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荒山、羊腿、大和尚
一晃数日过去。 鸦斗山山顶，一处背靠石壁的小山洼里，搭起一座简易木棚，木棚四角用四根圆木支撑，顶上用树枝架出一个格子型棚顶，其上铺就茅草。 与乡下人家的猪棚牛棚没啥区别，甚至还没有那么结实，也就遮遮雨露。 木棚靠里侧同样铺就茅草的地上，用树藤编织了一只还算精巧的藤罩，里头插着一根燃烧速度奇慢无比的红线香。 木棚外头丈许距离，绿油油草地中央有一块区域黑黢黢一片，青草早就被烧光秃，地面堆积一层厚厚的柴灰，已然形成一方火塘，两侧架着烘烤得有些碳化的粗壮叉枝。 若是打到什么猎物，只需要用一根树枝穿插，横置在两根叉枝上慢慢烤制就是。 炭火烤制的野味，撒上少许盐巴，就会出奇香喷，别有一番滋味。鸦斗山野兽又奇多，李晏清感觉他们兄妹哪怕在此地生活个十年八年都饿不死。 少年也是正儿八经体会到了武艺带来的好处。 外出捕猎时，从未见过的奇兽异兽也不是没有撞上，无论它们多么凶残，攻击手段多么出奇不意，少年若有心猎杀，它们唯有饮恨的份儿。 这座被城里城外无数老百姓忌惮无比的大山，曾经也伤害过少年的大山，再难带给他半分危机，绝大多数野兽连他的皮肤都咬不破。 李晏清和李二的修炼都没有落下，兄弟二人都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李二是心境修炼上还差最后一步，李晏清修炼体魄，有巨人王的精血加持，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感觉已经到了某种质变阶段。 李小妹每日欣赏山景，坐等日出日落，看看二位兄长修行，尤其是大哥打拳，顶有看头，也不觉得无聊。 入夜。 火塘中篝火熊熊燃烧，其上架着一头快要烤得色泽金黄的野山羊，是的，山羊，今日运气顶好，外出打猎时竟然碰到这等野味，着实把李小妹给高兴坏了。 平日大哥打的那些个猛兽，温婉少女都不太敢吃，所幸她吃得也不多。 但是感觉也并未吃饱过。 今晚可算有口福了，大哥和二哥已经说过，只有她能吃得下，四条羊腿都给她。少女觉得很是幸福，当然她肯定吃不下四条羊腿，一条都够呛。 此刻少女坐在篝火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捧着小脸，一脸乐呵。反正火也烧不到她，热嘛还是感觉有些热，纯粹是一种心理感受。 李二盘腿坐在木棚下面，闭目冥想，继续修炼心境，有些后悔没有把人宝那小崽子带过来，失去了就地研究的机会。 人宝仍然在祖宅的后院里头，半死不活的状态，溜是绝对溜不走的，况且李二还特意嘱咐黄口小儿十二个时辰看守，以黄口小儿半步厉鬼的道行，人宝哪怕满血状态下遭遇也只有跑路的份儿。 妖族和人族，确实大不相同。 有些妖怪就算入境，也不见得有什么战斗手段。同样的，上回在城东雅宅张老先生也提到过，有些妖怪甚至无需修行，一出生就有天大本事，比如大妖的子嗣，或许生下来就是七境以上，是个人形。 诸如此类的妖族秘辛还有不少。 李晏清在木棚一侧，一套祖五拳打得风急云骤，大开大合间的架势，城里那两家武馆的拳师若是见到，得执弟子礼喊宗师。 倒不是少年的拳法已臻化境，而是这五祖拳绝非俗世的玩意儿。 江湖武林中，对于拳法有外家拳和内家拳之分，以肢体技巧形成杀势，称之为外家拳；内家拳要更精深一些，不是练拳数十载的老拳师摸不到门道，修炼的是那一股寸劲，往往轻轻推攘之下，便蕴含迅猛大力。 而修行者的拳法就更不一般了，涉及到江湖武林中所没有的气血运行，高阶拳法探臂出拳间，那股气血更是如大河奔涌，冲击过一个个窍xue，仿佛攻城拔寨，将窍xue之力收为己用，形成庞然大势。 颜姑娘曾说，修行者的功法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有着开启人体秘藏的效果。 此即为修行功法和俗世武功，最本质的区别。 夜色里，少年拳风凌厉，挥汗如雨，不过那些豆大的汗珠已然没什么臭味，而且极为清澈，若是汇聚在一起，倒入杯中，不知情的人能当清水饮下。 “阿弥陀佛。” 暗幕里突然传来一声佛号，李小妹吓了一大跳，李二霍然睁眼，李晏清下意识收起拳势，带着几分诧异，朝着黑暗山林一处，没再作揖，抱拳行了一礼道：“大师别来无恙。” 显然被瞧见，再装没有意义，至于对方怎么想，那就让他想去吧。 李晏清委实没料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人，他之所以选择此处落脚搭棚子，是因为这处地势后有石壁，前有密林，哪怕生火，从山下也是看不见的。 更未料到还是个不算太熟的熟人。 “没想到小施主竟然是术武双修。” 本初大和尚的身形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仍然是破破烂烂却异常干净的粗布衣衫，手上那根偌大精铜禅杖看起来倒是顶值钱。 李晏清讪笑挠挠头，未作解释。 本初大和尚缓步走近，倒是疑问不少，感慨道：“小施主方才那套拳法很不一般呐，竟有隐隐练出金身之兆，武道九品熬练体魄，说是说‘洗练杂垢，浑若金身’，然而真正能做到的其实没有几人，事实上贫僧这般年纪，苦行八万里路，在小施主之前，只见过一人练成武道金身，而且那人也是双修。” 苦行八万里路？ 李小妹瞠目结舌，下意识望向大和尚的脚，奇怪竟然没有走烂掉。 八万里到底有多远，少女甚至无法想象。 李二眼中带着一丝戒备，下意识望向周围的荒山野岭，五祖拳的不凡被这大和尚看出来，倘若起什么歹心，此处可是绝好的杀人埋尸地。 李晏清不懂太多，颜姑娘也没有说过，他最近确实发现练拳时，体表似乎有一层金光浮现，权以为是正常现象，少年笑着搭话道：“这么巧啊。” 心里还在想，颜姑娘和绿芜姑娘不都说双修不可取吗，他其实不是双修，怎么还真有人头铁这么干，似乎修炼得还挺厉害。 本初大和尚正色点头，“你俩看起来倒真的有些相像。” 李晏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只得笑笑没说话，忽然鼻尖传来一股异味，少年大惊，顾不得藏拙，转瞬来到火塘旁，赶紧灭火。 这可是他小妹盼了大半天的野味。 所幸只是烤焦了一点，绝大部分金黄酥脆，火候刚刚好。 本初大和尚也走过来，一副“这羊烤得真不错”的模样。若是其他吃食，李晏清肯定会给他分享，只是对方是个和尚。 眼下对方在旁边，也不好趁着酥脆大快朵颐，正想着晚点再吃时，耳畔传来声音。 “贫僧吃rou，我们小梵山不禁这个，也不禁酒。” 李晏清惊奇，心说你们小梵山怕不是一群假和尚。 少年如果知晓小梵山的和尚连媳妇儿都能娶，恐怕更要瞠目结舌。 对方既然如此说，摆明想吃嘛，李晏清也不小气，撕下一条大后腿递过去，本初大和尚没有推辞，道了声谢，放下禅杖，坐在旁边草地上津津有味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李晏清总感觉这画面有些恐怖。 少年拿了一块些微焦掉的rou，坐在对面的草地上，看似随口搭话问：“大师怎么会在这里？” 本初大和尚反问道：“小施主又为何会在此？” 本初大和尚说着，瞥了眼木棚子底下被树藤罩着的那根红线香，显然已经发现古怪。 李晏清感觉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大和尚，应该没有恶意，上回忘忧河底一行的许多细节也能表明，想了想，便将缘由娓娓道来，不过有意提了下这根奇香来自于一位小说家高人，这位实力和年纪都成迷的高人，当下就住在乌落城。 本初大和尚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人我知道，远远见过一面，年纪超过百岁，实力，贫僧也看不出端倪，显然在贫僧之上。” 百岁？！ 李晏清震惊，张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 他一直觉得张老先生不止五十岁，兴许有花甲，仅此而已。 本初大和尚一边吃着烤羊腿，一边随口问道：“不知小施主要狩猎什么妖怪啊？” 李晏清如实回道：“蒙双氏。” 本初大和尚突然放下羊腿，脸上多出一抹异样，盯着少年，幽幽问：“你要猎杀蒙双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