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死之间，芥子人心

    楚辞抬起自己的手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只见一条条黑色纹路在掌心蔓延，由深变浅，逐渐消退。只是楚辞对于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心里清楚这毒到底剧烈到什么地步。

    他如何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个疯子，她将剧毒以巧妙的手法浸透衣衫，正常人触之即死。如此疯狂的手段，楚辞也是头一次见。

    他暗中调用浑厚真气，压制渗进身体的剧毒。嘴角挂起轻松的笑容，道：“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你们夫妻两的真实身份了。到底是什么能然你们下的决心不顾一切来杀我，难道仅仅依靠钱财就能引诱你们吗？”

    妇人艰难地爬起，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一个要去见阎王的人又何须知晓？也许你可以深中一种毒而不死，可是你先前喝下药酒，现在又中了血狱散，两种奇毒融合，就连我也没有解药，没有人能逃过一死。”

    “是吗？“楚辞闪现到妇人身前，以手死死抓住她的脖颈，不过中间以罡气隔开，实在是有些担心她这防不胜防的剧毒。楚辞看着她的眼睛，手上逐渐用力，对着倒在一旁的男人冷冷说道：“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说出你们的身份，或者，”楚辞逐渐加力，妇人的脸色变得紫青，“看着你的女人在你面前死去。”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我突然不想杀你了，不过你女人的死活全取决于你的选择。你要复仇，我等着就是。”

    妇人的眼神逐渐涣散，瞳孔在楚辞不断发力中放大，黑色的眸子里散发着无比强烈的恐惧与疑惑。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楚辞能在她的剧毒中到现在都没有毒发的征兆。她很恐惧，恐惧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恐惧自己的未来一片漆黑。

    男人单膝跪地，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狰狞，他的手指死死插入泥土，“我们的身份？”

    “啊！”

    妇人口中发出惨叫，浑身颤抖。楚辞不想浪费时间，眼神中泛着阴冷。

    “蛛网，地字甲号。”男人抬起头来，看着楚辞，没有恐惧，只是很平淡地述说着一个事实。

    “果然如此。”

    妇人在听到沙网二字时，身体本能地发抖，楚辞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沙网的恐惧。楚辞放开手，妇人狼狈地摔在地上，缓口气后，她对着男人嘶吼，“唐辕，你疯了，他们会杀了我们全家的！”

    “重要吗，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站起身子，在妇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楚辞。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从来都不是为了钱，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的，不是吗？只是，没有机会了，真的，没有了。”

    他突然转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展颜一笑，脸上带着他这个年纪独有的温柔。他看着她，就像很多年前，他看着那个嚷嚷着肚子饿的女孩，那时候，她还不胖呢。

    一剑横空出世，贯穿男人的身体，从后向前，直插心脏。

    女人呆滞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良久，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用双手捂着脸，听不到她的哭泣，只是，一滴一滴的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男人自尽了。

    楚辞在男人耳边说道：“你很聪明。放心。”

    男人勉强挤出个笑容，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倒在地上，起了一声闷响。死前，他想着，如果在那时候，他把手中所有的包子给那个饿着肚子无父无母的小女孩，是不是，她现在就不会这么贪恋财富了呢。

    女人面无血色，缓缓闭上双眼，在一瞬间抽空了身上所有力气，她知道，在他说出他们的身份时，这一切就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贪心，可是，她又真的好不甘心，又真的好心痛。只有失去了，也许人们才会知道昔日的所有是如何弥足珍贵。

    “你的丈夫已经为你做出一个算得上是当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你并不愚蠢，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就不需要我动手了吧。”楚辞冷漠说道，面无表情，却宣判着一个残忍的结局。

    “我知道你们有个五岁的女孩，放心好了，我只会比你们更加了解蛛网。”

    妇人满是绝望，有些犹豫说道，“可是，我解不开你身上的毒。”

    “我的事你就不需要管了。我会帮你们给那女孩找个好归宿，其余的，你也没必要知道了。”

    妇人缓缓爬向倒在地上的唐辕，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满是胡渣，有些冰冷的不真实。

    她趴在男人尸体上，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她没有让楚辞等太久，捡起一旁的青霜，剑起手落，一个生命就这样轻易逝去。她最后看了眼男人，满是眷恋。

    没多久工夫，两个生命就这么永恒地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如风飘过，除了他们的亲人，又有多少人会留意呢？

    楚辞屈膝于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鲜血在伤口处无声地流散，凄迷而冰冷。

    他随手抓起脚边一抔黄土，在手心反复揉搓，干巴巴的。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楚辞没有转身。他自嘲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残忍，明明多好的夫妻两，我不仅没有放过他们，相反在他们死前还有折磨他们的内心。我可以放过他们的，因为我其实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

    楚辞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背后的道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能清晰地体会到此刻楚辞的疯狂，魔怔的疯狂。

    “爱情难道不是要经过摧毁才显得弥足珍贵吗？”楚辞仰天看着，像疯子。

    道人没有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为夫妻两挖了一个坑，将两人埋葬。

    当道人盖上最后一抔土，他闭上眼睛，说道：“生死之间，芥子可见。道法万千，人心点点。谁知杀人者真杀人，得道者真得道？”

    “在唐辕做出选择之前，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我不杀他，他也会死在蛛网手下。不仅如此，以蛛网一贯斩草除根的性子，他们全家上上下下都得死个彻底。唐辕说出他的身份后，选择自杀，至少不会惹来蛛网事后追杀，至少能保住他儿女的生命。”

    “可是你可以无需逼他做出这个选择的？你可以直接杀了他，放过他的妻子，这样他的家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死。蛛网的确神通广大，残忍异常，可也不会对自己组织牺牲的杀手的家庭下手。”道人声音有些沙哑，眼神晦暗。

    “这就是我想看的，我想看看，强大的人到最后，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究竟是什么最重要。也许将来会有更强大的人玩弄我和我最在意的人，可我不后悔。你没见过战场上的生死一线，不懂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少年在沙场上杀人如麻的心境。”

    “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楚辞长长一叹。

    突然，楚辞口中溢出黑紫的鲜血，体内真气再难抑制疯狂增长的毒素，浑身颤抖不止。吴良脸神一变，忙扶起他，运转天地灵气助他压制剧毒。

    楚辞取出一个小瓶子，拿出一粒吞下，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在道人精纯灵气的支持下，将这药丸的功效最大化。

    道人四周浮现四象天地，仔细看竟有一缕缕玄黄之气沉沉浮浮。他大手一挥，用指尖在楚辞后背的xue位灌输灵气。没过多久，楚辞脸色好转，吐出一块污血。

    “谢了，没想到紧要关头，你还是挺靠谱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搞得平时我不靠谱似的。“道人有些不满。

    楚辞心里一暖，笑道：“谁让你平时那么轻浮，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道人会心一笑，说道：“你这次有些冒险了，虽然我知道你一定还有些隐藏的手段，这毒不足以要了你的性命，可是，还是要小心为上。至于其他的，我不想多问，我信你。”

    楚辞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们认识没多久，你为什么这么······？”

    “这么跟着你，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哈哈，还不是跟着你我有饭吃，你可要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吃好喝招待我，不然的话，哼！”

    楚辞本来有些触动的心瞬间冰冷，脸色铁青，就知道这货色不会说什么认真话。

    看着那个刚刚填平的坑，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再说话，双双沉默。良久，楚辞说道：“走吧，会酒家。”

    “回那里干嘛，你不会真要收养他们家的孩子吧？事先说好，你真要收养是你的事，不要扯上我。我可不会带孩子。”道人义正言辞道。

    楚辞翻了个白眼，说道：”放心，你想收养我还不想收养呢。到时候随便找个能安放她的地方就行了。”楚辞双手抱后，心里暗暗好笑，我先领过来，到时候你想不想替我看小孩可就由不得你了，毕竟我这儿可不是给你白吃白喝的。

    吴良突然打了个喷嚏，看着楚辞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凉，总觉得楚辞一肚子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