于李晏清来说倒是件好事，不过退回来的纹银，少年只接了五十两，使人家兵器，学人家技艺，分文不给不合适。 岳师傅将武馆后院对李晏清开放，平常他可以在那里练兵器，绝对无人打搅，还会有茶水、点心和饭食伺候。 一言以蔽之，李晏清混到了一个特权待遇。 在这种便捷之下，各种兵器的掌握速度堪称迅猛，少年完全沉浸其中。 如今武馆里也无人会找他唠嗑，再不敢以教习师父自居的郭阳是不敢，敢的那个走了，走得让李晏清多少不太自在。 就在那日去过家里的第二天。 李晏清知道东方姑娘之所以走得如此急切，与他脱不开关系，否则这趟走亲戚应该会多待一阵儿。 心头有些歉意。 ———— 一个无甚稀奇的日子。 晌午时分，林云登门，李二一言不发随他出门批殃榜。 林云一度怀疑这个分身很可能是哑巴，直到前几日主动开口与他说话，说起城里出现七境以上妖怪的事情。也是奇怪，声音都有些像男的，正如李晏清所言，他怕是以为自己就是个男的，只能说分身这种玩意儿，委实算不上正常人。 宅子里空无一人。 黄口小儿呆坐在堂屋门槛上，刚好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它虽然不是那么害怕阳光，却也不喜欢，想着投胎之后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投胎为人，几十年的鬼生中，它多少还是干了些恶事的，不过也做过几件好事。 数年前，在城北柳条巷，碰到一个不孝子把年迈父亲拳打脚踢轰出家门，它让那不孝子栽了个大跟头，脑瓜着地，摔成个傻子，再也不知道打骂老父亲，随后尚未生育的媳妇儿离他而去，倒是老父亲不离不弃陪伴在身边，照顾他的起居，不孝子也变得尤为听话，对老父亲十分依赖。 黄口小儿觉得这大体上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小鬼，小鬼……” 后院里传来一阵气若游丝的唤声，黄口小儿仍然清晰捕捉到，感觉好笑，自己一个小不点，眼下妖不妖鬼不鬼的，还叫它小鬼？ 阴风刮进后院，黄口小儿没好气道：“叫叫叫，叫魂呐，你不累我都累了，你从哪一点上看出来，我会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把你放了，跟你很熟啊？” 杂草丛生，彻底荒废的后院里，有一口爬满绿藓的破水缸，那只不成人样……哦不，妖样的小家伙，就被二爷施了手段圈禁在里头。 想起二爷的手段，黄口小儿也是毛骨悚然，所以无论这只小妖怪多么会花言巧语，哪怕说是有能让它修炼成鬼仙的法子，黄口小儿亦是充耳不闻，决计生不出背叛二爷的念头。 破水缸里头传出虚弱却激动的声音，“不，这回不让你放我，是有好事，天大的好事，你们二爷绝对想知道，你去告诉他，乌落城那个绝世机缘要出世了，只有我，只有我能帮他先人一步找到！快去！” 黄口小儿不为所动，“你以为我会信你？” 人宝虚弱咆哮道：“你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的！这个绝世机缘一旦现世，你们二爷肯定会知道，到时他要是知道我提前让你去通知过，你却没去，让他白白错失先机，看他不唯你是问！” 黄口小儿挑眉问道：“到底是什么机缘？” “你一个鬼东西也配知道？！” 事实上人宝也不知晓，只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它在此类事情上，具备远超其他族类的神异感知，能够提前察觉。 黄口小儿周身阴气暴涨，“小不点，信不信我掐死你！” “不信！” 黄口小儿气势一颓，败下阵来，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权衡着还是走一遭为妙，老话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事情为真，害得二爷错失机缘，那可就不美了。 仔细检查过水缸，确定人宝没有逃脱的可能后，黄口小儿化为一缕阴风，循着建筑物的阴影，刮向城东方位。 ———— 城东，一栋三进院落里。 戴着大哥那顶笠帽的李二，正在灵堂里批殃榜，他戴笠帽不是为了避免往返路上被城中百姓认出，乘坐马车没有这个烦恼，他也无需像大哥那样锻炼体魄，纯粹只是受不了每每事主家中那些个女子的注视。 饶是如此，眼下灵堂外头，仍然不乏姑娘家和妇人跳脚打量，他遮得住半个头，却遮不住整张脸。 蓦然身旁刮来一股阴风，李二微微一怔，还以为遭了尸变，那你可就撞上了，不过很快发现不是，黄口小儿过来了。 黄口小儿躬身道：“二爷，家中有事，那个人宝嚷嚷着什么天大机缘要出世了，让我赶紧通知你，我检查过，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便立马赶过来，担心二爷错失机缘。” 天大机缘要出世？ 李二霎时间心思百转，综合种种情况来看，比如城里多出的外乡人，人宝所说的机缘应该为真，执剑堂的朱凉大人和颜昭韫姑娘曾经也分析过。 人宝说等了很多年，可算被它等到了，不过这小妖如今却在他手上，插翅难飞。 他们兄妹原本根本没作指望，不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机缘这玩意儿，多多益善啊，上回在巨人王头颅里得到的机缘，让他和大哥双双获益，否则他们兄弟绝不可能修行这么快。 就是不知道人宝这小王八羔子有没有夸大其词，天大机缘，能有多大？ 一念至此，李二已然有了想法，侧过身，背对灵堂门口，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回去看好它，我马上回。” 黄口小儿化为阴风消失后，李二麻利完成手头活计，连事主家人想要搭个话，孝敬银钱都没有理会，快步离开宅子。 登上马车的时候，李二望向车夫捏着嗓子说了一个字，“快！” 车夫打了个冷颤，赶忙应是。 一路无言，车厢里李二不理睬林云，林云无事的情况下也懒得理他，气氛冰冷，这让林云不止一回念叨起李宴清的好。 返回祖宅后，李二直奔后院。 破水缸里传出声音，“爷，爷，你可算回了，宝物马上就要出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李二走到水缸旁，低头问道：“在哪儿？” 里头却又没了言语，李二心觉好笑，这小王八羔子莫非以为还能和他谈条件？ 被困在破水缸中，已然没有任何神气之色，惨不忍睹到像只剥皮青娃的人宝，弱弱问道：“我若是告诉你，让你得到这天大机缘，你，能不能放了我？” 李二呵呵笑了笑，继而脸色一变，“不能！” 人宝凄然惨笑。 如此稀世机缘，都无法从这恶魔手中换来一条命吗？ 李二讥讽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挺聪明，能把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不好意思，在我李二这里，你的那点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都不顶用。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让我想想哈，是搜你的魂，然后继续折磨呢，嗯，要罪加一等，多折磨半年；还是现在就宰了你，给你打上侍魂印……” “爷，爷，我错了，我错了！” 人宝哀嚎道：“我说我说，等你见到那个机缘，你就知道我很有用的，世间如我这般的人宝屈指可数，我活了几百年还没有遇到第二只，留着我绝对好处无穷。” 人宝悲哀地发现，在这个恶魔手中，任何伎俩都是徒劳。 它如今唯一能奢望的，就是让对方明白它的好处，生起一丝它有些价值的心思，然后来日方长，它努力表现，兴许能从刑犯，晋升为宠物。 仅此而已。 李二一脸玩味，想了想，决定带上这家伙，老话说危险和机遇并存，这小王八羔子有些神异，感知力异于人类甚至是其他族群，用来探路最好。 倘若这是一个坑，自然也是它先跳。 念头至此，李二找来一只白玉小瓶，将人宝塞进里头，然后火速出门，去往就近杠房，乘上马车，飞驰向岳家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