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入梦(一)

    “喂！你笑那么猥琐干什么，又在想什么坏主意。”白散推了推他问道。

    “我在思考自我、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关系，你知道吗，这对于一个中学生而言，是难能可贵的，回忆过去，质疑权威，反思人生，停下总结，身临其境，自我救赎……”唐天让故作深沉的说道。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些深刻的问题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明白的。”白散问道。

    “小黑的家乡在石城，我想放暑假的时候去他那里玩玩，你要表现的好，我可以考虑带你一起去。”唐天让伸了伸懒腰说道。

    “不管我表现的好不好，你都要带我去，不许放鸽子，不然，哼哼……”白散挥了挥拳头。

    “你想去的话，我自然会带你去，我会带着你越过这现实的围墙，越过高山大海，翱翔天宇，让你见到更加广阔无垠世界，蜿蜒的河流，黑色的森林，沉默的山峰，陌生的城镇，还有整个人生……”唐天让看着白散的眼睛说道。

    “怎么会突然这么说……”白散被唐天让看得毛毛的。

    “你看这天上，多美呀！”唐天让抬起头来，看看漆黑的天空说道。

    “什么？”白散也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天空不解的问道。

    “一群黑色的鸟，扑打着黑色的翅膀，悄无声息的飞过了黑色的夜空。”唐天让说道。

    “瞎说，哪里有什么黑色的鸟。”白散睁着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说道。

    “能看见的假装看不见，看不见的却假装能看见，这就是世界的本质。”唐天让苦笑道。

    “哎呀，你又装深沉。多么好的氛围被你打破了，你懂不懂情趣。”白散笑道。

    “情趣？你生日是多久？”唐天让听到这里，两眼放光的问道。

    “干嘛，想打听我的年龄啊？小女子豆蔻年华年方二八。”白散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说我不懂情趣吗，到时候给你买套蕾丝内衣，免得你说我没情趣，不解风情。”唐天让笑嘻嘻的说道。

    “你做点好事吧，我在学校里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流氓呢？一出门你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就露出来了。”白散没好气的说道。

    “记得那时候，我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朴素简单懵懂无知，分不清黑白真假，也不懂得是非对错，虽然处处是大人的谎言：玩火的小孩会尿床，屋里打伞长不高，上面的牙齿脱了要丢到瓦上，下面的牙齿掉了要扔到床底下，吃了耳屎会变成哑巴，晚上指了月亮耳朵会烂……可依然过的很开心，我们认识了彼此，有了同样的梦想，我们不再害怕一个人睡，也知道枕头下的压岁钱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孩子们洗干净了手上的泥，童年堆砌的城堡被风吹倒，我们终将长大，终逃不过命运安排，终避不了人世沉浮。所以趁着现在，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而最让人害怕的，是以后我会变成自己深深厌恶的样子：庸俗刻薄，阴险暴戾，冷漠无情，虚伪残忍，谎话连篇，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地方啊。”唐天让握紧拳头，仰起头又看看漆黑的天空。

    “……”白散听了唐天让的话微微叹息。

    “很久以前，在深山里住着一条恶龙，每年都要村庄献出一名少女，每年村庄里会有一位少年英雄带着武器去与恶龙搏斗，却从未生还。有一位少年出发了，有个村民悄悄尾随着他，龙洞里铺满了金银财宝，少年用剑刺死了恶龙，坐在恶龙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贪婪的不肯再离去，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身上慢慢长出了鳞片，尾巴和利爪，最终变成另外一只恶龙。”唐天让用柴禾拨弄了一下火堆，看着升腾的火焰有些出神。

    “你就是那个屠龙的少年？”白散问道。

    “我们都是屠龙的少年，恶龙就住在我们心里。少年时的我们总是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如何如何，可真正长大后，我们却变成了令人厌恶憎恨的恶龙。等我们长大成人进入社会，在某个灯红酒绿推杯换盏的夜晚，喧嚣过后也会空虚袭来，捏着酒杯感慨唏嘘说小时候单纯无邪，好想回到从前，可哪里又肯脱下身上的名牌，放下紧紧握在手里的权力与财富。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却改变不了挣脱不掉，纯真的梦想变成了丑恶的野心，只能这样一步步走向深渊。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难题：战胜恐惧，超越自我，坚持原则，守住底线……而最难做到的境界就是克制，克制自己的爱与恨，克制自己的欲望。”唐天让说道。

    “你肚子里的故事还挺多的，我也想给你讲个故事。”白散偏着脑袋说道。

    “什么故事？”唐天让问道。

    “很久以前，在深山里住着一个壮汉。他每天都在推石头上山，一块非常非常大的岩石，当他把石头推到山顶后就回家吃饭睡觉，然后到了晚上石头又会自己滚下来山来。于是第二天，他休息好了又开始推石头，从来没有停止，一辈子都在重复着推石头。”白散笑着说道。

    “这人是神经病吧，一天到晚就在那里推石头玩，难道就不能做点更加有意义的事情吗？”唐天让听完后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比如呢？”白散问道。

    “比如读点书考个名牌大学，找份工资高待遇好的工作，娶一个老婆生一堆孩子什么的。”唐天让说道。

    “我想说的是，无论这个世界如何改变，无论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遭遇什么，我都会做好自己的事情。少年变成恶龙是因为他贪图那些财宝，如果我们的内心足够强大，是可以抵挡住诱惑的。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要每天重复着推石头这么简单枯燥的事情，就像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傻子，不去追逐财富，名声，权力，美色，纸醉金迷的生活。来这浮华尘世一遭不就是享乐快活吗，粗茶淡饭的活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白散看着唐天让说道。

    “看来你还是那个少年，而我，手臂上好像长出了些鳞片。”唐天让撸起袖子看看手臂说道。

    “没事，回去我拿刮鳞刀帮你去掉，一点都不疼，就像刮胡子一样。”白散笑道。

    “骗人吧，我看那些鱼被刮鳞的时候，疼的翻白眼。”唐天让嘟哝道。

    “我说的话你不信吗？放心吧，我答应陪在你身边，有我在，你是不会变成恶龙的。”白散伸手握着唐天让手说道。

    “小散散，尽管这里条件艰苦，可也许就是我们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一天。以后的日子，我们会按部就班的生活，好好学习勤奋念书，考取自己喜欢的大学，然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在遥远的地方波澜不惊的度过四年大学时光，也许还会遇到喜欢的人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可最终，我们还是会回到这里完成最初的约定……”唐天让握着白散的手说道。

    希望再见之时，你我依然无话不说。

    希望再见之时，我们依然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