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入秋
“嗯？指挥官，您那么早就回来了？”刚从食堂回来的萤火虫，一推门就看到晓军坐在座位上，面对着一小摞纸张。 “嗯…”晓军头也不回，轻轻应了一声，继续奋笔疾书。 看着少年一脸专注，萤火虫连呼吸都尽量放轻。蹑手蹑脚走到他身旁，踮起脚尖看去。只见其手边乱叠着几页写满字的纸张，其中首页开头写着“演习报告”四个大字。 今天的最后一项对抗演习：蓝方中破两艘、大破一艘；黑方中破两艘，击沉运输船一艘中破一艘，并以黑方主动撤退而告终。 这个结果让裁判组，尤其是主裁判艾拉头疼不已。虽然黑方没有完成截断蓝方运输队的任务，但从双方的战损来看，黑方在战斗方面的表现更胜一筹。 最后综合来看，艾拉给出结果：本次演习，黑方胜出。 接着就是一次短会，能来的指战员都挤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把演习中的各种情况汇总后再做一轮大致评析。 先表扬黑方的表现，随后泼盆冷水把不足全点出来。由于这次黑方指挥中除晓军外都算是打酱油的，所以被批的基本都是他。但这个心态“出家”的少年也早已料到，心如止水地全部接下。 最后就是布置任务，晓军作为黑方总指挥，作战报告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他肩上。 当然，作为重点关照对象，晓军遇到的还不止这些。在会后他还被单独留下谈话，直面舰队里的三把手。当然艾拉只是个看戏的，在三人中坐的离晓军最远，还不时偷笑一下。 之后扮演黑方的指战员搞了个庆祝的食堂小聚餐，吹瓶吃rou快乐得很。从张张放开了的嘴里可以听出，他们是根本没想到能赢，但结果如此就来嘚瑟一下。而晓军作为这次聚餐的“罪魁祸首”倒是最先离开。他只是不知为何没什么胃口，推脱几句不胜酒力后就溜之大吉，回来搞定这份报告。 晓军自是知道萤火虫在自己身后，便让她去洗澡。但萤火虫怕干扰晓军，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晓军连催促几次说不影响，萤火虫才只好动身。 “艾拉。” “嗯？”办公室里，交完文件的艾拉刚转身欲走，就被玉馨叫住。玉馨则把刚批示好的文件合起，递给艾拉：“帮我把这份文件拿给晓军，让他在后天中午前做完。” 艾拉拿过文件，笑笑：“他现在倒是都比我还忙了。”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玉馨笑着反问“他表现的比你还像一个教官。” 艾拉当然知道对方所指，晓军来之后在舰娘整备区出现的次数不少。但艾拉也反击道：“那你们也差不多，不都被他打败了吗？” “你是不知道那时老张脸上是什么表情……”玉馨嗤笑一声，轻轻摇头“哪晓得你那么不给面子。” “这是我不给面子的问题吗？”艾拉侧着身一手撑住桌子朝玉馨嬉笑道“你们的胆子是挺大，敢把运输船丢在一边就一门去打他。那晓得他胆子更大，直接迎上来和你们撞在一起。” 艾拉饶有兴致，继续数着：“接着几次机动骗了你们，骗出破绽后偷了运输船……” “是啊，本来以为是缠斗，后来脱离，还搞‘假动作’……”玉馨频频点头，边呢喃着。接着长叹一口气“被他搞得摸不到脑袋，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狠啊。” “之前还叫他学弟，现在怎么突然就认老了？”艾拉笑着收回手，低头轻拍环抱在胸前的文件。稍微沉默，随后抬起脸冷不丁地问道：“那看来，他以后会升职很快咯？” 玉馨闻言微微一滞，脸上爬上点苦笑：“我想是吧，说不定很快就能超过我们呢？” 两人心照不宣。艾拉似是思考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直接就来到晓军的房间门口。轻叩房门，前来应门的是萤火虫。 “艾拉教官，晚上好！”萤火虫显得有些急促。 “晚上好啊。”艾拉面带微笑，稍稍打量萤火虫此时的穿着—— 入秋后有些寒冷的晚上她还穿着件背心，虽然是披了件外衣，但尺码明显要大，露出白嫩的香肩。且下身光溜溜的露着两条腿，不是没穿，而是只穿着条短裤还被外衣完全遮住了。 艾拉笑容变得有点僵硬，道：“萤火虫，你这样晚上容易着凉，多穿一些……” “啊啊…是。”萤火虫面色略带羞红，眼神飘忽。看对方这般反应，艾拉突然想到什么，朝萤火虫勾指并俯身到她耳边小声询问……. “不！不是的！”萤火虫慌张地挥舞双手，连忙否认。 “不是他叫的，那…就是你自己穿的咯？”艾拉的眼神愈发奇怪。萤火虫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脑袋空空，僵硬地点头承认。接着迅速反应回来：“那那那，我也不能穿得那么少，去开门，对吧……” 萤火虫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就感觉原因不是如此，似乎在来之前萤火虫就已经披着这件外衣了。但艾拉见状也不追问，而是转移话题：“呐，我能进来看看吗？” “嗯、请进…”萤火虫赶紧让开道，在艾拉走进房间后又快速把门带上。艾拉扫视一轮，也和其他人房间一样，总体上都是透着一股子“清贫”劲。但唯独晓军的座位显得很“富足”。 文件、报纸和用具排列整齐，快占据半张书桌。上边那小小的书架上也几乎摆满书本，想起之前他们的行李都掉海里的了，这些应该都是从借阅室里借的吧……那他到底是搬空了几排呢？也估计是太久没人去借阅室，才给他“可乘之机”去洗劫一番。 在晓军桌子放上文件再向萤火虫交待后，艾拉轻轻踱步转到另一头，看向萤火虫的位置。艾拉有些惊讶，这边的书架上也放着一些书籍。 “萤火虫，你也在看书吗？”艾拉指着萤火虫书架问道“我能看一下吗？” 获得许可后，艾拉直接拿出一本最不起眼的泛黄旧书—— “魔术？萤火虫，你还对这些感兴趣吗？” “嗯…”萤火虫微微点头，十指背在身后相互搅着“指挥官说，让我去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书看。” 艾拉点点头，随后接着问：“什么时候？你开始对魔术感兴趣的。” 萤火虫稍加思索后，大致地讲述了她与晓军的事情。艾拉微微抬眉，若有所思。侧耳听着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止了，便与萤火虫告别，快步离开了。 送走艾拉的萤火虫终于松了口气，还靠在门上喘气时，洗完澡的晓军走了出来。之前注意力完全没放在那边，现在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已经来不及了！ 晓军边走出房门边在心里念：（所以你笑什么，把洗发水搞进我眼睛里好玩吗？） （“这怪我咯？还不是你自己手滑。”） 晓军也不愿再做争吵，揉揉眼，转脸看向房间。在还有些迷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萤火虫站在他的座位旁边…脱着衣服？ 而那件笼在少女娇躯上的松松垮垮的外衣，好像是自己的…… 萤火虫面色逐渐涨红，楞在原地呆看着晓军，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朝向晓军维持那扒开外衣的姿势。 晓军眨巴着眼，在这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小心地问道： “小莹，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 大陆东部，一道曲折万里的山脉宛若天堑，以东北西南走向把东大陆的广阔土地切割开。其东北角常年弥雾的最高峰下是一片被过渡丘陵三面包围的平原。 其开口盆地，谓之龙睛地。而其盆中之城，则是帝国帝都。 帝都面积十分宽广，几乎布满整个盆地。经过工业时代洗礼后，现在里外可分为三层。首先便是位于盆内正中，也是处帝都正中的禁地，皇宫。城河环绕，金碧辉煌。皇族寝居、宗庙宝仓、议政诸殿，其总面积最小，却是整个帝国中心。 接下来便是内城。保留大量古风建筑。虽然多有翻修，但也未动大制。富丽堂皇，钟舍俨然。北接寒山险峻，但因暖风所赐，多得园林苑囿，在多朝匠人的手下而风格各异。南城平坦井然，其建筑外表和作用还是古制，内部却是电音炫光，也有咖啡飘香。 也是尊祖旨而鲜有外风建筑，而舶来品中的名贵精粹，就藏匿于这些琉璃瓦之下。虽是瓷瓶装洋酒，有些许自欺欺人，但也是内城中沾染现代和外国气息最多的地方。当然，对于平头布衣而言，这里仍是禁地。 最后就是外城，也就是现代工业化后建设的都市。被条从山脉上蜿蜒而下、自盆地开口流出进入海洋的绵恒大江而与内城隔开。也是因尊祖旨才在大江南岸建设，仅在江面立两座跨江大桥而与设于内城外围的市政府而相连。桥南口的一条长街也是外使馆所在之处。作为帝皇脚下的都市，她也自是十分华丽，同时也是内外风混合的一个集大成之作。 此刻正近亥时，皎月在缓缓漂移的层层阴云中时隐时现。城北的某处园林角落，一名身着流行服装、身材高挑的美艳女子侧靠在池边小亭里，低眉看着倒映在水中的天上风景。现在已经入秋，但她还是一身清凉夏装，把其娇躯里蕴含的柔美与妩媚勾勒得淋漓尽致。 突然，一阵碎步打破了寂静。女子回头看去，正见一位身着军装却无军衔的女士正朝亭子走来。这便是先前拜访BH舰队总部的特使阁下。 “殿下。”特使一到亭子口边，就单膝下跪，手捂心门，朝亭中女子行礼。 “平身，进来吧。”亭中女子站起，招特使入亭“小柳。北方他们是什么态度？” “他们遵旨，但也提出了一些要求。”被叫做小柳的女士拿出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递上。接着便脱下军大衣“殿下，已经转凉了，你要注意身体。” 这位殿下嘴上虽是婉拒，但在被披上暖和的大衣时，脸上也是浮出一丝笑容，把玉手搭在对方的手上轻轻一握：“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小柳。” 小柳受宠若惊：“这是微臣本职，是微臣之幸。” “不必拘谨，坐吧。”殿下微微点头，招其入座，随后便认真看起文件。 其实文件上的字不多，除开格式用字，重点就堪堪数行，加起来算上标点也仅过百字。虽说干净利落是那位将军的风格，但这也太惜字如金了吧。 殿下把文件放在桌上，摊开着又扫了几遍。这股子认真劲就像老儒看经，唯恐漏掉什么“微言大义”。感觉过了半响，才好不容易从润唇里吐出俩字： “就这？” 声音太小，要不是亭边只有微风拂过，小柳还不一定听得清。小柳微微一滞，很快回答：“是的，他们的要求就这些。” “虽然莫将军的部下在会晤时有不小的情绪，但他却一直很冷静，也很快接受了圣旨。” 唉，圣旨不圣，只剩形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早在她出生前好久便是如此了。殿下在心里暗暗道，也不敢说出来。 殿下挽挽自己脸侧的几缕长丝，又是一阵思索，接着道：“那就这样吧，同意就是了。” “明天拿到大殿里，我想那些老头子也不会不给莫将军面子。” 小柳脸上还有疑惑之色，算是脱口而出，斗胆一问：“就交给议政阁了吗？” 殿下嗤笑一声，轻轻不禁道：“不然呢？莫将军已经是最好说的了，这些要求也就同意了吧。” 一个月后，北海卫，BH舰队总部—— 外面仍是阴云密布，飘落丝丝细雨。三位舰队的高层正坐在一楼的休息室里，老赵和老李在拍打着棋子，像是在比响。莫进才坐在一旁品茶。虽是一品好茶，但他真不太懂这方面的学问。也没兴趣看棋局，总得找点啥打发打发。就边苦嘴边看着外边细雨不断黏在窗户上，再被风刮出各种流动的纹路，竟然颇有一番趣味。 “将！”李俊抓住机会，抄起车隔着重重拦截的手臂狠狠拍下，砸得这小桌都晃动几分。赵明抢嘴吼道：“诶诶！我还没说行呢，你下什么下？！” “落子无悔！”李俊不让一分，随后又满脸嘚瑟“诶嘿，老赵你就随便看，看这局你还能翻不成？” 趁赵明垂死挣扎的时间，李俊转过头看向窗边默默沏茶的莫井才，问：“老莫，你的那个贵客，应该要到了吧？” 看看墙上的时钟确认后，莫井才点点头：“快了。”之后还补上一句“拖得也够久了。” “所以你低声下气的，就换来个这？一个哪个研究所都不要的人？”听语气，这老赵还是对那天对皇室妥协一事而耿耿于怀，即使心里也明白这事已无法挽回。此时李俊的目光也从棋盘上移开。 面对两个老友的疑惑，莫井才也只是笑笑：“不然你们怎么都叫我‘莫进财’呢？我可一点都不会和别人讨价还价。” “嗯，确实。”赵明撅着嘴，摆着副很认真的样子“不然不会由你来当这个总司令。” 李俊眼神微凝，视线转回来。刚想斥责就被莫井才打断了：“唉，我就当这出头鸟了……”接着他便缓缓站起，砸吧嘴舌道：“老丁买的这茶也太苦了，一点都不好喝。” “哼——”李俊身体后仰，表情抽搐得有些夸张，抬指对着莫井才一颤一颤地“我、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有福不会享！” 莫井才微笑着，拿起旁边的伞站问：“怎么样？你们两个，谁和我一起去啊？” 赵明也站起，拍拍衣裳：“算了算了，不下了。走！”剩下那位摇摇头，也只得跟着他们。路上还边念叨着：“和老赵你下，一点意思都没有啊。和老丁一个样。” “嘁，那下次让老莫陪你下？” “算了，我就没下过他。” “那你怎么有脸说我的？” …… 走到一层的大厅，没有了红毯，也没有了仪仗队，这里平时就是一片冷清。此时莫井才的秘书走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联络室接洽，现在到楼下刚刚好。 站在大门稍等片刻，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开到楼前。站岗的哨兵前去打卡车门，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士走了下来。她那对赤色的眼瞳格外醒目。 莫井才上前给那位女士撑起伞，他后边的两人都有些惊讶，看向那件白大褂胸前的金边名牌—— “欢迎您的到来。”莫井才说道“一路上辛苦了，铃兰院士。” “没有。”对方碍于活动空间，只能微微鞠躬回礼“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将军。” 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但众人都能从中感觉到那溢散出的喜悦情绪。 另一边也响起道开门声，目光随之看去，一名少女从车尾走过来—— 棕红的头发扎起麻花连着俩尾披散后肩，蓝色双眸十分清澈，水手服、抵膝高筒靴、被撑起的领前绑着细红绳轻轻飘舞。 怎么看都是个应该在中学学习的青春少女，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名舰娘。 是名在海军中几乎人人皆知的舰娘…… “她就是……” “啪！”少女立正向莫井才他们敬礼“首长们好！” “特Ⅳ型驱逐舰——夏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