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菊花送饭
我听着听着怕不是这客堂间里在唱戏,嘴里不由笑出了声:“原来这杀人之罪不过三遍佛经便可抵消,那我先抄它个百八十遍可不就能杀光街巷?老奶奶,你说我说的可对?” 本是一脸慈悲的老奶奶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倒是大jiejie怒喝起来:“你个傻子说什么胡话!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你又未死,却如何让人给你偿命?” 我恍然大悟,恨不能用小本本记录下这话:“也就是说,只要人没死,不管我怎么折腾她,甚至将她投河都是可以的,身份,地位什么的,也全无讲究,大姐,你是这个意思吧?” 大姐秦怀臻一愣。 二姐又叫起来:“跟她这蠢笨货色说那么多做甚,说了她也不会明白的。” 我点头:“是啊,怎么官府说的跟家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呢?我都糊涂了,等下次回娘家,我可得就这事好好请教我爹爹和哥哥。” 话到这里,整个屋里的人都变了颜色。 老奶奶动摇了:“倒也不必麻烦你母家。” 正犹豫着该拿什么话来搪塞我时,边上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三姐秦怀瑾突然幽幽问了一句:“崔星晚,你既被推下苏河,又怎的会衣衫不整的躺在祭台上?” 秦怀臻也阴阳怪气起来:“这怕不是被人亲薄过了吧?” 秦怀蕊激动极了:“什么!这还了得!这不是给我家牧良带帽子吗!奶奶这可怎么得了啊!” 老奶奶也被气的不行,手里拐杖连连杵地恨不能直接砸我身上。 “我秦家三代朝臣,百年的书香世家,怎能出此等丑事,你快说,可遭人亲薄!” 我被人下药,投河,她们全不关心,却反怪我丢了秦家的脸? 我笑:“三jiejie啊,什么叫亲薄?” 三姐似觉不对,冷冷看我一眼不说话,边上秦怀蕊按耐不住道:“就是问你有没有跟男人亲热,被男人摸了,亲了!” 我恍然:“二jiejie果然经验丰富,什么都懂。” 秦怀蕊一愣,自觉上当,当即嚎叫着就朝我打来:“你这傻子居然还敢消遣我!看我今日不揍死你!” 我也不甘示弱,但见她来,先一步窜起来一把薅住她的头发一转身扭到她背后让她动弹不得。 她痛的“哇哇”大叫,周围丫头仆役都过来帮忙,我心说:来得好!索性一道热闹热闹! 翻了茶几,踹了圆凳,拖着秦怀蕊到处窜,好好的一间客堂转眼就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老奶奶气的血都能吐二两,手里拐杖杵的都快断了,关键时刻还是大姐大叫一声:“够了!都给我住手!” “崔星晚不守妇德,失我秦家脸面在先,不遵长幼之序打人在后,即刻关入柴房,没有奶奶点头,不得给她饭食!” “水也不给!”秦怀蕊跟着叫,披头散发,跟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我倒是很无所谓,反正柴房于我已经是如闺房般的存在了。 只是今日这“闺房”却有些尴尬,因着前几日暴雨,原本我拿来当床的草垛子湿的可以养鱼。 想我以前在相府,虽然是个傻子却也是多少人前呼后拥伺候着的大小姐,可如今秦家却根本不拿我当个人看待,真是时也命也,风水一转,便是天地云泥。 若是爹爹和哥哥知道我现在的境遇,大概也会为我伤心难过的吧? 我唉声叹气,越是想到从前就越为现在悲哀,想着想着肚子居然就跟着唱起曲儿来。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连透进来的光都变得黯淡,这个时候要能有一整只鸡摆在我面前该有多好? 对,还要有孜然粉! 鲜嫩的焗盐烧鸡,往孜然粉里那么一滚,再趁热往嘴里一塞,那丝丝融化的皮rou,那酥脆的鸡骨,那沁入心脾的油脂…… 我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遗憾,轻轻拍着欢叫的肚子:“你叫破喉咙也没用啊,以秦家的尿性,今晚要是能给我吃食那才叫有鬼了。” 话音刚落,却听破败木门“吱呀”一下,鬼来了? 蓝衫的秦牧良从发梢到脚跟都透着儒雅斯文,若是问整个无双国谁能配得上“淡泊如菊”四个字,那么以秦牧良的外貌和气质绝对完美契合。 只可惜这朵菊花在看到我跟田间如厕一般的姿态蹲在草垛边上时,微微的收缩了一下,顿时气质全无。
一反之前对我的避之不及,他徐徐来到我面前,将一个食盒递给我:“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饭菜来。” 什么情况?无事献殷勤? 我接过食盒,里面两菜一汤,荤素都有,吃了几口味道尚佳,只可惜没有我心心念念的焗盐烧鸡,实属遗憾。 反正在秦牧良的眼里我就是个傻子,所以我也没有什么顾忌,蹲在地上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他应该是不喜欢看我这副样子的,身子微微侧过,面对着墙壁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后天便是太后寿辰,相国大人特意嘱咐要我带你同去宫内给太后贺寿。” 噢,懂了,难怪来给我送饭,是怕我会向父亲告发秦家的所作所为啊。 回头仔细想想,之前哪一次不是这样呢?但凡知道我会跟父兄相见,秦家的这位少爷就会对我很温和,温和的让我一次次放下对父亲哥哥哭诉的念头,一次次的放过他们秦家! 我继续吃着饭不理睬他。 他又道:“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你的眼圈红着,你是在哭吗?” 我一怔,筷子才夹起的rou丝便落在了地上。 “如果你觉得呆在秦家真的很辛苦的话,后天你大可跟你父兄说,让他们把你接回相府。” 几个意思?欲擒故纵?变个花样让我心软吗? 还是……我想起了翠果儿,难道秦家这位少爷真的对她如此动情,哪怕是断了日后富贵也要娶她进门? “我同意和离,只要你愿意。”他说。 在转身面向我时,我正盯着地上的rou丝,这让他误会以为我正准备把掉在烂泥里的rou丝也捡起来吃掉。 “那不能吃!” 所以当他很激动的过来抓住我持筷子的手时,我因着惊吓而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进去居然深不可测,可奇怪的是,这无底的黑色之中氤氲着的居然都是柔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