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威逼利诱
只有赵完璧脸色苍白的再次朝杨百步拱了拱手:“谢杨牢头吉言。学生生前未能一展胸中志愿,死倒是能死出一点响动,也算慰怀了。”后退几步,走回自己的狗窝床边,再次盘腿坐了下来。 没有其它声音了。 应该说,这份诡异的安静从牢子放饭时就开始了。怪不得这顿饭丰盛得过头,完全不像是坐牢的伙食,原来是一碗断头饭。 关在这里的捉刀人都是老手,一看饭食不对就立刻有所察觉,只有刚穿越过来的孟夜长完全没上道,不仅有心思吃饭,还有心思指责有块臭rou影响食欲。 现在,孟夜长也彻底没食欲了。 明天就要死了吗?不应该,老天既然给了我第二次活的机会,没理由这么快又急着让我去见他,一定还有希望……孟夜长脑子里急速运转,很快,办法冒了出来。 “杨牢头,小弟还薄有几分家产……”孟夜长斟酌着开口了。 “杨牢头,听标下一言哪。”有人用凄厉的叫声截胡孟夜长,“下官为捉刀人十年,昔年办一桩神棍案时,因为破案得法,得一老和尚青睐,将庙中一颗夜明珠相赠,足有鸽卵大小。老和尚嘱咐我日后将此珠赠予有缘人,杨牢头,您即是我这十年所见过的最有佛缘之人,不如待我去将夜明珠挖出来,赠予牢头如何!” “哎呀,这……这叫杨某怎么受得起呀!”杨百步一脸受宠若惊的吩咐牢子:“还不快去取纸笔来,好叫何队正画藏宝图,晚了就来不及了呀。” 何队正立即叫道:“下官藏珠的地方过于隐秘,单凭图只怕容易走空,还是下官亲自带杨牢头去取来得保险!” “走空了只能说明杨某福缘未到。”杨百步的语气中带着十分的可惜,“如果让何队正出了牢门一步,杨某的死期可就实打实的到了。何队正请放心,夜明珠起出来,变卖成钱之后,三成分给你的家人如何呀,杨某对天发誓定会做到,绝不食言!左右,给何队正拿纸笔!” 利诱之计不通。 只能另想它法了。 孟夜长逼着自己的脑袋急速转动,不一会儿,第二个办法又出来了。 “杨牢头,您也知道,我家里有个爷爷,早年是从过军的,不瞒您说,老爷子有个同营的队友已经做到了将军,眼下正在北狄边境镇守,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只不过我家老爷子一向低调……” “我jiejie是京中第一神捕史垂名的侍妾!”有个迫不及待的家伙抓着栅栏大声叫嚷,打断了孟夜长的思路:“我看杨牢头才华过人,只是缺人提携,史神捕正好是你的顶头上司,只要他帮你说一句话,杨牢头必定青云直上,绝不是这间监牢容得下的!” 杨百步立刻肃然转身,恭恭敬敬的朝这人拱了拱手:“有劳丁零兄弟关心杨某的前程,既然如此,还请丁零兄弟将来千万记得给贤姐托个梦,请她帮忙吹吹枕头风,杨某定当感激不尽!以后逢年过节,家里绝对少不了丁零兄弟这把纸钱。” 以势压人不行。 孟夜长定了定神,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 “杨叔,我突然发现,您跟我一个远方表舅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咱们论一论,说不定还是五服以内的亲戚……” “义父救我!”又一个哭腔中断了孟夜长,“您记不记得,当年您初来京城闯荡,遇到山贼截道,是我父亲查案路过,拼死将您救下,为此还被砍瘸了一条腿。我生下来就被您收作义子,这会儿生死关头,您可一定要救我呀!” “小曾!”杨百步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你放心的去吧,你爹就交给我照顾了,以前我跟你爹兄弟相称,你走以后,我愿事他为父,为他养老送终,定不教人欺负了我父!” 攀关系也不行。 孟夜长感觉到了阵阵绝望,这个牢头属鹅卵石的,油盐不进,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可我还不想死啊。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莫名其妙拥有了第二次生命,一定不能稀里糊涂的断送在这里,这一次,自己要老到痴呆、老到丧失行动能力、老到大小便失禁,然后躺在床上安然逝世,绝对不要英年早夭! 整一些乱七八糟的花活看来是没用了,要保住命,只有堂堂正正的解决掉问题的根源。正好,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长处的。 前世我可是警校生,读的还是刑侦专业,知识爆炸时代培训出来的刑侦生,怎么也比只会勒索老和尚的古代捕快强。 “杨牢头,在下还有一句话想问。” “孟兄弟但说无妨。” “如果能找回失窃的御马,我们就能免死了对吗?” “孟兄弟山穷水尽仍不肯绝其志,明知不可为而仍要为之,坚毅顽强实在令人动容,兄弟我万分佩服。” “杨牢头似乎并不认可?” “孟兄弟呀,你们是因为破不了案被判死的,哪怕窃贼今天晚上突然自首,御马也不是你们追回来的,不能因此而脱罪,该走还得走呀。” “如果就是我们破了案呢?” “那么我先恭喜孟兄弟,已经达到神智不清之境界,明天行刑时当可少去许多痛苦。” “杨牢头不相信我啊,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没有的事,我当然是相信孟兄弟的,只不过明天就要行刑了,你们都还关在牢里,有天大的本事,这一晚上也远处施展哪。不如趁今晚回忆一下还有哪些未了的心愿、哪里还藏有没花完的钱财,兄弟我赠你们一人一张纸写下来,起出来后帮忙交给你们的家人,明日也好长眠啊。” “不用出大牢。”孟夜长抓着栅栏,把自己谄笑成菊花的脸从缝隙里挤出来:“小弟我在生死关头突然开窍了,悟到了破这个案子的几个关键点,不知道杨牢头有没有时间听我分析一下,并且帮我转呈出去,上达天听呀。” “孟兄弟求生意志之强烈,让人忍不住心生折服。”杨百步肃然朝孟夜长拱了拱手,“只是孟兄弟别怪我多心,这件案子如此离奇,十匹御马上午牵进养马监,下午就不见了踪迹,养马监外面就是金吾卫营地,几十名当值军士没见过半根马毛出去,做不了假,养马监又没有侧门,你们也掘地三尺找了,没有地道,马又不会飞,圈在里面怎么就不见了呢?”
“所以兄弟我觉得你们在期限内没能破案也不出奇,连史神捕都没有办法,不然也不会放着小舅子不来救。孟兄弟你大难临头突开心窍,值得恭喜,只是如果这个窍开得不够大,没法破案的话,兄弟我帮你报上去,惹得大人们动怒,岂不是连累了兄弟我?到时候孟兄弟泉下有知,想必也是无法安息的呀。” 他在担心受牵连,还得丢个枣给他……孟夜长在心里下了判断。 “杨牢头你得这么想,凡事都有一体两面的嘛,我们破不了案的惩罚这么重,可见陛下是何等的重视这个案子。”一提到皇帝,孟夜长发现杨百步面容一整,于是也学着他刚才那样,左手握住右手,戴着大枷胡乱摇了两下,以示拜过皇帝了:“那只要破了案,得是多大的功绩呀——” 拉长声调进行强调后,孟夜长继续对杨百步施以诱惑:“小弟我是在杨牢头的提点之下,才突然有了这几点小小的灵感,论起来主要的功劳应当是杨牢头的,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只想保个命,其它的奖赏都该归杨牢头才对。你听我给你分析,我这几点灵感绝对够灵,有很大的把握能破掉这个案子……” 杨百步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孟夜长一愣。 杨百步停顿了一会儿,等孟夜长狐疑的把脸从栅栏缝里拔回去之后,才再次开口:“孟兄弟呀,陛下重视这个案子,以至于亲自断案,这可是头一遭。既然陛下已经下了判,那这个就是铁案了,孟兄弟的灵感如果真能翻案的话,或许要比翻不了案更加严重,你得恕老哥哥我帮不了你这个忙了。” 杨百步说完,认真的朝孟夜长作了个揖,以表遗憾。 孟夜长一呆,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考虑到:这是皇帝亲自判的案子,谁敢翻案? 看着孟夜长呆滞的一屁股坐倒,杨百步把手笼回袖子里,又笑眯眯的开口了:“兄弟我位卑言轻,孟兄弟如果真有妙法的话,也得找个能扛得住事的大人帮你递话才成。” “我哪里去找大人。”孟夜长有气无力的回道,“这牢里最大的人就是你了。” “无妨,无妨。”杨百步笑容满面的挥了挥手,示意牢子将饭菜留下,把食盒收回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请孟兄弟勉之。” 杨百步又打上灯笼,带着牢子走了,牢狱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孟夜长坐了一会儿,抓过那块臭rou,也学赵完璧那样揣到腰间。 一塞之下才发现,囚衣囚裤上居然没有一个口袋,赵完璧是放到哪儿了? 想了一下,孟夜长把臭rou放进裤子里,把裤子扎紧。 以裆夹之。 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