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宫魔影,十万兵发西宁
“宣南宫煌、南宫野觐见。”太监的声音在宽阔的广场上蔓延开来。 二人听得宣召,快步进入太极殿。叩拜之后,南宫青城道:“陛下,我南宫世家与西宁苏家早有联姻,苏家大小姐正是我儿南宫野的发妻。此次西宁有难,我南宫世家不能坐视不管,望圣上恩准,允两位犬子参战,协助元帅。” 赤煊帝瞥眼二人,问云鸿道:“元帅意下如何?” 云鸿笑道:“既然南宫将军有意,微臣却之不恭。只是打仗并非儿戏,煌兄已是武道宗师,战场上当能自保,且与苏家联有婚姻,可以参战。但是……”转而望向南宫野,实话说道:“野兄不过养气境初段,战场情势多变,要是出了意外,恐怕不太好。” 云鸿说这话,八成出于安全考虑,两成是怕麻烦。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道:“如此,封南宫煌为‘征战右先锋’,随大军一同作战。” “末将领旨。”南宫煌拜谢叩头。 南宫青城满意点头。他很清楚,陛下不让他做元帅,因为他是“京畿禁军统帅”。不管什么战役,他都必须坐镇幽京,以防万一。因这样的牵连使他难以立功,直接导致南宫世家无法封侯。这次无极国之乱千载难逢,他必须派出两个儿子,促成南宫世家的封侯。南宫煌做事沉稳,武艺高强,由他替自己出战,南宫世家封侯在望。至于南宫野没被选中,他倒不是很在意。 不过,对于南宫野本人而言,听到这个决定心中很是不爽。 这云鸿完全是小看自己! 大人有大量,若在以往他也就算了,可这次战役去的地方偏是西宁。上次在醉仙楼,他无意撞见那个叫他“弟弟”的“jiejie”。自那次后他对这个天仙般的“jiejie”一直是心驰神往。后来得知,他竟是大嫂的亲meimei,这次去西宁,不准就遇见她了! 男人,总喜欢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耍帅立功,证明自己的优秀,南宫野更是如此。 他反复琢磨,觉得这一次战役机不可失。于是大胆说道:“云元帅,小弟虽技不如大哥,但也苦心钻研兵法数年,此外还跟父亲修习正一道道法,未必像元帅说的那般不堪。”顿了顿,又道:“元帅若是不信,敢跟我比试一场吗?” 没等云鸿开口,那太监总管已喝道:“大胆!朝堂之上严禁喧哗!” 南宫青城也瞪起虎目,望着他道:“退下!” 南宫野很不服气的闭上嘴,嘴角扭曲抽动,满脸的委屈。 云鸿听在耳中,虽然他不知南宫野的一番心思,但之前与他交往过几次,觉得此人还算品行端正,便向皇帝道:“既然野兄不服气,何不让末将与他比试一场,试探虚实。” “放肆!金銮殿上,岂容尔等拳来脚去?”无数朝臣咒骂。 赤煊帝翘着二郎腿,正打瞌睡,忽听得这等新鲜事,顿觉有趣:“你二人一个师从太上道,一个修习正一道,朕一直想知道正一、太上谁更厉害。你们速速准备,让朕开开眼。” 皇帝发话,那些大臣也只好闭嘴。 云鸿笑了笑,见一边的史官正在研墨道:“先生,借笔墨一用。”话音刚落,那史官手中的笔就不见了。只见云鸿已在地上画出一个直径三尺的圆圈,笑将笔墨归还。 所有人都看呆了,云鸿介绍规则道:“野兄,我们以此圈为界,比划二十招。二十招内若我还手算你赢,若我出圈也算你赢,二十招后若你还在圈中,那还算你赢。” 南宫野问道:“那就是说,除非我出了圈,否则都算我赢?” “正是。”云鸿淡淡道。 “狂妄!来吧!”南宫野捋起袖子,跳入圈中。 南宫世家最擅长拳法,其中一套《霹雳拳》模仿奔雷之势,是南宫青城从正一道的“五雷电剑”中汲取精华,自创而出。南宫野上来就摆开架势,施展此拳法朝云鸿打去。 直拳破空而来,鼓起嗖嗖之声,可见这一拳的力量。 没想到云鸿动也不动,只在拳离身体三寸时骨骼爆响,肩膀与脖子间猛地错开一个惊人的弧度,就好似半边肩膀忽然缩到了rou里。那一拳落空,拳风冲向远处,撩起纱帘轻动。 众人目瞪口呆,连几个武道宗师都震惊了。他们不知道,云鸿进阶地仙后,对全身每一块肌rou和骨骼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利用特定的功法进行“变身”。传闻海外仙山有“三十六变”与“七十二变”,尽皆神人之技。 南宫野也没料到会这样,大喝一声,疯了般转身反击。 一连十几招下来,云鸿左闪右避,南宫野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观南宫野气喘吁吁,有几次落空,差点顺着拳势飞出圈子。他逐渐明白,想将云鸿打出圈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采取下策,以守为攻,反正只要不出圈子也算他赢。 接下来,南宫野一直小心出击,注意力集中在走位上。 这圈中之斗正如当下达官贵人间流行的一个小游戏:斗蛐蛐。当比斗进入*,赤煊帝放声叫好。那些朝臣也跟着扬拳助威起来。甚至有人私下开设赌局,更是情绪高昂。 “第十七招了!打他左肩!” “十八招,功他小腹呀!” “十九招,扫他下肢!哎呀!怎么又躲过了!” 眼看最后一招,若云鸿照旧躲避,那么按照之前的规则,这场比试算是南宫野赢。 南宫野嘴角勾出一丝狞笑,胜券在握。 “看拳!”一声大喝,南宫野拳飞而出。 所有人屏住气息,期待最后的结果。 面对这疯狂的进攻,云鸿倒是不慌不忙,竟将双手背负闭目养神起来。周围的一切似与他毫无关系。这一次,拳头距离他只剩下两寸,云鸿却没有闪躲的趋势。 众人纷纷猜测,难道他要硬抗? 南宫野见势,又加了一份力气,满怀信心的认为可以将他击飞出圈。 眼看云鸿就要被击中,他的双目豁然开阖,一道精光自瞳孔深处迸发而出,直射南宫野的鹰眼。目光掠过其拳头,穿透其双眼,逼入其髓海。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事物全然静止。 在南宫野的视野里,眼前的云鸿忽然破碎,整个金銮殿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他大惊失色。 就在下一刻,无边大水冲破宫墙,其声有如山崩,事发突然,毫无征兆。整个太极殿竟在瞬间被大浪冲成废墟。那些残垣断壁掺和泥水,仿佛天帝之怒朝他迎头砸来。 云鸿刚经历了红河村之变,洪水当头的场景,利用墨魂砚幻化出来,已经达到了绝对的“真实”。 “救命啊!”南宫野惊叫一声,死亡迫在眉睫,强烈的求生意识促使他放弃进攻。 然后…… 转身、逃跑! 所有的动作都在潜意识里进行,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不过他刚跑出两步,就被一股巨力拉住,不得前进。 转头看去,却是云鸿拽住他的衣裳。 只见他右手一挥,那些威胁顿作春风,洋洋洒洒的吹在脸上,好生惬意。 “云鸿?”他回过神来。 耳边传来一阵哄笑,却是那些大臣发出的。 南宫野深吸一口气,想起和云鸿比试的事。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竟有一只脚跨出了圈子,而另一只脚正欲做抬起的动作。若不是被云鸿拉住,恐怕也已经迈了出去。 “这、这、这!”南宫野脸色发白,哑口无言。 云鸿微笑道:“二十招已过,你不在圈内,但也没有出圈,这场比试我们平手。” 当云鸿说出比试结果,方才还质疑他的大臣,不由竖起大指。 结果很明显,若不是云鸿拽住他,南宫野早输了。但云鸿愿以“平手”来终结这场比试,只为了让南宫野不那么难堪。 有人赞道:“君子泰而不骄,云元帅,真君子也。” 南宫野意识到,名义上的平手实际是惨败,对云鸿低头道:“对不起,是我狂妄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学了些本事,谁知连这个三尺之圈都守不住,如此还谈什么守城杀敌。” 云鸿拍了拍他的肩,道:“脚踏实地,方可更上层楼。” 台上赤煊帝鼓掌道:“当真精彩,此次有云爱卿领兵,我大军必当凯旋!”顿了顿对南宫青城道:“南宫爱卿,朕看你这次子也挺出色,且封他为左先锋,随着大军参战吧!” 南宫野听闻,激动难耐,当即下跪谢恩。 既然皇帝开口,云鸿也不再多说什么。 自此,早朝结束,随着一声“退朝”,百名大臣依次离开。 云鸿离开太极殿后,直接把上官百里扯了过来,说让他拿着虎符去兵部调兵。 “我去调兵?你干什么去?”上官百里抱怨着。 云鸿道:“去趟后宫,有点事。” “后宫?!”听到这个词,上官百里直接呆了:“你去后宫干嘛?后宫除了皇帝只有后宫之人才能出入,一般人进去,被逮到那可是大罪!等等!后宫……不会吧,你不是……” “闭嘴!” 云鸿白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找个熟人而已。” “熟人?后宫里还有你的熟人?”嘿嘿一笑,斜眼道:“信不信我告诉萱丫头?” “你!”云鸿脸色铁青,直接拎住了他的衣裳:“是不是兄弟!” 上官百里急忙赔笑:“大哥在上,小弟知错。” 云鸿瞪了他一眼,这才松手,听他说道:“好了,我不跟萱丫头说就是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调兵了,助大哥一路顺风。”眼咕噜一转,加了句:“抱得美人归……” 云鸿抬腿欲踢,见他已经遛远。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从一条小路拐入*。 沿小道迤逦而行,不觉已至*。找了几个宫女打听,得知公主幽若向来独居。在大幽朝中,后宫也分等级。一般妃子、公主所居之地为“宫”,昭仪、淑仪为“堂”,嫔为“阁”,只有皇帝的住所才叫“殿”。 “静兰殿,好大的派头!”眼见绿荫从中,一抹飞檐映入眼角,上书三个漆金大字。 两世以来,云鸿也是头一次踏入公主的住所。他一直听说幽若的相貌酷似逝去的刘贵妃,因此皇帝特别溺爱。眼下看来,皇帝竟将她的住所直接用“殿”命名,果然是宠溺至极。 这样的等级等同皇帝本人。 还没到门口,云鸿的心就“扑通、扑通”的跳。 “待会见到她,要说什么呢……”云鸿心中犯起了嘀咕。 今天他来这里毫无目的,或许是上次,她的不辞而别让云鸿感到失落,来这里是想讨个说法。又或许是,她推荐自己担任元帅,理应上门拜谢。又或许是……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纯粹的想见她一面。 “大胆!什么人!竟敢擅闯公主府!”正想着,忽听得一声厉喝,几个看门的太监跳了出来,将云鸿团团围住。 为首的老太监喝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后宫,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到大幽府!” 见是几个太监,云鸿不以为意:“麻烦通告,云鸿来访。” 老太监怔了怔,听旁边一个年轻太监道:“大人,此人乃是圣上刚封的元帅。” “元帅?”那老太监眼珠一转,说道:“原来是云元帅,还真是不巧了,今日公主不在殿中,您还是请回吧。否则被其他人看见了,擅闯后宫,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云鸿道:“我有事找公主,请公公不要为难。” 老太监有些不耐烦:“洒家说了,公主不在,难道你要洒家变一个公主出来?” 见此人口气不善,云鸿摇了摇头。 见他硬是要往里走,老太监怒道:“站住!皇宫以太极大殿为分,殿前为国,殿后为家,你在殿上是元帅,但在*可什么都不是!”云鸿毫不理他,只是双手背负,缓步而行。 几个年轻太监欲拦住云鸿,可没近他三尺,直接飞了出去。 “反了!反了!”老太监大叫。 眼看云鸿迈入前院,院中跑出一位宫女。这宫女衣物鲜亮,与寻常宫女不同,显然有一定地位。云鸿认识她,这宫女叫做茜儿,是幽若身份的贴身侍女,上次在幽冥炼狱见过。 “马公公,何人在外吵闹?”茜儿问道。 老太监瞅着脸道:“哎呦!这位元帅要见公主,老奴说公主不在,他就硬闯!” 这时,茜儿才看到门前的云鸿,惊道:“是你?” 见是熟人,云鸿道:“出手伤人实则无奈,请姑娘通报公主,云鸿来访。” 茜儿看了他一眼:“你在这等等!”说完扭头就走。 那几个太监不敢再去惹云鸿,从地上爬起来后灰溜溜的走了。过了一会,茜儿从院中出来了,手中多了一个信封,递给云鸿后道:“元帅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公主三日前去江南赏花,时下未归。走之前公主交代奴婢,若是大人来访,就把这个信封交给你。” “去了江南?”云鸿皱了皱眉。 从茜儿手中接过信封,云鸿迫不及待的拆开。一张崭新的宣纸,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只有八个字:一路平安,祝君凯旋。云鸿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八个字,而是他发现这些字迹力透纸背,墨痕未干,绝非三日前书写!幽若应该就在殿中,根本没去什么江南! 握紧拳头,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但迈出一步,还是止住了。 深深吸气,心中叹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既然不想见,见了又有何意义? “元帅请回吧。”茜儿上前一步,挡在门前,下了逐客令。 云鸿咬着牙,松开手掌,稽首道:“如此多谢茜儿姑娘传信,在下就不叨扰了。等公主回来后,请告知,云某收到了她的信,心中甚慰,此次征战无极国,自当尽力而为。” 茜儿行了个万福:“好的,一定送达。” 待他走后,茜儿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无人,关上了殿门。 匆匆跑入后院,来到一间隐秘的小室前,在门外说道:“殿下,云元帅走了。” 内中传来清冷的声音:“好,退下吧。” 茜儿走后,小室恢复寂静,少时,一道鬼魅的身影投在窗棂上,飘飘渺渺。 磁沉的男性声音响起:“紫蝶使,教主大人已经在催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上次教主在雁荡山受了重伤,眼下急需荒魂凝聚rou身。玄门的人办事不利,水师府、河神帮之斗白白放走了几万条荒魂。这次唆使两国交战,数十万条人命,绝对不能再出差错了!否则,教主大人怪罪下来……” “黑雕使放心,教主的事本宫一直放在心上。” “放心?这次要对面的可是你昔日的情郎,教主正是不放心才派我来提醒你,希望你不要因为感情昏了头。” “教主交代的事,本宫自会办妥,本宫的事,也不劳烦教主他老人家cao心。” “哼!你知道就好!叶枫已命正一道撤离西宁城,下面轮到我们登场了!” 彼时大风骤起,窗扉洞开,幽若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缓步走到衣橱前,取出一套崭新的皮衣,以及一把泛着血光的匕首。回眸间展望北方,邪笑三声。口中轻念四字:“飞鸿上仙……” ………… 云鸿离开静兰殿后,直接抄小路出了皇宫,一路无事。 回到侯府时,上官百里也正好回来了。见到云鸿,立即兴致冲冲的上前问道:“大哥,怎样,抱到美人没有?” 云鸿瞪眼道:“你胡说什么?” 上官百里立马改口,咳嗽两声道:“那个……口误,是见到故人没?” 云鸿见他一脸不正经的模样,手心聚了一股浩然正气,上去就是一掌。上官百里猝不及防,直接被拍飞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口中大叫。 “你玩真的啊!”上官百里叫道。 云鸿严肃道:“现在开始,我是元帅,你是副帅,你要是再胡说军法处置!” 上官百里爬起来,鄙视道:“你滥用私权!” 云鸿不以为意,沾沾自喜:“那又怎样?谁叫我是元帅,你是副帅,这没办法。” 上官百里叹息,无奈摇头:“官大一级压死人,果然不假。” 进府后,上官百里告之,兵营十万大军已经调遣完毕,此外还配备了军粮三十万石,足够一年补给,大军明日出发。云鸿点点头,让他好好跟云清月告别。自己则拐入了青云楼。 本想去看看父母,谁知云寒说云封和王氏一早就离开了。失落之下,见云寒支支吾吾,问道:“你怎么了?” “大哥,我听说这次无极国大军的将军之一,是我娘……” 云鸿点点头,这个问题,的确令人头疼。 “昨天晚上,父亲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放心,不管胜败,我都不会伤她性命,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劝她回来。但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只能让她变成一个废人。” 听到“废人”,云寒明显身体一颤:“大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说不定母亲看到我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停止征战,化解矛盾呢?兵书不也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通过打仗平乱,永远是治标不治本。” 云鸿摇了摇头,叹声道:“寒弟,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如果姨娘她能放下,当日就不会拿你做挡箭牌,也不会与秦王府合作,更不会辜负为了她默默付出这么多年的父亲。” “可她毕竟是我娘!”云寒强调。 云鸿想了想,还是摇头:“现在云府交给了你,你还有重任在身。” 云寒沉默着,双拳却已握紧。 这一刻,云鸿有些不敢直视他的面容,低声告辞后,匆匆离开。 出了青云楼,云鸿才觉得舒服一些。径直回了修文坊,见静萱正在收拾东西。上前跟她说话,却见她也板着脸,眼圈泛红,气色不是很好,问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静萱勉强一笑,反问道:“怎么才回来?” 云鸿一怔,听她这么问,以为是上官百里告诉了她自己去后宫的事情,心中一番怒骂,忙道:“刚刚退朝之后,我去见一个熟人,谁知她没在,耽误了一点时间,这才回来晚了。” “她?”静萱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她,是男是女?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促使她追问:“你不是要去调兵吗?怎么还有空见熟人?” 听她这么问,云鸿松了口气,看来上官百里没告诉她。笑了笑道:“百里被封了副元帅,调兵这种小事,当然要交给他去办了。” 说完要进屋换衣服,却被她叫住:“公子,你刚刚去见谁了?” 云鸿一愣,一股莫名的心虚涌上心头。他从不说谎,但此刻却昧着良心,对自己心爱的人撒谎:“去、去见刑部侍郎张大人了,上次河神帮的事有点遗漏,过去增补了一下。” 说完,不等她回答,匆忙进了房间。 这天晚上,向来心境澄澈的少年,睡觉前却觉心事重重,忐忑难安。 “她明明就在殿里,为什么不见我,上次也是不辞而别……” “字迹还未干,当我是三岁小孩?” 过了一会,脑海中又想起静萱的倩影,想起今天对她撒的谎言。他还记得以前自己说过,永远都不欺骗她。可是今天为什么就?念及此处,心中绞痛,呼吸都变得粗沉起来。 “萱……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 次日,云鸿老早就爬了起来。穿上代表元帅身份的黄金战甲,顿时容光焕发。或许是大战在即,云鸿、静萱都暂且放下各自的不愉快。静萱亲手帮他戴上头盔,赞道:“公子,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今天你最帅。” 云鸿大笑:“待我凯旋之日,一定比今天更帅!” 静萱傍着他的手臂:“我会陪着你,亲眼看着你击退外敌,凯旋而归。” 云鸿心念一动,祭出正气炉道:“萱儿,军队中最忌女人。本来想让你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后来一想,还不如让你躲到正气炉里。这样你安全,我也放心。” 只见云鸿将正气炉托在手心,静萱不解道:“这炉子这么小,我怎么进去?” 云鸿道:“正气炉有洞府的功能,你跟着我念咒即可。” 上次在终南之考的试炼中,对付豹妖,云鸿已启用过正气炉的洞府功能。这次儒仙居被毁,云鸿早把炉中洞府翻修一遍,不仅住人方便,其中灵力充足,更是一等一的修行宝地。 念咒过后,静萱“嗖”的一声,没入炉中不见。 云鸿跨上战马,辞别了云府众人,与上官百里到了幽京西郊的兵营。 彼时角声冲天,鼓点如雷,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元帅、副元帅、左右先锋,亲自检阅部队后,元帅上台,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待到吉时,大军纵马冲入官道,豪情肆意。 “兵起西宁,出发!” “必胜!必胜!必胜!”中气十足的口号冲上云霄,回荡在群山之间,经久不散。 ………… 从幽京出发至西宁,需经河南、凤翔、秦州、熙洲、兰州,其间两千里。 兰州既被无极国占领,如今也只能先入熙洲。一路行军还算平安,有上官百里为伴,云鸿一点都不寂寞。加上南宫二兄弟,四位公子哥年龄相仿,无论兵法文艺,很多方面都志同道合,几日下来便已称兄道弟,无话不谈。 趁着夜深人静,或遇山水美景,云鸿就命大军整顿,将静萱偷偷放出来,带着她御剑乘风,遨游天地。虽是行军打仗这等严肃之事,但却一点都不影响云鸿游山玩水的雅兴。 十天后,大军行至秦州地界。 秦州又名:天水。是大秦帝国的发祥地。此处流传着无数女娲、伏羲的上古传说,被誉为:羲皇故里、龙城。这一日,军队来到一处河谷,云鸿见此处土地肥沃,地势开阔,是牧马养畜的好地方,便下令整顿半天,喂马补粮。 安排好后,拉了上官百里、南宫兄弟去谷外踏青。众人来到一条大河前,恰遇一位当地的渔夫。渔夫告之,这里就是著名的渭水,翻过前面的大山就到了秦朝修建的“秦关”。众人谢过,向渔夫租了一条小船,当即顺水而下。 暮春之际,春风正暖,舟上坐着四位年轻人,意气风发。上官百里鬼点子最多,望着这一江春水,提议道:“这等景致,岂能无诗?我提议每人说一句有关打仗的诗词,可自创,也可借用前朝之句,谁说不上来罚他擦拭兵甲如何?” 南宫二兄弟哈哈笑道:“只要元帅没意见,我们自当奉陪。” 云鸿端坐舟中,笑看春水:“我当然没意见,百里,你开个头吧。” 上官百里摇着头,道:“作诗我不行,我还是说说前人之作吧。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首词是唐朝王昌龄的《出塞》。” 玉门关是秦关的一部分,用在这里恰到好处,众人连连叫好。 南宫野抢先道:“百里兄说了一首王昌龄的《出塞》,那我就说王昌龄的另一首《出塞》。且听好: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首诗引用的也很恰当,说的是飞将军李广。李广本是秦州人,诗中的“龙城”指的便是秦州。只是说起此诗,众人不得不想起一个人,那就是青山军营的一代老将——胡青。胡老将军镇守边关三十多年,善于骑射,捍卫边关期间,两国少有来犯。有传言说,此人就是飞将军李广的转世。只可惜,此次无极国进犯,昔日的一代名将已经化作飞灰……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见众人情绪低沉,南宫煌顺势吟诗,场中的阴霾气息被一扫而尽。 上官百里望向云鸿:“大哥,到你了。” 云鸿也不说话,只是缓缓起身,负手立于船头,仰观苍天,俯察绿涛。不觉前世今生的一些场景相互重合。那一年,他也率兵打仗。可惜苍天无道,转眼间,一切已物是人非。今天他再次率领大军,攻城略地,后果又将如何? 随口吟道: 滚滚喧尘里,涛涛浊浪空。 山中藏虎豹,乱世出英雄。 “好一个乱世英雄!看来这英雄非元帅莫属!”众人赞道。 云鸿笑了笑:“我只是看这飞浪击水,心生豪迈,没有特意指代谁。不过说到英雄,等这次凯旋而归,我们之中谁人不是?”此话一出,众人大笑不绝。 马上不知时日过,到达熙洲已是一个月后。 还没进城,云鸿就得到一个好消息。慕容千秋率领的五万援军,本与云鸿约定在熙洲汇合。因从河中府出发,比云鸿的大军早到,所以等了好几日。那一天探子来报,无极国驻守兰州城的军队忽然调转大半,进攻西宁城去了,兰州空缺。慕容千秋得此消息立即率军攻入,当夜就宣布占领了兰州。 得知此事,上官百里喜道:“未战先捷,好兆头!” 云鸿道:“事不宜迟,立刻前往兰州!” 熙、兰两地临近,且有官道相连,连夜疾行次日大军就到了。军队刚刚进城,慕容千秋和当地的知县便出来相迎,沿街百姓纷纷拜见,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一番过场之后,云鸿和上官百里、慕容千秋等人,立刻入了县衙议事厅。 “情况如何?”还没入座,云鸿就焦急询问。 慕容千秋之前官拜太尉,名义上执掌兵权,实则有名无实。若非云鸿揭露秦王,禁军大权落空,慕容千秋也不会分得这杯羹。此次由云鸿担任主帅,慕容千秋打心眼里服气。 “实话说,情况不是很好。西宁城已经被围困了一个多月。据说城中余粮不足,眼下只能死守。很多百姓挨不过去,要求投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几日,西宁城就会破了。”慕容千秋说道。 云鸿想了想,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慕容千秋道:“具体不清,但据正一道的消息,应该是十万上下。” 正一道被封国教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各大主城建立正一道祭坛。通过这种祭坛,可实现千里传讯,免去了飞鸽传书的时间。这种通讯机制,在军事领域广泛应用。 “十万,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云鸿问道。 “半个月前。” 云鸿一怔:“半个月前?那最新的消息呢?” 慕容千秋顿了顿:“没有最新消息。我到兰州后多次尝试,通过正一道祭坛与西宁城联络,但不知怎么回事,双方一直联络不上。而西宁城又被大军围死,根本没有半点消息泄露出来。我得知这些还是数日前通过飞鸽传书接到的。” 上官百里道:“不管能不能联系,我们这边十五万人都有优势。” 慕容千秋道:“实际还不止。我到兰州后,我们又招揽了一些当地的民兵,加起来已有六万人。现在,我军共有十六万军士,如果和西宁城里应外合,前后夹击,胜算的确很大。” 南宫野已经迫不及待了,干脆请命道:“元帅,末将愿率兵前往!” 气氛火爆,不仅是南宫野,有一些小将领也跃跃欲试。 云鸿异常冷静,身为主帅,他需要做的绝不是冲动行事。 通过这些消息,云鸿发现了一些不对。现在自己手上有军队十六万,而西宁城能坚守至今,城里少说也有三四万的军士。如此算下来,己方近二十万,可敌方却只有十万,人数差距实在太大。 敌方的将领之一是自己的姨娘高芹。高芹这个人,别人不了解她,云鸿还不了解?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死撑着。除非她有坚硬的后台,十足的把握! 加上正一道的通讯系统在此时瘫痪,这难道是巧合? “现在局势不清,不能正面交战,需从长计议。”云鸿还是打算先看看情况。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众人反对。慕容千秋率先道:“战场局势,机不可失。现在无极国面临的是前后夹击之势,且人数不足,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机会。若等他们占领了西宁,或是等援军到了,到时就不好办了。” 南宫野嘲讽道:“元帅,等你计议好了,西宁城就易主了!” 这一次连上官百里也道:“是啊,大哥,兵贵神速,需要把握时机。” 云鸿道:“不是不打,而是事出反常。你们想想,无极国好不容易占领了兰州,却又把兰州拱手让给我们,这不奇怪?其次,兰州的兵力不亚于西宁,敌方能轻易攻破兰州,也应该能轻易攻破西宁。可他们却围困西宁一个多月,你们就不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元帅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不破城,而在故意引诱我大军?”慕容千秋道。 云鸿点点头:“有这种感觉,但不确定。” 上官百里思考着:“等我们?等我们做什么?” 南宫野不耐烦道:“这就叫想多了,哪有这么复杂?无极国调走兰州的兵,无非是想快速攻破西宁。到时他们占两城便有足够的优势。可没想到慕容将军率兵先占了兰州,其次西宁城又有武安侯坐镇,没那么容易攻破,导致眼下的尴尬之局,这不是很好解释吗?” 眼下的局势,让正常人来分析的确会得出这种结论。不过,云鸿却不能草率决定,因为对方的主帅是高芹! 高芹身为无极国昆邪王,在云府潜伏十八年,前世自己就栽在她手里。这样一个人,不得不让人警惕。 瞥眼窗外,天已经黑了,便道:“天色已晚,就算要进攻也不急在今天。大军千里奔波,兄弟们都累了,今天晚上让弟兄们吃好睡好。明天早上再决定是否进攻。” 说罢袍袖轻甩,信步出了议事厅。待他走后,南宫野忍不住气,猛一拍桌子,骂道:“真他妈的窝囊!” 上官百里等人沉默。虽然嘴上不说,但也觉得云鸿太过胆小。 与此同时,兰州城七十里外的无极国军营中,正有一名探子驾着快马,飞速驶入守卫森严的营地。很快有人将其引入主营,只见一位三十余岁女将军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 头颅轻抬,目光散射,威严之气自眉宇间散出,给人带来压迫:“什么事?” “报告元帅,大幽的军队已经进入兰州城了。” “好。”言语简短而干练:“通知阿尔那星将军,让他做好准备,大幽的军队一旦离开立即夺回兰州。其次,告之罗生门的杀手,从现在开始,西宁城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是!”等探子退出营地,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她手中的毛笔折断了。 “十八年的忍辱负重!这次我就要看看,西宁一战,鹿死谁手!” 北风震吼,透过头顶的天窗,可见最后一抹月光被阴云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