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慈悲心
宏亮和无忧子正在悄声议论，张义亭忽来禀告，说众弟子已收拾妥当，催促两人启程。 无忧子随即按下话头，转身离开，宏亮紧紧跟着，却仍在不住低声劝解，直到群雄跟前，他这才停住不说。 此次再行，无忧子多加了几分小心，他不愿多生事端，也不去查探高天左等人下落，只吩咐众人在官道急急赶路，再不到偏僻村庄歇脚。 此后，宏亮派人与天泉寺联络，没出几日，寺中便派出高僧宏博大师等一众和尚赶来接应。 至此，这支队伍更显壮大，但也不再金鼓齐鸣、张挂彩旗，生生少了许多喧闹。 十日后，这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五月二十，赶到了天泉寺。 …… 汪骁被柴大喜劫持，原已逃出柴家庄甚远，待他顺着原路重新折回，群雄已经离开两日。他小心在庄上废墟间查探，并未发现有正道弟子留守。此后，他又去了一趟蛙山，不禁想起何夭夭，他们原本是生死之交，顷刻间却又变成了死敌，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当日，宏亮提起汪宏山叛逃时，汪骁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倘若有意如此说，宏亮必是发现了他在偷听，无忧子自然也会发现，可为何不见他们出手擒拿？倘若无意，为何偏偏在他们偷听时，这才将此番话说出，还说得如此不尽不实？ 可不管怎样，汪骁知道，宏亮绝不是善类，此人一般的jian诈阴险，即便到了天泉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父亲。 如此耽搁两日，汪骁心中虽然焦急，但想要立即追上群雄，却已是不能。况且，他又不敢贸然在官道行走，只好一边暗中打探，一边在山间野路追赶。 一路上，汪骁夜行晓宿，饥餐渴饮，终于在五月十六傍晚，来到了一座大城边。这座大城唤作羽月城，坐落在仙山天外天山脚下。 羽月城向西再过四十里，便是天泉寺所在——天衍峰，此峰是天外天九九诸佛宝山之一，峰上传说有三千诸佛洞府。 仙山天外天蜿蜒万里，南北纵观神州，有无数支脉大山蔓延，八十一座峰顶终年积雪，山体向东渐渐凸出，如同巨大翎羽飘落大地，向来被视作神州龙脉。 以天泉寺所在天衍峰为界，天外天又分北南两段，北段多有高峰，向北尽头入海，化为支离海岛，如瑰宝明珠，似晶莹玉琢；南段山势逐渐走低，直至大清江畔，终为平原沃土，山灵水秀，孕育出文人墨客无数。 城外山下的树林中，汪骁稳稳伏在一棵杨树上。山风徐徐刮过，刚刚蓄满的杨絮，立即被吹散，片片飘飞间，像极了落云峰上的那场大雪。 山风虽缓，却厉得似刀，呼呼吹过汪骁身体，似乎欲将他全身经脉刮碎，他不禁又抱了抱双臂。他怔怔望向西沉的夕阳，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羽月城城门外满是人马车流，劳作归家的百姓，载满货物的商贩，全需在戌时五刻、暮鼓敲响前入城。 终于，天色慢慢暗下来，随着一阵鼓声响起，人声终于归于沉寂。 汪骁侧目一望，只见几个身穿僧袍的和尚，在城门关闭前，随着人流快步走入城中。 汪骁暗道：不出所料，天泉寺果然有人在此守候。又过了三个时辰，约莫夜半时分，他从树上跃下，借着夜色黑暗，向前快速窜去。 到了城墙下，汪骁抬眼上望，只见墙高四丈，头顶处有火把闪烁，不时有嬉笑声音传来，显然守卫并不十分严密。他顺着墙根向旁轻轻移动，走出里许，到了一处城墙拐角，发现头上并无火把，他伸出双手微微用力，手指已插进墙缝中，缓缓向上攀援。上了城墙，他未曾见得守卫，顺势溜进了城中。 到得城中，汪骁仍不敢明目张胆，专拣昏暗胡同穿行。 此时，各家各户早已入睡，路上冷冷清清，哪还有人走动。 可事有凑巧，汪骁刚拐进一条青石板大街，正遇上一行人从对面走来。他心中一惊，怕有甚闪失，连忙侧身站在墙边，装作整理衣襟。 谁知，这一行人见到汪骁，却摇晃着向他走来，口中兀自骂骂咧咧。 汪骁避无可避，只能贴近墙边站定。 为首一人身材壮硕，肥头大耳，身着青白绸衫，口中喷着酒气，几步来到汪骁面前，冲着他指指点点：“哈哈，大伙快看，这混账东西！见到大爷来了，还不赶紧躲开，竟站在这里扮作木桩！你说，他是不是找死？” 这人旁边四人身材倒是极瘦，却也同样穿戴富贵，不住声的附和笑骂着。 汪骁不愿多事，低声应道：“各位，在下有事急着赶路，还请……” 汪骁话未说完，便被为首的大胖子打断：“混账！爷们在此取乐，你还敢还嘴！皮痒了是不是？” 旁边一个瘦子问道：“沈大少，听他口音，是外地人！他妈的，近日咱们城里，来了不少名门正派弟子，也不知他是不是？” 被称作沈大少的胖子，心中似乎极为不满，愤愤骂道：“什么狗屁名门正派。告诉你们，在这羽月城中，就只咱们寒玉山庄一家称的上。嘿嘿！混账东西，不管你是不是那些人，见到我沈大少，今天，算你倒霉了！” 汪骁听他所言，已知在城中住下了不少冤家对头，当下只急于脱身，他道：“几位，在下有要事在身，不愿和你们斗嘴。还请让开吧！” 沈大少一笑，脸上肥rou颤颤巍巍，他道：“哈哈！大伙听听，这混账东西，居然这么嚣张！还等什么，给我揍他！”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火，沈大少抡起肥硕的拳头冲着汪骁便打。他身旁四个瘦子见状，也连忙围将上来。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汪骁回过一句，矮身避过沈大少拳头，脚下贴地狠狠一扫，只听见“哎呦”几声痛呼，身旁五人立时都躺倒在地。 “原来是一群酒囊饭袋！”汪骁望着地上翻滚起身的五人，摇头笑道，转身便走。 但敌人不依不饶，沈大少笨拙地站起身后，立即合身扑过来。汪骁一侧身便已躲过，却被另外四个瘦子拦住。 这四人身法虽不甚灵动，但前后纵落有序，竟隐隐透着阵法之势。汪骁不禁暗惊，只好小心应对。 这五人，沈大少蹲下肥硕身子，两条粗壮大腿忽伸忽屈，专攻汪骁下盘，不让他轻易得脱；其余四人前后左右围定，或抡拳，或脚踢，每一招看似笨拙不堪，却均在汪骁换招时打出。 这样一来，汪骁出招虽颇不顺畅，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威胁可言。 砰！砰！砰！砰！ 又过片刻，汪骁双拳急挥，如同闪电般接连打出四拳，四个瘦子每人中了一拳，立时便被打得向后飞出。 可谁知，汪骁刚松一口气，双腿竟被沈大少抱住，他忙运真力，抬脚便踢。但沈大少皮糙rou厚，汪骁狠狠踢了几脚，居然纹丝不动。 沈大少趴在地上，大声嚎道：“我抓住他了！大伙一块上啊！” 其余四人一听，重又连滚带爬跑到汪骁身边，紧接着便是一阵迅猛急攻。 汪骁双脚被缚，身形不能转换，拼着挨下几掌，又将众人打飞。 但这几人就如同癞皮狗，仍是被打倒再爬起，向前急急攻来。 如此三四次，汪骁心中不禁恼恨起来，暗暗起了杀心，就欲召唤金蟾宝灵，将这几人全都杀了。 可正在此时，却听见一声怒喝响起：“阿弥陀佛！沈家兄弟，还不住手！” 只见来人是一个小和尚，年龄约莫有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破旧的月白色僧袍，他脸盘宽阔，鼻头挺拔，顺眉垂耳，目露佛光，手中捏着金刚法印，端的是一派宝相庄严。 沈大少讥笑道：“原来是天泉寺大师到了。失敬，失敬！不知有何指点？” 那少年僧人一听如此称呼，带着稚气的脸上便有些发红，他道：“大师之称万万不敢当，小僧只是天泉寺里一清修沙弥。要我指点是不敢的，但你们几位施主，围着这一位施主逞凶，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事，几位施主停手慢慢商量，总比动手要好的多。况且，佛法有云……” 小和尚啰里啰嗦，左一句施主，有一句施主，又来一句佛法有云，早把沈大少等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汪骁一听，也不禁莞尔，暗道：这小和尚心地倒是极为善良，但和这群无赖，哪有许多道理讲。 小和尚似是极为腼腆，见众人发笑，忙闭口不言，讪讪站在一旁。 沈大少不等小和尚说完，突然一使眼色，说道：“兄弟们，这架打不成了，咱们走！”说罢，他松开双手，起身拍落衣上尘土，带着其余四人说走便走。 汪骁不愿和天泉寺中人有所瓜葛，当下轻轻谢过，转身便走。 小和尚快步走上前，急忙拦住：“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汪骁一惊，暗道：坏了！难道他认出我了？立时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