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中妖殇
那一天的傍晚，夕阳如酒，晕染了天边的晚霞然后慢慢浸透大地，给大地染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鲜红。 一道耀眼的火光闪过，第三王麾下最后一名血裔炎桦击溃面前的敌军，用衣袖抹过额头渗下的汗水举目四望。 在他的脚下不知从何时起早已被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叠成了一座小山，尸体中有同族也有那些从异界而来的异族，尸体中淌出的血水渐渐从山顶缓缓渗透到山脚又在总多的“山脚”下汇成溪流。 在那条溪流的尽头不知是哪位王的血裔，右臂上插着一只已经折断的箭矢耷拉着来回摆动，当他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挥砍着，面目狰狞，嘴角鲜血泉涌，如不知疲惫般嘶吼着向着面前的敌人冲去。 而在炎桦不远处第一王麾下将军正飞快地挥舞着铁戟，这个场景就像是一位绝世画师在枯槁的脑海中突然迸发出源源不断的灵感，在前方蜂拥而来的画布上以铁戟为画笔肆意挥洒，很快的，一张名为绝望的画卷就在他的面前徐徐展开。 昏黄的天空下被残尸铺满的乌黑大地，漫天风沙中生有六翼的青空君王心脏被一柄长矛贯穿，钉死在大地，而他背靠着的北冥君王被数之不尽的金色箭矢贯穿全身，身上金色鳞片，脱落而出闪着荧光飘向半空，飞向同族，然后骤然陨落。 而那颗盔甲下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此刻更像是一面旗帜，代表着永不屈服的妖族，而那双没有了生命光泽的冰冷眼神好像依旧在诉说着他在临死之前的疯狂和无力回天的绝望！ 还在拼杀着的将军挑杀了站在他面前最后一名敌军，恢弘战场上竟被他硬生生清理出一片真空地带，他看着突然飞来的金色鳞片，沉默着向敌军冲去。 离他不远处的炎桦，再到离他不远处第六王麾下的某个不知姓名的水妖，渐渐地整片战场仿佛被那金色的鳞片点燃，妖族的所有在绝望中悲呼。 “妖族必胜，妖皇不朽！” “妖族必胜，妖皇不朽！” “妖族必胜，妖皇不朽！” …… 一位大妖拿起身边尸体上挂着的号角配合着呼喊奏响了妖族最后的战歌… 将军双目含泪，疯狂着劈砍眼前的所有异族，突然一道金光在将军眼前闪过，低下头正好看到胸前一道细长的血线带着鳞片飞向天边。 瞬息之后，将军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中拿着铁戟，指着苍穹一动不动。 紧接着，在他不远处的炎桦眼前也闪过一道耀眼到让人睁不开眼的金芒。 炎桦望着那道远去的金芒，低声叹息，而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紧盯着天空却终究没有再闭上…… 明月初上，一个灯火摇曳的大殿内，有人轻声呼唤着。 “王上，王上…” 伴随着鼻间传来的阵阵腥风，王易川慢慢睁开了双眼。 一道从未见过的锦绣屏风突兀地映出眼帘，王易川愣了一下。 “王上…”在寂静的大殿内那人又轻轻呼唤了一声。 王上？是在叫我吗？他疑惑着从葛优躺的状态中坐起身转头望去。 先是座下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巨大王座，六根雕刻着异兽的巨大石柱在宫殿的四周撑起黑暗穹顶，大殿中摇曳着的血色火光映照出每根巨柱下雕刻着奇怪符号的金色王座。 坐在这个宫殿最高处的他来回扫视着，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感到熟悉。如同一个古代帝王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正巡视着为他征战四方的将士，在他脚下则是遍布枯骨的锦绣河山。 王易川顺着王座下延伸出的暗红色地毯逐渐向下看去，地毯中央一个披着铠甲的青年笔直站立着。 他左手扶刀，身上那件铠甲上布满了乌黑的血迹，只有从领口处才能看出来它原本应该在灯火中闪烁着的亮银色。 布满血迹的头盔下发丝凌乱，乌黑透亮的双眼中布满血丝，头顶一对黑色短小的犄角在灯火中微微发亮显得格外显眼。 “王上，臣该去换防了，您千万保重。” 青年说完行了一礼，叹息一声转身向着大殿外离去。这次传来的声音虽依旧轻声细语却让王易川感到莫名的心痛。 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站在苍茫雪山中的孤独背影，布满乌黑血迹的铠甲在这洁白无瑕的背景中既显得格格不入，透露出一种繁华落尽的凄凉。 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喂！别走啊！是不是需要帮忙啊。 他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翻转起身望向那个愈行愈远的背影。 “葵垣。” 那道背影停下脚步，转过身抬头望了王易川一眼随后又迅速垂下眼帘。 “臣在。” ？？？ 他叫葵垣？等下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咦~现在服装道具都这么逼真了，头上那角就和真的一样，还有身上的那股血腥味这cos的还原度也太高了吧。 王易川很想问他一句有没有认识他这个圈子里的妹子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王易川走到葵垣面前，很是自然地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葵垣抬起头，眼中好像藏着千言万语却在此时沉默无言，一如多年前倔强地与他对视着。 漆黑的瞳孔中灯火流转，不知是想到什么葵垣干裂的嘴唇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说道：“王上，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 “记得那次上战场前你和我们说一定要一起在战场上活下去，偶尔想起当时的场景总会感觉从那时到现在好像就这么一瞬间的事。” 王易川很想告诉他，他不是他的王上，你认错人了，却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是啊，不知不觉都过了三百年了，想起那会儿的我们还有点怀念。” “王上，我们可以守住的。” 守住？守住什么？是在玩游戏吗？怪不得穿成这样，现在快要输了吧，，重开一把不就好了吗？他想。 可他却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开口说道：“葵垣不必再说了。” 如果此时王易川能看到他此时那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早已对这个心底对cosplay过分执着的青年说明了此刻内心的决定。 葵垣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到此刻完全爆发开来，双目含泪，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歇斯底里地向吼他着： “您必须活下去，妖族还等着您重整旗鼓夺回我们的疆土，如果您有什么闪失我还有何颜面在九泉之下面对已经战死的六大王座。” 王易川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说道：“葵垣，你知道的我已经活了几百年，在我们征战的这几百年里，我早已经厌倦了我妖族的颠沛流离，与其漫长的活着不如用我的死为我妖族开创出一个太平盛世。” “可那个仪式如果是假的怎么办？只要您活着妖族就在，妖族已经失去了六大王座，再失去您妖族就真的…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葵垣手中紧握着的那把雪白的战刀随着话语声落下掉落在地，眼中淌出热泪顺着布满伤痕的脸颊滴落。 暗红色的铠甲上流淌着的泪水好像在此时激起了一道道带着血色的浪花，狠狠把站在孤岛的葵垣拍进海浪，葵垣双手支撑着身体，跪在地上久久站不起身。 本来王易川想吐槽一句：兄弟戏有点过了。可他却再次摇摇头，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好像在闪耀着一个处处欢声笑语的平和世界，眼中的神采绚烂而璀璨。 “或许这次我依旧可以活下去，但没有了妖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看看妖殿外那些明知前路渺茫却还在浴血的将士们吧。 这次我们的敌人比以往遇到的更加强大，不只有我，妖国所有的生灵也许这次都会死，但为了妖国的子民，也为了这个世界，一切的牺牲都将变得有意义，死亡永远不会是我们的终点。 我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的英魂会随着妖国的战旗踏遍这九天山海，我妖族终将有一日还将屹立在这世界之巅！” 王易川俯下身轻轻把葵垣扶起，本来还想努力开口让葵垣确认他真的不是他的王上，却随口说道：“你该走了，别轻易死了，如果我失败了…妖国的子民就靠你了。” 王易川说完便背过身看向那面还绣着这个世界的山海绘卷沉默无言。 葵垣跪坐在大殿中央，面色灰白地低声喃喃着：“当年的您去哪了？这就是您为妖族选择的路吗？宁愿选择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也不愿意为妖族与那些异种继续战斗吗？” 低声的呢喃被这寂静的大殿无限放大，可王易川依旧背对着葵垣，大殿中除了还在激荡着的回声，就只剩下了油灯燃烧灯芯传来的噼啪声。 “这就是您的答案吗？” 葵垣抬起头，期待着那个皇座上的男人能在此时说些什么，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脸上的期望也随着大殿中油灯上火苗明暗转换逐渐熄灭，到最后再也没有了任何情绪起伏。 “我明白了。” 漆黑的大殿中，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种极度的不甘和落寞。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最后眼中残留的那些不甘也随着黑暗烟消云散。 只有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身躯才能显露出那一丝心中的不平之意，但此时此刻好像所有的话语都变得没了意义。 葵垣慢慢直起身躯，深吸口气依旧恭敬地对着王易川的背影行了一礼。 “您保重，我定会同妖族中最后一名同族战到最后。” 葵垣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不等回应就提起掉落在一旁的战刀转过身大步离去。 黑暗中的王易川回头望向那道月光照耀下愈行愈远的不屈背影，伤感的情绪不知不觉在心底蔓延开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想跟着那人一起离去。 心里真痛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失去了？是什么呢？咸湿的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脸庞，沁入嘴角。 一段本不该存在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逐渐浮现。 我想起来了！妖国！是妖国！我妖族创建的神圣妖国！ 他依旧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但他的身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坚定向着大殿屏风后的一扇雕刻着符文的黑色大门走去。 在他走进大门的那一刻整个皇城与他建立了一种奇特的联系，王易川此时感觉整个皇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走在漆黑的走廊中，整个皇城此刻发生的一切在他心底如此刻夜中的月光般若隐若现。 皇城内的孩子们看着前方那群即将奔赴战场的人群焦急哭喊着；皇城城门处一群大一点的孩子拿起武器咆哮着冲向了那群已经冲破外城城门的敌军；外城纷飞的战火中，被火焰燃烧到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焦黑人形生物依旧与攻入外城的异族嘶吼着互砍，在他们倒下之前，手中紧握着的是那已经被熔炼到手臂上的残缺武器。 一道道光幕在天空中坠落，王易川刚刚走出的大殿也在此刻燃起熊熊大火，大殿门外正中悬挂着的巨大牌匾在燃烧中翻转，又在翻转中掉落，牌匾上正在化为灰烬的“妖皇殿”宣示着妖族最后一曲战歌的落幕。 王易川不知走了多久，漆黑的走廊渐渐有了光亮。一个巨大的祭坛出现在眼前，整个祭坛上被人刻满了如飞虫般大小散发着微光的诡异符文。 随着王易川走近祭坛，那些诡异符文发出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了，王易川的身影也渐渐被明亮的光芒淹没，到最后祭坛的光芒汇集一处向天空中的圆月发出了一道耀眼的蓝色光柱。 王易川回望这个烈火滔天的城市，被祭坛的光柱吸引而来的异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而整个城市中那些仅剩的同族还在他进入的黑色大门外坚守。 像我这样差劲的人最后竟然能拯救世界，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有吧！ 王易川心底自嘲，在离地十几米的祭坛边缘纵身一跃，祭坛上的符号在此时竟然发出比刚才更加明亮的光芒，越来越明，越来越亮，到最后那些让人睁不开眼的明亮符文渐渐变成一道道细小明亮的蓝色火焰，冲向逐渐变蓝的皎洁圆月。 他的身体被火焰包裹着，火焰燃烧中他的身体变成了如羽毛般散落的点点光斑，在奔向地面的半空中缓缓消散。 “快！阻止他！” “天神大人！阻止他！” …… 王易川听着耳边的嘈杂，苦笑叹息：“失败了吗？” 王易川竭力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大殿，异族手中挥舞着武器嘶吼的向他冲杀而来，而那些异族身后就只剩下了一地的断壁残垣。 视线在火焰燃烧中变得越来越暗，意识也变得逐渐模糊，身体上的知觉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 王易川闭上眼，在他即将完全陷入黑暗的一刹那，令人烦躁的杂不知为何归结一体，在他耳边汇聚成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声浪，无尽黑暗中突然炸响： “醒来！醒来！醒来！！！” “白皇！醒来！！！” “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