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耄耋之年

    虚空中浮现的身影，赫然是中年的女性形象，身着民国时期上衣下裙式的袄裙，上身是淡雅朴素的淡青色高领衫袄，下穿黑色长裙，这位年迈但风韵犹存的女士，很显然就是堂的母亲。

    准确来说，她是堂的脑海中母亲形象的投影，毕竟......

    “你死了都八十年了，现在想着托梦也太晚了吧？！”堂无奈地摊开手苦笑道。

    这很显然是个梦境，自己的mama早在上个世纪初就因故去世了，即便她还活着，也不该是这种民国妇女打扮的中年人。

    所以，这是我勉强记事时对mama留下的印象，从婴幼儿时期便刻在我脑海中的母亲形象......

    这算什么，一个玩笑吗？总之我不该太认真吧？

    堂的mama看上去很活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自己的儿子，“哦！真的吗？那八十年后的生活怎么样啊？而且，你长高了诶！”

    她踮起脚尖，右手上下比划着，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母亲一样，只是意外的随和，接受能力过强。

    ......不对，原来我妈是这样的人吗？！你不该先震惊一下，就是那种，抱着我嚎啕大哭，口中还说着什么“孩子啊，这些年苦了你了”之类的煽情节目吗？

    莫非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我的性格有一半是从老妈那里继承来的吗......

    堂狠狠地摇头，抛却无意义的思考，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现在能做的应该只有一件事。

    “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应该是八岁的时候......鉴于我的身体正常，要是我没有长高就真的是生物学奇迹了。”他站到母亲的身前，随意地聊起了天，“你不应该先关注自己已经死去了八十年的事情吗？”

    “啊，关于那个啊，别太在意就好啦，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庄子曾曰......”她即将滔滔不绝地去讲和当下完全无关的话题，但这被堂坚决地打断道：

    “停停停，别继续那些嚼舌头的辞令了，让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吧。”

    古风的石头街道没有任何声响，飘着红色旗帜的店铺空无一人，原本人满为患的茶汤楼也无人问津，这大千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母子二人随意游荡着，聊着些有的没的。

    “......可你看上去不像是八九十的老年人啊！”mama粗糙的手在他的脸上反复摩挲，滑嫩的脸蛋怎么看都是年轻人。

    堂感觉脸上痒痒的，但还是忍住了把mama的手推开的本能，“这是个漫长的故事，我现在是一位不朽者了，八十年能发生不少事情......你会喜欢我们这个时代的，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年头已经崇尚男女平等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女性没有裹脚的习俗了？女孩子也能上大学、当兵、经商和从仕？好啊，孩子们做得好啊！”堂mama欢呼雀跃着，不由得鼓起了掌。

    “咳咳，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多少还是会有纰漏，但大体是这样......我们已经采用统考了，学习知识的权力由你的考试分数决定，不论男女。我们开始招收女警察，也有了敬业的女兵和精明的女性商人，以及，有个新词叫‘公务员’，人人都有考取编制的机会。”堂微笑着宣传未来，他的内心无比自豪，但在短暂的停顿后，他不解地问道：

    “你......说的是普通话？”

    一半是清朝人，一半是民国人，我的mama不应该讲起话来文邹邹的吗？还有，她最先关心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不朽者”，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普通话啊......”堂的mama上下打量起了自己的身体，短暂的思索后，她苦笑着回应：“儿子啊，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会比mama更清楚点......”

    “这是因为，你不会说文言的原因是......我不会说文言。我此生是很多东西，学者、科学家、收藏家、领袖、不朽者和守卫，但语言学家不在其中......”堂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角，“你只是我脑中对母亲形象的投影，潜意识创造出来的幻象，一个梦境中的人物......我想象出来的人不可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也无法认知我的知识范围外的事物。”

    女士颌首，面带微笑，她挽住了自己孩子的手臂，“但我还是你妈！”

    “是的......这一点没有异议，想知道这八十年发生了些什么吗？”堂搂了回去，头微微倾斜，低声细语道：“想知道中华民国的政府关门大吉后，我们换了个多长的国名吗？足足有七个字！”

    “真的吗？哪七个字？他们押韵吗？”

    二人欢笑着在梦境中的大街散步，就这样，时间缓缓逝去......

    距离堂的论文发布还有二十七天，地球上的事项也提上了日程。

    一名身高接近一米九五，留着浓密络腮胡的高大男人轻轻推开了中庭的办公室大门，这位黑发男子并未着急进入，而是向中庭微微鞠躬，他用雄浑的声音低声说道：

    “打扰了，中先生，关于明天的会议有一要事禀报。”他显得很有礼貌，胡须和头发用护须水和护发素好好打理过，他身上穿的黑色西服没有一丝褶皱，那沉稳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一百三十千克的体重而变得粗犷。

    “但说无妨。”中庭并没有抬起头，他正在反复摆弄着堂先前送的那一块透明薄板，手边放着很多像榔头和螺丝刀这样的工具。

    只见他拿起了一把地质锤，将其高高举起，中庭隆起肌rou，气沉丹田，血管暴起，猛地向下一挥。

    随着“咚”的一声轰鸣，地质锤的手柄碎裂，而这块薄板毫发无损，连裂隙都没有。他只能无力地把这玩意儿甩到一边。

    静静地目睹中庭的动作结束后，雄壮的男人并没有好奇询问，而是继续汇报道，“是这样，兰卡斯特家由于女主人和其女儿的原因，可能会在会议当天迟到。同时，我们还是未能联系到‘新教’，写给‘抗议者’的书信也没有回音。”

    “我明白了，下去吧。谢谢你，西德副官。”中庭不甘心地再次拿起了那块金属薄板，并从右手的书桌抽屉拿起了一把老式M1911手枪。

    砰、砰、砰！三次射击后，中庭放弃了，那块板子照旧毫发无伤，倒是射出的子弹因为跳弹差点伤到自己。

    看着仍旧完美的透明薄板，和那被子弹击穿的桌面，他自暴自弃般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用力扔向了地面。咣，咣，咣，三下弹跳后，这东西落到了西德的脚边。

    西德微微弯腰，伸出巨大的粗壮手臂，缓缓地把它捡了起来，双手交还给了中庭，并问道。

    “还有一事想确定，各位代表都很在意，据说有一名新的成员也会参加这次会议，这是......”

    “真的。但不要告诉别人，以谣言的形式让他存在就好。”中庭回答。

    “我明白了。”说完，西德副官再次鞠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