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上党吕氏的庄园坐落于城南,乃是处别苑居所。 远远看去,便可见竹林巨木,郁郁葱葱,亭台楼榭,曲水游廊,其间更点缀有异草奇花,许多山林中都不常见的珍奇兽禽,在吕家庄园中竟也有豢养。 吕飞卿引着李京墨一行人,穿廊绕栋,径直到偏厅中落座。 李京墨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其间园林布置,只觉甚是讲究得体,或五步一厅,或十步一廊,虽令人有些目不暇接,但无论亭台楼阁,都不落俗套,似乎暗合五行生克变化的道理。 几人方一落座,吕府中早有几名容貌姣好,身段婀娜的少女,分别替几人斟上清茶。 李京墨微点头致意,端起右手边的青瓷小盏,浅浅啜了一口,但觉这清茶入口微涩,仔细咂摸后,却有股淡雅的回甘之味萦绕齿颊,令人不自觉有些飘飘然。 “嗯,好茶,好茶啊!” 李京墨脱口赞道,吕飞卿脸上不无得意神色,他捋须摇头笑道:“看来,李仙友亦是茶道中人啊,不瞒诸位说,老夫平生别无所好,唯有茶之一道,深解其中三昧,常烹水煮茶,怡然自得啊。” “哈哈,吕长老还真是风雅得紧呐!只可惜老汉是粗鄙俗人,如此好茶入得老汉的臭嘴,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吕飞卿听得这话,连连摆手,笑道:“卜老弟倒是取笑了。风雅二字,实在愧不敢当。只不过你我既通些五行巫傩之术,于茶之一道上,却别有些体味啊。” 智清和尚方才与李京墨交手,虽吃了些小亏。二人终究未下死手,因此伤势倒无大碍,不过当时胸口微窒,先天精气运行不畅罢了。 经他自行调息后,已无大碍,此时听吕飞卿谈论茶道,亦有些不明其意,便即问道:“倒不知吕长老有何见解,贫僧恭聆教义。” “哈哈,大师佛法渊深,见识广博。老夫不过是些浅显拙见,倒要令大师见笑了。” 吕飞卿一捋长须,向身后侍立的童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即率同众侍女退出偏厅。 李京墨见吕飞卿丝毫不谈正题,反倒拉着几人谈论茶道,心中犹疑,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老夫以为,这茶之一道,占尽了先天五行之道,金木水火土一样不落,受尽种种煎熬,方能将这股清香送入人口中,实在是可敬可叹啊!” 吕飞卿侃侃而谈,所说之话倒也有些深意。 李京墨于前世中,也曾喝过几回茶,但实在不谙此道,只是冷眼旁观吕飞卿与众人的谈话。如此,过得两盏茶的功夫,门外侍者推门而入,朝着吕飞卿和众人躬身为礼,低声道:“长老,家主请您和几位客人到正堂叙话。” 吕飞卿听了这话,点点头,站起身来。朝着李京墨几人笑道:“诸位,蔽族家主有请,诸位且随我来吧。” 几人出得偏厅,又穿过几条长廊,但见前方一座气势恢宏的厅堂。 画栋雕梁,高檐广厦。重楼屋宇上,正中悬着块匾额,匾额上三个漆金大字,吕言堂。八角飞檐上,均悬挂有祥云飞鹰的金属铭刻,那便是上党吕氏的象征。 李京墨随众人来到堂上,但见广厦屋宇中,已聚集着不少人。 这些人手中各持着兵刃法器,身上亦有先天精气涌动的痕迹,显然都是些身负修为的巫傩之辈。 李京墨目光在四下一扫,见这些人中虽有老有少,但身上的精气波动却颇为相似,并无哪一个巫祝的精气波动明显高人一筹。 只不过凭借这些人的修为,似乎连吕飞卿都比不上,究竟又能在何处帮到吕家呢? 李京墨心中踌躇。 这时,只听堂后不知是何人吆喝一声。 “吕家主到了。安静些,吕家主到了。” 帷幕掀开处,只见一名紫面短髯的中年人走入堂中。这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穿着件紫色绸缎褂,双手负在身后。甫一踏入堂中,凛冽的目光在堂中一扫。 李京墨只觉有道神识在自己身上一闪即逝。 旋即,那紫面短髯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对着堂中众人微一抱拳,朗声说道:“诸位江湖上的朋友,在下吕轻侯,忝为现任吕家家主,近日广邀江湖上各路朋友前来,实在是有一件为难事,想请各位朋友相助。”
人群中,一人高声问道:“吕家主,我等既已前来,您就无须在客气了。有何事,但请名言吧!” 吕轻侯大袖一挥,自袖中飞出七枚墨绿色珠子,每一枚珠子上皆黑气缭绕,一张张狰狞可怖的痛苦面容,在珠子表面若隐若现。 “炼魂珠!” 堂中有人识得此物的,不禁失声惊呼。炼魂珠是指巫傩术中一项极恶毒的术法神功,傩师为对付切齿痛恨的仇敌,往往将其抽魂炼魄,而炼魂珠便是其中一种手段。 受此术之人元神被封入魂珠当中,经历火海冰冻,持续七七四十九日方才形神俱灭。 “吕家主,这炼魂珠内是何人魂魄?” 先前问话那人,显然也认得这炼魂珠的厉害,说话时,语音已未有些发颤。 “我吕氏设在晋阳城中坊市的七名管事,不多不少,都在这里了。” 李京墨听到这个地方时,心中不禁一动,忽然想起了白芷蘅。 “这……莫非是晋阳白氏所为么?” 一人沉吟片刻后,语气中略有些不解地问道。 吕轻侯屈指一弹,一柄淡金色飞剑祭出,嗤嗤嗤接连洞穿七颗炼魂珠,将炼魂珠与七名管事的元神一齐绞碎,缓缓说道:“阁下所料一点不错,正是白氏的手笔。” 上党吕氏在并州境内树大根深,尤其是揭阳郡内,影响力更非同一般,等闲氏族根本不敢与之匹敌,若非是晋阳白氏这等一等一的大族,谁敢来轻易捋其虎须? 一众巫祝傩师听见吕轻侯说出晋阳白氏时,脸上都已浮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吕家主将这些人着急起来,该不会是要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对抗白氏吧,只是这些人分明修为一般,又能有什么助益呢?” 李京墨皱了皱眉,只听另一人问道:“我曾听闻,晋阳白氏与上党吕氏素来交好,此番这等挑衅,究竟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