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母胎单身寻爱记在线阅读 - 第4章 男人减肥

第4章 男人减肥

    楚晨飞自认为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下了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可是,才迈开第一步,他就已经泄气了。

    九个月内脱单集训第一步:减肥。

    曾几何时,他觉得减肥这件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从小就偏瘦。小学的时候还有个他极度讨厌的绰号“小鹌鹑”。大学的时候,他一度暴饮暴食想要增肥,却以失败告终。他从不忌口,肥甘厚腻,来者不拒。他讨厌一切让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运动。确切说,除了走路和偶尔的社交性爬山之外,他几乎不参加任何体育运动。

    在他印象里,自己一直是个瘦子,也一直会是个瘦子。当个瘦子,仿佛像他的名字一样,生下来父母就给了他,也将会伴随着他,到老死的那天。所以他并不关心自己的体重,家里连个体重秤都没有。

    他不知道,对于三十几岁的人来说,唯一能稳定增长的,不是工资股票或者职称,而是腰上的那堆肥rou。

    不知从哪年哪月开始,就像是有人在夜里偷偷往他身体里充了气似的,他不知不觉地胀开了。脸蛋变圆润了,胳膊变粗壮了。最明显的还是肚腩,跟蒸笼里的馒头似的,悄悄地膨胀着。

    如果不是韩金诺和孙可可近两年来老嚷嚷要减肥,顺带着嘲笑他的肥肚腩,他肯定依然觉得自己还是个瘦子。

    那天孙可可说他的肚腩让他像四十岁的大叔,他听了着实是吓了一跳。回家的路上,他就去买了根软尺,一到家就开始量腰围,还在家里卫生间的镜子前,前所未有地照了很久。

    居然胖成这样了!他大吃一惊,决心要减肥。

    他一开始没觉得减肥会这么困难。去年有段时间,韩金诺和孙可可两个人大张旗鼓竞赛似闹着减肥,结果四个月时间就减下来了。韩金诺减掉了十五斤。孙可可也减掉了十斤。他觉得自己憋着一股狠劲儿,在三个月内减下个十来斤,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可是,按照韩孙两人分享给他的减肥大法才执行了三天,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他这才意识到,女人原来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减肥大法的第一条就已经让他叫苦连天了。戒糖戒淀粉?这简直是反人性啊。甜食,他咬咬牙还算能暂时舍弃,但是不吃淀粉真让他夜不能寐,度日如年啊。rou夹馍,奶黄包,叉烧酥,牛腩粉,龙虾伊面,各式炒饭,他爱的全部是号称减肥大忌的油糖混合物。

    “这样减肥下去,感觉都生无可恋了。”减肥第三日的晚上,他在微信群里向韩孙两人吐槽。

    “加油,飞哥。楚依山他妈在等着你呢。熬一熬就过去了,你可以听听音乐看看剧什么的,分散下注意力。”孙可可建议道。

    什么音乐能让人忘记一盘上海红烧rou?

    论语里说孔子去了齐国,听了韶乐,便觉余音绕梁,三月不知rou味。音乐这种技艺,在唱片录音带发明之前,并不能被准确记录。饥肠辘辘的楚晨飞怀疑,孔子或者论语的记录者们对于韶乐的描述完全是夸大其词的文学创作。

    又有什么剧可以抵得上一份海胆炒饭带来的快乐?

    如今的电视剧,广告铺天盖地,产品植入严重,很多零食饮料在现代剧中还有多次特写,生怕观众留意不到它。转战古代剧,也免不了有吃香喝辣的情节。就算剧里没有美食,视频网站的弹窗广告也会提醒你,该吃点什么了。

    吃是人的本能。

    求偶也是人的本能。

    两个本能在楚晨飞的脑子里争吵,像美国的两个党派,斗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

    他想缓解矛盾,于是在微信群里问道:“我难道真的要瘦下来,才能脱单?就没有姑娘喜欢稍微有点肚腩但有才华的男人了吗?”

    “你个怂货,这么快就想退缩了?”韩金诺一上来便开骂,透过微信语音说道:“你是饿死鬼投胎来的吗?又不是永生永世不吃碳水,就是让你忍一忍嘴,快速把体重在三个月内降下来,之后少吃点维持状态。你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就可以大腹便便了吗?先生,拜托。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教育平等已经深入人心了。女人们读的书也不比你少。在香港这种第三产业为主的城市,女人赚的钱也不一定比男人少。女银行家,女律师,女建筑师们,哪个不是把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的?稍微仪容不整的时候,就被男同事背后嘲笑为‘猪扒’(猪扒乃粤语中丑女的意思),可是你们这些男人却理直气壮地丑,还想为自己的油腻狡辩,说是因为有才华?谁没有点才华?”

    “罢了罢了。我错了。”楚晨飞投降了,说道:“感觉我要再不减肥,要被诺姐这种女权斗士当成典型抓去游街示众了。”

    “你减不减肥是你的事。但是你一边对女人评头论足,一边称自己肥得有理,这种双标行为我实在看不惯。”韩金诺补充道。

    楚晨飞立刻发了一个跪地求饶的微信表情。他要把白旗举得再高一点。他知道韩金诺一旦开启批判模式,她的嘴就变成了炮口,轰轰隆隆地,一个个炮弹接二连三地射过来。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她的狮吼?

    好男不跟女斗。

    好在隔岸观火的孙可可帮忙岔开了话题。她说:“反正减肥就是两个点配合。管住嘴,迈开腿。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嘴,多吃了一口饭,你就多去上一节健身课呗。”

    额——健身课!又是另外一桩惨事。

    害怕遭到两位减肥导师的攻击,楚晨飞只好违心地说:“有道理。我多去上下健身课,可能容易减下来。”

    才怪呢!

    这三个字被他吞回去了。

    健身减肥这件事,看起来合情合理,做起来全是挫败。

    光是上课时的肢体尴尬,就已经让他难受了。

    楚晨飞在中午或者下班后去中环花园街的那间健身房上训练课。由于这间健身房位于金融区的中心,来上课的中外男女,大多都是附近上班的白领。和他差不多背景的人们,西装革履,斯文秀气地走进健身房,换上健身房提供的运动衣物。那衣服就像是有魔法一样,突然就让人们性情大变。

    大家要么像大猩猩一样,举着杠铃杆,上跳下窜,要么是一帮人群魔乱舞,脚踩在一个和香蕉皮同样功效的圆形滑片上,扭来扭去,努力维持平衡。再要么就是模拟跟人打拳,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不时还要和大家一起吼两嗓子,让他恍惚之间以为自己来到了疯人院。

    有一次,他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正撅着屁股运动的身型,那尴尬的姿态,惨不忍睹,大为汗颜。从此上健身课他力求远离镜子的位置。

    他十分怀疑那些通过上健身课而认识到另一半的故事。当两人都是如此窘态,绵绵情愫是如何滋生出来的?

    对他而言,在健身课上,少遇到熟人,已经是大幸。

    不过,最让他垂头丧气的,还不是健身课上遇熟人,而是挥汗如雨气喘吁吁之后看到智能手表记录的数据。

    什么?这是按何种逻辑计算的?是误差太大了,还是监测方法不对?上气不接下气地这么辛苦运动了一个小时,才消耗两百多卡路里?约等于半个法包或者三十四克培根?那如果嘴馋,想把晚餐的一份水煮鸡胸rou沙拉换称干炒牛河加瑞士鸡翼,岂不是要运动到让自己昏厥才能抵消?

    楚晨飞苦恼地想,以这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甩掉腰上的游泳圈啊?

    他想放弃,但是一想到韩孙两人的冷嘲热讽和她俩去年减肥的光辉战绩,他不得不咬牙坚持,绝对不可以输给这两个牙尖嘴利的八婆。

    人的潜力,往往在竞争中,得以最大发挥。

    楚晨飞热火朝天地减肥一个月之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减掉了五斤!

    韩金诺和孙可可纷纷发来贺电,鼓励他再接再厉,创造辉煌。

    一个月减掉五斤。以这样的效率,三个月他就可以减掉十五斤。这个成绩将会比韩金诺的四个月减掉十五斤的结果更加优秀。如果坚持减肥四个月,五个月,那么——楚晨飞沾沾自喜地想着。

    一时间他仿佛忘记了他最初是为什么要减肥,好像把韩金诺比下去,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人的初心,往往在竞争中,零落成泥碾作尘。

    就在楚晨飞士气高涨地准备要乘胜追击,一口气减它个十来二十斤的时候,他却被迫要按下暂停键。

    因为他的膝盖开始疼了,疼得连上班路上的那一小截步行路程,都走得很辛苦。

    到骨科诊所看医生,诊断为菠萝盖移位。医生推断,病因大概率是突然的剧烈运动和不标准的运动姿势。医生给他开了些止痛药和三次物理治疗。

    谨遵医嘱的他不得暂时不放弃运动,休养生息。

    既然在修养生息,饮食也应该要跟上。

    膝盖痛就是生病。生病了就应该吃好点。天经地义!他毫不犹豫地把最爱的面条包子rou夹馍,添回到自己的碗里。养病最重要。

    三个星期之后,在他精心的养护之下,膝盖恢复了。宅男生活结束,又可以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了。

    韩金诺和孙可可约他吃饭。他条件反射一样,冲进卫生间称体重。

    什么?会不会是身上这条牛仔裤太重了?或者这件重磅棉质T恤太压秤了?

    他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战战兢兢地上了体重秤。

    晴天霹雳!

    不但前功尽弃,还比一开始胖了三斤。

    带着金融从业者的本能,他迅速地在脑子计算起了此次减肥的成本和收益。

    健身房月费每月一千六百港币,至今已付两个月。骨科医生的看诊费一千港币。并没有吃完的止痛药四百港币。三次物理治疗的费用一共两千四百港币。

    总计付出金钱七千港币,以及难以计数的汗水。

    然而,最后他却还长多了三斤rou。

    亏大了!

    这还不是最惨。最惨的是他如何有颜面见那两位八婆?

    当逃兵显然不是办法。于是,几番思索之后,楚晨飞只好选择在韩孙两人面前大肆渲染他当时膝盖受伤的病症以及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

    “唉——真是没办法。当时膝盖实在太痛了,每天走不了几步路,班都快上不了啦。”楚晨飞无可奈何地说,“膝盖是不可再生的组织。还好痛症来得快,算是早早地敲响了警钟。要不然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继续磨损膝盖,那伤害是不可逆的,是要残废的。这新添的三斤rou也算是应付的代价了。”

    韩金诺和孙可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沉寂了一会儿,韩金诺问道:“所以你还要不要九个月内脱单了啊?”

    “当然要!”楚晨飞不服气地说,“我没有放弃啊。你们也别放弃我啊。只是在减肥这一个步骤上遇到挫折了嘛。什么项目没点儿挫折?”

    他不能被人看扁了。

    孙可可想了一阵,说道:“两个月已经快过去了,还没有任何进展。我觉得时间线要调整一下了。可能需要一边减肥,一边用衣服修饰身型。这样实际一点。”

    韩金诺带着嘲讽的口吻笑道:“应该说,只能以衣服修饰为主,实质减肥为辅了。男人们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不高。飞哥也不例外。”

    韩孙两位导师的注意力终于从让他减肥这件事上转移了。楚晨飞松了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减肥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

    反正她们也说了,还可以靠衣服来修饰身型。

    女人们经常对衣服挑三拣四,精心搭配,通过衣服来扬长避短。有多少女人靠什么阔腿裤遮盖自己粗壮的大腿?又有多少只浑圆的肥臂膀躲在宽松的蝙蝠衫下面?

    男人为什么不效仿呢?为什么一定要认死理,拼了老命去练六块腹肌呢?又不是天天光着膀子?已经是文明时代了,若没有一身肌rou可以炫耀,城市里的男人们捂得比女人还要严实。

    他以一顿红磡维港会酒店的榴莲下午茶作为酬谢,诚恳地请求韩金诺和孙可可两人帮他重新设计衣橱。

    对自己将有的新形象,楚晨飞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