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转移百姓,空城引蛇入洞
苏子渊站出来道:“也没灵儿说的这么夸张,但梅花易卦的确可以预测一些东西。” 南宫野有些不信,摇头道:“占卜之术都是江湖术士惯用的把戏,骗骗小孩可以,但现在是打仗,一点不能含糊,如果占错了怎么办?而且说无极国有二十万大军埋伏,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子渊笑了笑:“此言差矣,你若不信,可以去东边的幽谷查证。” 南宫野道:“东边?我大军就从东边来的,路上什么都没见到。” 听他这话,苏子渊眉心一皱,自言自语:“不可能,我连续起卦,皆有坤卦上六之爻,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道穷也’,此乃天地混杂,乾坤莫辨之凶数。你确定没看到?” 南宫野正要说话,却见云鸿走上前来,对苏子渊抱拳一礼:“苏兄的梅花易卦果然惊为天人。” “元帅过奖,不知元帅的意思是……”苏子渊稽首回礼。 “其实,我也料到无极国围困西宁而不攻,行为不合常理,其中定然有诈。之前因一件小事,无意间想到无极国会不会在兰州城外设伏,引诱我军进攻,从而前后夹击?就在刚才,我去城外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城东的山区中有军队活动的痕迹。” 顿了一下,继续道:“顺着那些痕迹,我摸进了山腹。随后发现山中有微弱的火光,若非我修至地仙,眼力极佳,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在那些火光附近竟是一个个军帐,我大致数了下,足足万顶。因帐顶上用藤萝、树叶等物覆盖,白天去看恍若无物,晚上更是看不见。这也就是我大军浩浩荡荡从这里路过,相隔仅几里,却一点没察觉的原因。” 听云鸿说出这个消息,本还要反驳的南宫野立即闭了嘴。 足足万顶帐篷,那就是十几万人! 如此一来,敌军的数目不是十万,而是近三十万!本以为我方在人数上力压对方,且有夹击优势,岂料局势陡然逆转,众人都伤透了脑筋。南宫煌道:“照这样,西宁城只是诱饵,真正被夹击的反是我们了。” 云鸿语气凝重:“没错,如苏兄所说,无极国就是在等,等我军出了兰州,便同时攻下西宁和兰州,让我们进退无路。如此形式下,就算不战,我军也要被困死在两城之间。” “无极国真他娘的阴险!”南宫野破口大骂。 苏子渊插话道:“兵不厌诈,无极国设此埋伏也是想将己方的损伤降到最低。” 众人安静了一会,云鸿想到那个黑衣女子,又问道:“苏兄,那个黑衣人是……?” 说起黑衣人,苏子渊面色一沉:“是罗生门的人。” “罗生门。”云鸿念叨着。上次在终南山,同门卫杰跟他说过,罗生门是无极国近年来新兴起的一个教派,打着信奉真神的口号打压其他教派。虽然云鸿不知道这个“真神”是什么玩意,但肯定也是邪魔外道之流。 苏子渊道:“罗生门中杀手众多,且武力高强,随便拉出来一人都是武道宗师,其中更不乏人仙、地仙高手。在无极国围困西宁城的一个多月中,我们几乎没有与敌军正面交战,全是罗生门从中作梗,悄悄潜伏入城,将我城十几个将领暗杀,弄得人心惶惶。” 听到这个消息,云鸿推测道:“这次无极国下了血本,三十万大军,几乎动用了无极国八成的兵力,再加上罗生门的高手,我想他们的目标不止是西宁、兰州,应该还有更大的计划。” 这话不无道理,所有人都皱着眉,气氛压抑。 过了一会,苏子渊说道:“刚才元帅将罗生门的杀手击退,想必此刻无极国已收到了消息。我猜他们很快就会行动。元帅是否应该做出决断,提前部署,以防万一。” 云鸿点头,一看时间,方才四更,大家还在睡觉。当机立断道:“南宫煌,南宫野,你们去召集所有将领,一刻钟后大营会见。” 两人走后,云鸿想问一下苏子渊有关仙器的事。 此人懂得梅花易卦,很可能与九仙器之一的天机宝鉴有关。不过刚准备问,却被他以负伤,需要调息为由避过话题,后被苏灵儿拉出了营帐。 军营里比较混乱,沿着一条小路,两人随意走了走。 因为之前的事,两人都有些尴尬。终于,云鸿开口问道:“那个,玄月怎么样了?” 苏灵儿笑了笑:“你放心,他好多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外伤基本愈合,体内的雷毒也排得差不多了。只是青书长老说,他的一魂两魄被天雷震慑消散,所以……”顿了一下,没有再说,神色有些暗淡。 一魂两魄消散,也就是说,即便醒过来也是个植物人,不能动,不能说话。 云鸿叹了口气,道歉道:“对不起。” “没事的啦,虽然他的魂魄丢失,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唤醒他。” “你打算一辈子照顾他?” 苏灵儿朝前走了两步,望着西北的天空,漠然道:“玄月从小就失了双亲,在终南山因为我的任性,他还得罪了很多同门,这次舍命救我,沦落至此,我当然要照顾他。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和他在一起。这个世上只有他是一心一意的爱我。” “你应该在终南多住几日,这次回西宁时机不对。” 苏灵儿摇摇头:“没什么对不对,我父亲是武安侯,西宁是他的封地,这次无极国夺城,我也有义务出一份力。玄月固然重要,但不能因为他就不管不顾我的家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言碎语的交流着。 过了一会,忽见夜风中站着一个女子,面无神色,任由寒风吹彻衣角。 “萱儿?”云鸿一眼认出了她。 苏灵儿顿了一下,忙道:“我去看看大哥,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冷雨虽停,夜风犹寒。 望着那风中的美人,云鸿忽然觉得有些凄凉。轻轻走了上去,从背后拉住她的手,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着数九寒天的冰凌。云鸿稍稍颤了一下,却见静萱转过头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狂风将头发弄乱,容貌有些狼狈。 而她转过身,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云鸿,而是他背后苏灵儿离去的背影。 云鸿伸出手,打算帮她理一理头发,却被她转头甩开。 “你又跟她在一起?”一个“又”字语气很重,仿佛怀有憎恨。 “轰隆!”一道雷霆划破夜空,电光闪处,云鸿第一次觉得静萱的样子有些陌生。 “萱儿,你误会了,我只是问问她玄月的情况。” 静萱沉默不语,没有追问,没有质疑,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挪开了他的手。 风冷,她宁愿冻着。 云鸿也不说话,胸中憋闷欲爆,这一刻,他多么希望,静萱问自己,好让他把话说清楚。可令他奇怪的是,一样能说好动、性子激烈的静萱,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冰冷、淡漠、无声。 云鸿忍不住说道:“萱儿,你相信我,我和她之间没什么的。” “哦。”她头也不抬,呆滞的回复。 “我云鸿绝不是那种花心男子,我发誓,我……”他本是想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但话至嘴边,眼前好似忽然闪过一道倩影,那留恋芳从的女子,一颦一笑,让他几乎痴迷。立刻改了原话,变成:“我发誓,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静萱瞥了他一眼,仍只“哦”了一声。 这时有一个士兵跑来,说道:“元帅,所有人都到大营了,请您过去。” 云鸿点了点头,望向静萱:“你先回客栈吧,这边有紧急军情,处理完后我去找你。” “哦,好。”这次多了一个字。 云鸿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静萱只觉心中一片空白。 ………… 大营里,密密麻麻坐着十几个人,都是军中的大小将领。 领头人自然是慕容千秋、上官百里、南宫兄弟,当然,苏子渊也在列。 见大家还打着哈欠,云鸿道:“并非要半夜吵醒大家,实在是情势紧急。”说着座上了首座的位置。这时,南宫野站了出来,先将之前发生的事与众人简单的叙述一遍。 听完后,所有人面色大改。 上官百里道:“我们现在有十六万人,对方岂不是比我们多了一倍?” 云鸿点点头,慕容千秋提议道:“事到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死守兰州城,然后像朝廷求援。我们有十六万人,三十万石军粮,小小的兰州城,守一两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反对,苏子渊道:“西宁城还有三十多万百姓,慕容将军的意思是弃之不顾?” 慕容千秋老气横秋,反问道:“难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白白送死?” 苏子渊冷哼一声,嘲讽道:“本以为朝廷援军能解我西宁之围,没想到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也罢,我苏家世代镇守西宁,必与西宁城共存亡,既然如此,各位,告辞!” 南宫煌急忙拉住他,劝道:“苏兄等等,我们再想想办法。” 出于情面,苏子渊坐回了位置上。 上官百里一脸愁容,他和云鸿一同上朝,自然知道云鸿在陛下面前许下十万将士凯旋的承诺。现在还没开打就让他向朝廷求援,依着云鸿的性子,就算战死也不可能这样。 他望向云鸿,却见他颇为从容,似乎没有因此事烦恼:“大哥,你是不是有办法?” 营中一片寂静,吵闹的众人也消停下来,所有人看着云鸿。 云鸿抬起头,望着苏子渊问道:“苏兄,无极国可否知道,你会梅花占卜之术?” 苏子渊想了一下,道:“苏家一向低调,应该不知。” 云鸿目光一亮,追问道:“那么就是说,即便你和灵儿逃了出来,无极国也只会认为我军得到了西宁城的一些消息,并不知我们发现了他们在兰州城外设有埋伏。” 苏子渊点点头:“应该是这样,这件事除了灵儿,只有我父亲武安侯知道。” “那好。”云鸿嘴角一笑,扫视众人,问道:“兰州县令何在?” “下官在。”一个邋遢的老者踉跄走出。 “我问你,兰州城内有多少百姓?”云鸿望着他。 县令屈指一算,如实汇报道:“兰州城地方小,比不上西宁城,本来有十万左右的常住人口,但因打仗,走的走逃的逃,现在只剩五万人不到了。加上大军,一共二十万左右。” 云鸿转移视线:“苏兄,西宁城能否再接受二十万人?” 苏子渊一愣:“城中地方很大,安置没问题,关键是粮食,现在城里已经断粮了。” 上官百里道:“我们有三十万石军粮,就算五十万人吃饭也够两个月了。大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云鸿站起身,一字一句,郑重说道:“我的计划是:放弃兰州。”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上官百里也捉急道:“大哥,前有狼,后有虎,这不能啊。” “是啊,放弃兰州不是找死?”下面人纷纷应和。 云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请听我说。现在的兰州城看似坚固,实则危如累卵。就算死守兰州,对方三十万大军前后夹击,轮流进攻,失守不过早晚。兰州毕竟是小城,西宁才是大城,与其死斗,不如用这么一座小城来给无极国大军一次重创!我打算将兰州城中所有人,转移到西宁城,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一刻钟后,云鸿说完,无数人目瞪口呆,营中爆发一阵掌声。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置疑。上官百里问道:“计划是妙,但有个关键问题。这城中有二十万人,如果明摆着进入西宁,一定会遭到无极国大军的围剿。如何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没懂大哥的意思。” 苏子渊也道:“不仅会遭到敌方大军围剿,还有那些罗生门杀手,他们一直在西宁城外盘旋,这么多人进西宁城不会顺利。但如果是几个人,我倒是有密道,可以悄悄潜入。” 见他们提出问题,云鸿却不以为意。神念一动,顿时手心发光,掌心现出一个袖珍香炉。 “有此物,进出西宁不是问题。” ………… 天还没亮,无极国大营外便来了几个黑衣人,说要见主帅。 几人被领进了大营,没过一会就听得里面传来怒骂之声:“什么?有人逃出了西宁城?还被救走了?你们罗生门不是号称高手无数,有你们在,一只苍蝇也不会飞出去?” “元帅,此人实力颇高,有地仙修为,连使者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高芹冷着脸,反问道:“一群废物!难道你们罗生门中的高手都死绝了?” 见她发怒,几个黑衣人连忙跪下。 就在这时,营外传来一个声音:“天干物燥,火气伤身,元帅息怒。”随着声音入耳,帐门被掀开,迎面进来一位蒙面女子,身着黑衣。那几个黑衣人连忙转头拜见:“参见使者。” 高芹抬眼一看,讽刺道:“紫蝶使,你手下的蠢货办事可真利索。” 紫蝶使正是昨夜那个黑衣女子。 “你们起来,都下去吧。”紫蝶使听而不闻,只瞥了一眼她那几个手下。 “谢使者。”几个黑衣人如释负重,连爬带滚的出了营帐。 见此人在自己的营帐中呼来唤去,高芹有些生气。行军打仗本是军队的事,但这次国主让罗生门也加入战斗,其门下之人作威作福,无视军队纪律,高芹早就看不惯了。冷道:“看来我这元帅之位,让你坐更合适。” 紫蝶使笑着:“元帅说笑,您可是国主钦定的元帅,属下可不敢……” “你还知道自己是属下!”高芹打断她的话。 紫蝶使并未接话,话锋一转道:“元帅勿恼,不就是逃了两个人?西宁和兰州本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攻下城池不过早晚问题。即便对方得知消息,死守兰州,我们还是可以与阿尔那星将军前后夹击。加上我们罗生门相助,歼灭敌方无需半个月。”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敌方故意在西宁城外徘徊不攻,一定是设有圈套。这种情势下,云鸿的军队就应该死守兰州,从长计议。 见她漫不经心,高芹用力一拍桌子:“半个月?你以为你们罗生门都是天兵天将,还是以为大幽的军队都是酒囊饭袋?如果按原计划,歼灭他们的确半月足矣。但如果他们死守兰州,攻城的难度将比之高数倍。即便前后夹击,轮流进攻,两个月拿下都是保守说法。而且,攻城的死伤人数会大大增加。我无极国将士的生命难道可以随意挥霍的?” 紫蝶使负手立在一旁,并不说话。高芹考虑的这些问题,在她眼中仿佛无事。 高芹叹了口气,展开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的是兰州到西宁之间的地图。看了一会道:“既然对方得知了西宁城的消息,以西宁做诱饵已经无用,即日发兵,攻下……” “西宁”二字没说出口,营外便有人大喊:“元帅,紧急军情。” “进来。”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卷折叠的陈旧羊皮纸,上面还有两个大洞,显然是被箭矢贯穿的。说道:“元帅,方才营外飞来一只羽箭,是敌方下的战书。” “战书?”高芹一愣:“拿来我看!” 那人将羊皮纸递过去,高芹展开一看,上面写道:“今有大幽神军十五万,旌麾北上,奉旨伐罪,明朝辰时与汝军会猎,元帅云鸿。”短短三十字却以人血为墨,字字千钧。 看到这份战书,不仅是高芹,就连那神秘的紫蝶使,也是一阵惊讶。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公然挑战!”高芹不屑笑着。 “拿羊皮纸来!” 少时,一张崭新的羊皮纸送到了高芹的面前,只见她拔出腰间弯刀,在指尖上一划,顿时鲜血溢出,可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想了一会,只写了八个字:明日恭候,阿尔那芹。 “把这个送到兰州。”高芹卷好羊皮纸。 那人刚要来接,紫蝶使纵身在前:“元帅轻易应战,不怕对方有诈?” “有诈?”高芹笑说:“对方的几个将领都是乳臭未干的小伙,你当他们有什么妙计?重要的是,明早他们出兵后,我军依旧按原计划,同时夺取西宁、兰州,届时将他们困在两城间,进退不得。无需正面交战,半月后军心溃散,其兵自败。” 那人接过羊皮纸,飞奔而去。 应战书送出,紫蝶使无话可说,也不招呼,信步走出营帐。 见她一幅傲人姿态,高芹暗下发狠:“我军大胜之日,就是罗生门败亡之时!” 虽是五月中旬,但兰州、西宁还有些冷。雨云未褪,依然压在头顶,风儿卷起满地黄沙,将整个无极国大营埋入阴霾。不过相隔数十里的兰州城却是另一幅气象。 “动作麻利点!把暗箭装到那里。” “这里的地面可以挖开,在下面设置一个连环翻板(暗器名,类似竹箭陷阱)。” “那个拐角放一架大型连弩,你们几个去准备。” “广场开阔,把这些正一道符咒贴上,到时候引天雷下界,轰死那些突厥人!” ………… 不大的兰州城内,人流涌动,热火朝天。 在云鸿的指挥下,各式机关陷阱、符咒困阵,半天内安装在兰州城的各个角落。 他的计划十分绝妙。你无极国大军不是打算前后夹击,占领西宁的同时,占领兰州,把我方大军封锁在两城之间吗?那好,既然你这么想要兰州城,我便如你所愿。之前在河神帮,云鸿和墨家后人玥姑娘打过交道,玥姑娘在临死前交给云鸿几本《墨家机关术精要》,此刻刚好派上用场。此外,南宫煌精通正一道符箓之术,利用符箓可引天雷地火,又是一大威力。云鸿粗略一算,如果这些陷阱触发,将有五万人当场毙命。 你们无极国不是人多吗?还没开打,我就干掉你五万大军,我倒要看看你高芹作何感想! 高台上,云鸿俯视兰州城,面带微笑。 上官百里就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大哥,说真的,我上官百里自认为学富五车,阅人无数,但论计谋我自愧不如。你这一招暗度陈仓,小弟真的是一万个佩服。” 云鸿笑了笑道:“这也是下策,战事中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 上官百里不同意这个说法:“那些突厥人凶残蛮横,为非作歹,就应该杀光!” 听他说这话,云鸿有些反感。 因为他想起了曾经,在他最困难时,帮助过他的鄂明兄弟,虽然他们是女真人。 云鸿望着他道:“百里,突厥人虽然凶残暴戾,但也有血有rou,有妻子,有儿女。虽然很多人从军,但我相信他们是被逼的,他们的内心深处同样渴望和平。天地初开,本无国界,打仗只是各国决策者的私心。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各国终将一统,世界也会和平。” 上官百里反驳道:“自古以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道之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向如此。占领是人类的欲望,亦是人类的本性,无论何时,天下都不会真正和平。” 云鸿道:“非也。人之初,性本善,人类的恶性大多是后天造就。如果广泛推行‘仁’的思想,让人心充满仁爱,让国家充满仁政,让世界充满仁道,或可实现儒门的大同社会。” 上官百里想了一下,仍觉得不对,反驳道:“可是暴力也是人的本性,这世上大多问题都能通过暴力解决,而那一些解决不了的,往往是因为暴力的程度不够。” 就在这时,一个将士匆匆跑来:“元帅,好消息!敌方已经应战,还送来了应战书。” 云鸿精神一震,接过应战书一看,同样是以血书写,内容只有八个字:明日恭候,阿尔那芹。 一看天色,日已偏西,云鸿对上官百里说:“通知所有人到广场集中。” “好的,大哥。” 上官百里离开后,云鸿匆匆到了城西的兵营。 昨夜苏子渊受伤,不便走动,云鸿便将他安置在军营休息,苏灵儿陪同。进了营地,没见到苏灵儿,但苏子渊已披上了大衣,在床下走动。云鸿走上去,跟他客套了两句,便直入正题:“机关已经准备完毕,百里已在聚集百姓,现在我要带所有人进入西宁城。麻烦苏兄跟我走一趟,带我认一认你说的密道。” 苏子渊点点头,拿出一个竹筒:“元帅且慢,待我占上一卦。” “现在占卦?”云鸿有些纳闷。 说着,只闻“哗啦哗啦”几声响,一排六枚铜钱已从竹筒中落下,一字排开。 六枚铜钱,正反的顺序是:前两个正,后四个反。 云鸿虽然不懂占卜,但却读过《周易》。知道这六枚铜钱的正反面分别代表阳和阴。占卜者往往取三枚铜钱,作为一个组合,解读出上卦、下卦,这是文王六十四卦的算法。眼下看来,二阳一阴为“”,乃巽卦;三个阴为“”,乃坤卦。 “坤下巽上,什么意思?”云鸿问道。 见他读出卦象,苏子渊面带惊喜:“原来元帅也懂占卜?” 云鸿笑了笑,听他道:“坤上巽下,乃六十四卦中的‘观卦’,是中上卦。《易》曰:盥而不荐,有孚顒若。意思是,古人祭祀的时候,只要瞻仰了开头的降神仪式,就可以不看后面的仪式,因为看过降神仪式,心中已经充斥了对神明的尊敬。用在此刻,可引申为只要心存正义之心,以中正的心态去面对全局,下面的行动便可万事顺利,畅通无阻。” 云鸿激动道:“这么说是天助我们了,事不宜迟,走!” 云鸿拉着他走出营帐,但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先去了粮库。眼前,浩浩荡荡三十万石军粮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搬运这些军粮通常需要一万人。 苏子渊面带疑惑:“这么多军粮,元帅有什么办法搬走它们?” 云鸿淡淡一笑,忽然伸出右手,掌心现出正气炉,说道:“此乃正气炉,内中自成天地,别说三十万石,就是三百万石也能一次性装走。”说着开始念咒,天地之间光彩大放。 随着法术吟唱,正气炉逐渐变大,那三十万石军粮不用人般,好似自己长了翅膀,竟然一袋一袋飞入炉中,毫无混乱。短短一刻钟后,山一般的粮库已经空无一物。 苏子渊看得目瞪口呆,云鸿拍了他一下:“走啦。” 他这才回过神,转眼却已发现云雾飘渺,身后的城池已在脚下,犹如尘埃。 “元帅之技惊为天人,苏某佩服。” 云鸿笑了笑,眼下只有他们两人,趁这个机会,便问道:“苏兄,我想请教一事。” “元帅请讲。”苏子渊很客气。 “你有没听说过‘天机宝鉴’这个东西?” 此话一出,云鸿明显感觉到脚下的飞剑颤了一下。苏子渊瞳孔一缩,忙低下头,潦草答道:“没有,密道到了,可以下降了。” 见他刻意避开此话题,云鸿皱眉,只好先不问。 两人落在一处荒山里,此地离无极国军营仅有二里路。云鸿感受到四周有无数强大的气机游移,修为都在宗师以上,若没猜错,这些气机应该是附近巡逻的罗生门杀手。 苏子渊以手抵唇,示意他安静。 云鸿撤去护体灵气,两人蹑手蹑脚的前进,不时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前。 进了山洞后,云鸿发现有两个黑衣人在其中查探,立即祭出正气炉,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他们。随后一路小跑。洞xue深不见底,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一路下降,然后忽然间拔升。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趋于平缓,地面也用石块铺了起来。 随着一阵酒香扑鼻,苏子渊道:“西宁城到了。” 云鸿四处一望,这是一个地下酒窖。苏子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过了一会,前方传来光亮,老远有人大喝:“谁?!” “是我,苏子渊。” “小侯爷?”几个把守密道的卫戍匆匆跑来,见到苏子渊热泪盈眶,哭道:“小侯爷,你可回来了。这几天城里又有几个将领死了,就连侯爷也差点遭到敌人的毒手。” 听闻这个消息,苏子渊握紧拳头:“可恶的罗生门,真是愈加猖獗!” 云鸿问道:“怎么回事?” 苏子渊叹了口气,说道:“罗生门有杀手化身成百姓的模样,混在城中,时不时击杀我军将领。军中的十几位将军已经全部惨遭毒手。弄得军心溃败,人人自危。” 云鸿一怔:“这么说,如果现在明目张胆的接应军队进城,岂不会败露?” 苏子渊道:“你放心,西宁城百姓众多,你让大军卸下战甲,穿上布衣,混入城内,敌人很难察觉。此外,我可以下令封锁城池,就算对方得知,明天交战前消息也传不出去。” “那今日也不能派放军粮,需等到明日交战后方可。”云鸿补充道。 “这是自然。”苏子渊应着。 达成共识,两人出了密道,发现密道建在一个酒庄中。西宁城虽地处蛮荒,但位于黄河、长江的源头处,是青藏高原上难得富饶之地。唐朝时开辟丝绸之路,西宁成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经数百年发展,现已是青海地区最大的城池。 阁角飞檐,城楼接天,红墙碧瓦间,仍可看出西宁的繁华。但今日此时,街上却没有往日粼粼而来的马车,也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见到的只是墙角抱头死睡的官兵,门前下跪乞讨的饿殍,还有一些因饥饿蜷成一团,面色苍白的百姓。 一路走来,死气沉沉。 云鸿不忍去看,只能闭上双眼,希望他们熬过今晚,等到明天就能把粮食发下去。 跟着苏子渊,两人很快到了一座府邸,门前写着:武安侯府。两人率先进入地下仓库,云鸿将三十万粮食卸下后,苏子渊派了最信任的亲兵把守。随后去了主楼,见一个双鬓染白,年近花甲,却身披战甲的老人,正在房中踱步。 “父亲,我回来了!”苏子渊大步迈入房间。 这位苍老的将军正是现任武安侯苏榭安,也就是苏灵儿的生父。 “渊儿!”听得儿子的声音,苏榭安一脸激动。 转眼却见苏子渊身后站着一个生面孔,警惕道:“这位是?” “在下云鸿,乃援军元帅,见过苏侯。”云鸿恭敬的行了一礼。 见这小伙年纪轻轻,着一身青衣,竟说自己是元帅,苏榭安有些不信。苏子渊急忙将之前的事情略说一遍。听完后苏榭安深吸一口气,握住云鸿的手,老泪纵横:“英雄出少年,元帅深藏不露。这次西宁城有元帅相助,一定能化险为夷,平安渡过难关。” 云鸿道:“苏侯安心,此乃在下之职,一定尽力。” 寒暄数句,云鸿将自己的计划细说一遍,最后提出:“无极国人数众多,就算明日顺利,牺牲兰州城也只能给对方当头一棒,不能动摇根基。明日一战之后才是大战的开始。” 苏子渊道:“如果明日除去五万敌军,那么对方就剩下二十五万人。我西宁城中有四万将士,算来一共二十万。如此下来,只有五万军力的差距,若是用兵巧妙也不难翻身。” 云鸿道:“后续战斗我已有相关部署,各位配合即可。” 苏榭安见云鸿眉清目秀,一身正气,点头道:“好!我西宁军队全听元帅调遣!” 过了一会又道:“但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 “父亲说的是罗生门?”苏子渊问道。 “正是,罗生门杀手众多,组织性高,且武艺高强,来去无踪。有的混在城中,有的徘徊城外,他们就好像内jian,一日不除,我军一日如履薄冰。”说起罗生门,苏榭安颇为头疼。 云鸿想了一下:“攘外必先安内,此事我会着手调查。” 一看天色已近日暮时分,便道:“时间不早,我现在去接送兰州城的百姓和军队,请苏兄提前做好准备。为了方便安排管理,我会分十批运送二十万人,一批两万。” “我这就去。”苏子渊点了点头。 云鸿一拱手:“告辞。”当即回到酒庄,从进来的密道小心翼翼返回。 待他走后,苏子渊拉住了苏榭安,望了一眼窗外,低声道:“父亲,我有事跟你说。” 苏榭安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事情?” “有关天机宝……” “嘘!”苏榭安即刻以手抵唇:“小声点,进内间说。” 苏子渊神色凝重,轻轻点头。 ………… 云鸿返回兰州城,一路无话。回到城中,上官百里已将所有人聚集到了广场上。眼见密密麻麻一片,二十万人,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云鸿将上官百里和南宫煌拉到一边,吩咐道:“这些人要分十批运送,待会我先送百姓进城。你们两人在军中挑出一百名实力最强的士兵,单独编一个小队。” 上官百里不解:“单独编一个小队,这是要干什么?” 云鸿神秘一笑,敲了一下他的头:“天机不可泄露,你问那么多干嘛!” 上官百里白了他一眼,当即与南宫煌去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