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休整（下）
时近中午。皮兰号宿舍区的走廊上，脚踩厚实军靴、而身上仅穿有轻薄单衣和水手短裤的内华达，正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刚才那憋红的脸颊终于缓解，神色很是轻松。 “喝啊、呵啊啊——” 她把手臂轮流抬起背在颈后，左右用力伸着懒腰，还有些许酸痛感的身体发出咔咔的声响。正猛打呵欠的她，也是毫不在意上身的春光流露。 但现在走廊上仅她一个人，似乎除了有执勤任务的舰娘，其她小姑娘还基本没有起床。而且，这基本是艘“女儿船”，也就不用那么在意了—— “中午好，内华达小姐。”走廊的广播里突然响起一道合成电子女声“请注意您的衣着和举止文明，谢谢。” “咳啊！咳咳咳、不好意思……”呵欠打到一半的内华达被吓得突然顿住，不禁连咳几声。接着稍稍拉扯下衣袖，拍拍皱起的单衣。同时转头看向声源，走廊尽头上挂着的一台广播。 略感好奇的内华达正定睛细看，广播又响起那道女声：“内华达小姐，您还有事情吗？”内华达赶紧摆摆手：“啊啊、没事，我只是…你那里有摄像头吗？” “我知道船上所有发生的事情。”图灵回答的语调不紧不慢，清晰的吐字中又显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命令语气—— “虽然皮兰号上基本是舰娘居住，但提督大人随时会回来，请您注意穿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也不要再发生上次的尴尬。” “啊？上次，哦哦哦！”内华达闻言一愣，很快回忆起来，是在说她和晓军的那次尴尬、或者说“热辣”的初次见面。 “啊…嘻嘻、很抱歉，我会注意的~”打着哈哈的内华达溜回到宿舍，蹑手蹑脚地穿过轻鼾四起的床铺，回到自己的床位，从揉乱的被褥中扯出衣服。 话说，这就是“图灵”啊。 上船前听晓军随意提起过：“这艘皮兰号上，安装了一个人工智能进行辅助，叫做图灵（Turing），你们可能会撞见她。” 之前几天都没时间留意，而且图灵好像也没有与她们搭话。刚才这算是初次见面吧…好像也是挺尴尬的…… 粼粼波光反射在曲线傲人的少女身上。其背负的洁白舰装与披散的亚麻长发，在黄昏里逐渐混淆。 “收到，司令官！” 女子一声回应后左臂轻抬，位于腰侧的航母甲板通过腰上的机关扭向正前。沿着甲板中轴，一道整齐的蓝光纹路像是切割般快速流过前半个舰身—— 白色的外壳往左右稍作展开，露出的舰装内部的两道并排的黑色矩形金属柱，萦绕着淡蓝色的耀眼电光。 脑内显现的雷达图中，深海信号是如此清晰；从舰装传来的道道提示，也在催动她快些行动。 海风的气息在身侧流淌，顺应着脚下的波涛，身影微晃的少女轻吐出一口气，向前展臂高呼：“顺着海风…战斗机小队！起飞——砰！” 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从床头而起，很快即刻传遍整间宿舍。随之发出的，还有少女压抑痛处的呜咽声。 “呜呜，我的手啊……”列克星敦突然醒来，睡姿即刻转为侧躺、紧紧蜷缩起来。敲在上铺床边的手臂也在瞬间被收入怀中，上臂被夹在柔软山峰之间，前臂则在两道曲起的修长合起之处。白葱细指与嫩藕足趾相碰。眼角微微闪出泪光的少女吸着凉气，慢慢搓揉着泛红的手边，想让那尖锐痛感赶紧消散。 “呜…嗯…”听到上铺的动静，列克星敦又急忙屏住呼吸，转过蓝眸向上。而奥马哈只是轻轻皱眉，支吾几声后就翻了个身，刚才打断的轻鼾很快又起。列克星敦这才松了口气。 一小阵窸窣声后，列克星敦从温暖的被褥爬出来，看到闹钟显示的时间，她眼睛微瞪。迅速而轻声地把衣服穿好，准备洗漱穿衣出门去。虽然晓军在昨晚就说了今天好好休息，但列克星敦似乎不太有这份闲心。 “诶？” “啊哈？” 两道挨着的门同时打开，让特混一唯二的两艘主力舰娘四目相对。蓝红瞳色的战列舰眨巴两下眼睛，轻轻抬指向列克星敦，小心而又带点俏皮的问道：“哦、列克星敦！请告诉我，你是刚刚起来。” “嗯嗯、是啊……”得到航母轻柔的回应后，内华达便长舒口气：“哦~太好了，我还以为就我这个主力舰在偷懒。” “诶？不不是偷懒啊。”列克星敦也是听出她话里的内涵，稍挺胸脯地解释道“司令官也说了，今天可以好好休息……” “你那边还有谁起床了？” “现在？就我一个。” 讲到这，趴在门边的两位大姑娘皆是轻轻一笑。内华达虽不敢放声，但表情也比捂脸腼腆的列克星敦要张扬不少。 虽然这两艘舰娘的实际隶属不同，本也因此自觉隔有距离，但在扶桑海域的这几天，在同一位指挥下、作为唯二的主力舰的她们，在背靠背的战斗中，共同为舰队拿下来海面与天空、撑起白天与夜晚。 每次回到舰艉整备的时候，在略微狭小的整备间里，她俩的对视自是会发生交错。而耳机里传出的指挥声音，也常常同时提到她们两人的名字，对话也自然多了起来…… 雨虽然小了些，但还是持续不断。整个工地都变得十分泥泞，越野摩托在上面都不禁几次打滑。 （“嘿嘿嘿…哈哈哈…啊哈哈！”） （你别笑了……）坐在后座的晓军迅速摆出求饶姿态，对方刚才开会时一言不发，出来后就突然跳了出来，发出一阵狞笑：（刚才的话我也都听到了。） 散会后晓军也是明显感到了，自己成为军官们讨论的热点。稍稍散开“触角”，就把同僚们的闲聊全部收入耳中。 （“噗哈哈哈、那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啊，提督大人？”） （少来吧，这可是很折磨的事情啊……） 晓军咬着牙，暗暗摇头。自己可是正值十七、血气方刚的少年啊！经过艰苦训练的结实身体，就像受过锻打的热铁一般。要安奈下来，谈何容易。 不过他是一位驱逐舰同居了三年多，还是摸索出一些方法。比如靠不停的工作，去消耗那不断涌出的精力…… （话说，你怎么还能那么开心的啊？）晓军岔开话题，一脸严肃地问道（那股感觉可一直还在啊……） 和在海牙岛被偷袭前一样的，脑里不停有微微刺痛的感觉。 （“你倒也越来越熟练了啊。”）对方的声音亦是回归严肃（“上次你好长时间都没感觉到呢，现在终于是灵敏不少。”） （从进入扶桑海那时候，我们不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吗？） 在面对伪装型深海舰娘的时候的感觉。 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就是一直纠缠着我的脑袋不放。真是很让人烦躁。 （“等再出海的时候，估计我们就能知道了吧。”） 再出海吗…… “这里就是主工地了。”晓军回过神来，丁长官已经载他穿过狭长的马路，来到港口那片矩形工地的外围。旁边不远处就是码头的泊位，离他们停车位置最近的就是皮兰号。 “不好意思啊，提督大人。我的车技不是很好。”熄火下车后，丁长官立刻致歉道。虽然晓军确实感觉腰部略疼，但实在也怪不得他“不用不用，天气差你也没办法。” “还有，丁俊前辈，叫我晓军就可以了。” 听晓军的话后，他也是松口气的样子，俊秀的脸上露出自然、柔和的笑容：“那你也不用一直叫我前辈吧。” “我们也是很久没见了啊，晓军。” 面前这位一股文儒将风的陆战队少校，丁俊，正是BH舰队的核心人物丁辉的独生子。在莫井才没到任BH舰队总司令时，他与晓军是住一个大院里的邻居。 比晓斌小几岁的丁俊成年后也是选择参军，军校毕业分到了BH舰队。也是因为调配而避开了深海入侵的首轮打击。 而之后随着BH舰队的领头班子换血一半，丁俊也是首批参与反击，并收复帝国东北疆域的陆战队。屡立战功的丁俊也是被连续提拔，几年就坐到了中校的位置上。 “话说俊哥，您怎么去了陆战队，而且皮肤还那么白？” “嗯额…随便去什么兵种都行，我是无所谓了。”再见同院小友的丁俊此刻轻松愉悦，领着晓军在工地上慢慢走“皮肤的话，应该是我家遗传吧？哈哈哈……” “不过，你也别用‘您’吧，太有距离感了啊！” “可是俊哥，您比我级别高啊。我必须尊敬前辈啊。” “唉…你我之间，居然已经有一层厚厚的隔膜了吗……”丁俊满脸悲伤，又突然换成不服气的表情：“不过要说级别，你可是上尉，明明比我这个中校低啊，我不还是要听你的话！” 来到工地正中，一个大坑映入眼帘。地基的钢筋基本铺好，几台水泥搅拌机和起重机分散在旁边、还有很多钢材与造好的模板建材还盖在防水布下。若不是几次意外，应该已经浇筑完了。 “主工地的这个设施需要一些时间，但周围的装卸站、临时厂房很快就能完成。”丁俊环顾四周，边给晓军指着方向。看着一片正在冒雨施工的工地，又有数排双层棚屋正在搭建，看上去已经完成过半：“那边是给船员的住处，今晚你们就能住进去了。总不能都靠岸了，还让你们住在船上吧……” “哦、还有两个澡堂在后面。” “澡堂啊。”晓军闻言，那也是来了兴趣。毕竟在劳累无比的航行之后，舒服的热水是最能放松的方式。 “诶，你一般是，怎么泡澡的啊？”说到这，丁俊突然挑挑眉毛，眼神几下转向皮兰号上。晓军一眼就看出他眼中的意思，眼皮微沉，半眯着眸子，语气平淡而无力地说道：“那当然是自己泡啊，不然呢？” 虽然语气和脸色是尽量拉下来，挤出无奈的表情，还专门用反问来“回击”。但晓军的脑内早就闪过了一长串画面，从海牙岛上修理池到在军官间独卫的等等，这些他已经看见过太多了。 “嘻嘻…这边。”丁俊也不再追问，指向再造棚屋的后面“再之后，就是几个水泥的厂房，专门给工程局用的。” 晓军闻言，微微挑眉。与轻勾嘴角，笑容意味深长的丁俊对上视线：“俊哥你已经知道了？” “那不然？我爸是谁啊！”丁俊故作得意神情。但其实他们都了解，军官的调动必须要有上级批准。他会调到这异国他乡，也说明了BH舰队的头脑们对此地的重视。 “半岛东西向的运输线没有问题，你的舰队需要的物资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就看后几天，老天爷给不给你们出去了。唉…这里可没有天气预……” “虽然不会放晴，但雨过几天就会小，到时候就要出海。”晓军的语气里透露着果断，仿佛已经知道了几天后的情况。 见丁俊不说话了，晓军转脸过去，看他那疑惑的神情，随意解释道“就是我们战舰上，有这段时间、额…扶桑海域的天气预测……” “哦哦、哇，话说这船我听说，有人工智能是吧？”俩人的视线都转向远处，那艘在码头里停泊的导弹驱逐舰，丁俊很是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真的像一些科幻小说里写的那样吗？” “这、我不知道怎么说啊…”晓军挠挠侧脸，有些为难“那要不…总部让俊哥你上去看不？” “能上我就不问你了。你那个东西，现在宝贝着呢。” 两人又随便走了一段，抬手一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且在棚屋施工的人也不见踪影，估计全部冒雨回到宿舍区那边吃饭了。他们也准备离开。但看到摩托车时，丁俊脸上却泛出难色：“哎呦，这地真是不好开啊。” 晓军闻言，求之不得：“那要不我来？” “你，没问题吗？”见丁俊疑问的表情，晓军脸上居然表出傲气“不是我说啊，俊哥，你听了别生气~我的车技说不定比你好呢。” “哟呵！行啊！来来来给你来，我倒要看看啊——”换好位置后，晓军刚要一脚踩下去，就听见两声嗓音略细的呼唤悠悠传来：“嗨！Lookup！” “司令官！午餐已经做好了！” 两人抬脸寻声看去，只见在皮兰号的侧舷上，站着一金一白两道修长的倩影，其中金发的那位还在往这边疯狂招手。 “诶等一下！”一旁的列克星敦望见了什么，赶紧拦住内华达“好像还有别的长官。” “诶？是哦！fxxk！”身子一抖后赶紧蹲下的内华达也是才发现，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还有一人。两件宽大的雨衣叠在一起，让她们刚才居然都没发觉。 “哇哦~”还不待船上的姑娘想好怎么办，船下的少年就要先迎来麻烦。只听丁俊一声感叹：“原来你那么厉害啊？！” “少来，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晓军也是唬丁俊不知道他舰队舰娘的具体名单。但对此解释，丁俊自是不买账的：“你管这叫普通上下级关系啊？” 丁俊竟一拳打在晓军背上，虽然不痛不痒。丁俊见此，也是长叹一声：“不行了，没想到啊，我和晓斌居然被你超过了？！” “这都哪里跟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