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来横祸

    张海阳接到父亲的电话，告知要过来住上一段，一是帮他们搭把手，二是有大半年没见到孙女，着实有点想念。每次家里老人过来，考虑到租的房子实际，张海阳和妻子都会把女儿的公主房收拾出来给他们住，女儿则和妻子一道，他自己一般就睡客厅沙发，天热时也会打打地铺。

    女儿对爷爷的感情一向很好，张海阳父亲一出现，这爷孙女俩就开始绕膝承欢起来。老人每次来都会带点家乡的原生态农货，所以那段日子，家里的餐桌上每天都会多几道原乡菜。

    父亲如今七十多，身体还算硬朗，这和他早年当过兵练就的底子不无关系。复员后就回到了家乡，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工作养家。父亲可以烧一手好菜，以前每逢乡邻街坊有各类宴席，都会请他主理烹调。后来跟着乡村旅游的步伐，开起了小饭馆，这厨艺也慢慢被外乡人吃上了瘾。现今虽然已退居幕后，但听闻小馆口碑慕名而来者依旧络绎不绝。

    父亲在的每周五早上，全家人在早餐的时候都会固定讨论两个议题。一是女儿周末的学习和游玩安排，另一个则是确定菜单。因为周末两天是家庭私房宴时间，由父亲亲自掌勺。一切商榷之后，父亲就带着女儿上学去，妻子则照常踩着点上班，张海阳也要开始一天的求职之旅。

    然而那个星期五，张海阳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被很多人“惦记”。临近晚饭时间，他的电话就被接二连三的陌生号码叩响。起初他还觉得自己进入到了职场求职盲盒的幸运场，有这么多企业来约他面试，自己的价值瞬间爆棚。然而按下接听键后，发现来电方尽然是医院、交警队还有社区，声音都是一致地严肃且急迫，对话内容中都在传递着同一个消息：父亲出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赶到医院时，父亲抢救仍在继续，张海阳站在抢救室的屏蔽门外，听从命令似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护士仍无暇顾及同他交代病情，进进出出的脚步间显露着与时间赛跑的生命意义。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领着张海阳的女儿来到了他的面前说道：“你是张建国的家属吧。你女儿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张建国他是为了救一个在马路中间的小姑娘避免发生交通意外时，不幸被一辆来车撞倒。”

    警察的表述，只能让他知道父亲进医院前的最后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剧情。但以张海阳对自己父亲的了解，能够把自己如此豁出去，现场一定是有多危急。

    张海阳提出想见见被救的那个小女孩，警察以案件还在调查为由暂时拒绝了他，说到：“等程序允许，我们会安排。”

    妻子赶到后，张海阳让她把女儿赶紧送回家，自己则继续等待在抢救室外，期待着医生告知他父亲平安的喜讯。然而，用药单、用血单、告知单，林林总总的单子还是不停地从抢救室内塞出来，催促着他赶紧动笔签字。

    终于等到抢救室门外的背景灯褪去刺眼的红色，屏蔽门作了一次长时间地开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医生面带凝重的表情向张海阳走来，告知他抢救的结果：“不好意思，病人伤势过重，你们准备下后事吧。”

    听闻医生口中这个回天无力的结果，张海阳的内心一下子崩蹋。上前跪在医生面前，请求他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花最大的代价，留住父亲。医生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便在狭长又寂静的走廊里，回响起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如今，再多的假如也已是苍白无力，再多的可能也已经尘埃落定。张海阳只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自己在抢救室外，父亲就躺在抢救室内，自己在人间，父亲已去天堂。人生给自己接二连三地派发盲盒，失业、失父，自己就像一个断了双臂的悲情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