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破解偈语,问道终南山水
云封虽然失了功力,如今就是站着也要靠手中的拐杖支撑,纵然如此,他还是努力的挺直腰杆,不失一家之主的威严。他望了望自己的两个儿子,云鸿虽有纨绔的前科,但如今已痛改前非,为国为民做了不少事,心中不失正气。云寒虽入堕入过魔道,但好在及时回头,知错就改,也是敢作敢当之人。自己的这两个儿子,若不论旧事,都是可塑之才。 众人屏住呼吸,在云封没有发言之前,谁都不敢肆意出声。大家都知道,云封下面做出的决定,对于侯府而言,其重要性不亚于册立太子。 许久之后,云封点了点头,高声道出“云鸿”的名字。 “父亲。”云鸿虽在床上,但仍是直起身子,打了个稽首。 云封望了望四周,见管家云冷白朝他点头微笑,身旁的王氏也朝他头来温馨的笑容,云清月、云寒、管雯皆以微笑示意。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云封郑重说道:“为父已决定,将云侯府第七代侯爵之位传承与你。从此以后,云鸿的名字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云侯府整个世家。望你今后执掌云府,能带领云府走向繁荣,不负先祖遗训,不忘国家荣恩,你可能够做到?” 见父亲如此严肃,云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父亲方才说了,他不日要与母亲归乡隐居,侯爵传承之事早在意料之中。不过他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快就做出选择。云鸿虽然得到了墨魂砚的传承,也是家族长子,理应接任侯爵。若在前世,让他修身齐家,他定欣然而受。但这一辈子他已身负儒门使命,若是接任了云府家主之位,恐怕日后就要常在府中,很难去完成这些事情。而今六仙器仍然下落不明,魔教虎视眈眈,要他安心治家,怕是不行。 云封见他眉峰稍皱,似有心事,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云鸿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母亲,白叔,不瞒你们说,我云鸿志不在家,而在天下。如今云府矛盾虽然解决,众人也得以和睦相处,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励精图治,云府在未来的几年中定会有空前绝后的发展。但放眼天下,盛世虽在,但一些制度还是很腐朽,加上火云、无极二国时刻觊觎中原的土壤。更有魔教之徒逍遥法外,危害天下苍生。我云府生于大幽,若国不治,天下不平,只怕是倾巢之下,难有完卵。” 说到这里,云鸿一声叹息:“四大世家中,上官府贪污怕死,秦王府勾结魔教,南宫府野心勃勃,沈侯府苟延残喘。四大家主没有一个是治国良官。加上司空大人之死,六部尚书更迭,朝中已无忠良。反是赵无德、柳贵妃这等祸国小人辈出,国之危矣。圣人说:治国而天下平,我云鸿无德无能,愿尽一份绵薄之力,还世间一个公道,天地一个清明。” 听完云鸿所言,云封目光沉沉,似在深思。另一边,已经虚度六十载的管家云冷白脸上的神色若即若离,也不知是因为云鸿的话而感到兴奋,还是因为国家的危机而心生忧患。 “哥哥心怀大义,我支持你。”云清月温婉一笑,轻轻走到云鸿床边,握住她的手:“哥哥,你放心去吧,去实现你心中的梦想与目标,府里有我,有寒哥,有白叔,还有诸位管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这个家管理好的。” 云寒也站了出来,同样走到床边,对云鸿投去信任的目光:“大哥,我只有一句话说,我支持你。” 不知为何,云鸿心中忽然一酸。站在眼前的这两人,一个是meimei,一个是弟弟,两世以来虽然不陌生,但此刻却又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见二人力挺自己,云鸿唯有说谢谢二字。 云寒转身朝云封稽首,跪下说道:“父亲,请您将侯爵交给我继承!” 此话一出,众人都感到些许惊骇。若放在从前,云寒这话定会让人觉得狂妄自大,甚至有忤逆犯上之嫌。但此刻云寒挺身而出,反而让人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沉默中,云清月站出来,说道:“父亲,我相信寒哥他可以的!” 云鸿也点头道:“父亲,孩儿也觉得寒弟比我更能胜任此职。” 虽有云鸿、清月两人帮云寒说话,但事关重大,云封还是一阵沉思。云寒出生庶子,加上之前其母高芹所为,实在让人心痛心。而云寒私练魔功,陷害兄弟,还打杀了几名侯府下人,这些哪一样不是罪大恶极?要立云寒为侯,想必会遭人诟病。 “侯爷,此事也并非不可。”云冷白凑上前来,他乃云家旧人,自小在侯府打拼,算是威望极高的一位。要不是之前受高芹打压,他已在侯府做了四十多年的管家。云寒接任侯爵,若是由他出面说明,侯府里的那些人自然不敢多说。 “寒少爷虽是庶出,但其武道天赋之高,怕是鸿少爷也不及。前几日寒少爷通过武师考核,并以惊人的箭术搏得榜首,深受兵部尚书刘大人的赞赏。老朽相信,只要寒少爷肯努力,日后必然前途无限。我云府自先祖传承,一直是武勋世家,但逢盛世,科举兴起,这才淹没了些锋芒。但看如今之势,火云、无极二国随时可能来犯,一名武将对于云府而言有多重要?鸿少爷虽然宅心仁厚,但毕竟是个文人。”在云冷白的思维中,他并不知道云鸿的武道修为有多高。他只知道,云鸿之前通过秋闱考试,考入了国子监。虽然获得“解元”的位置,但如今司空大人已故,国子监群龙无首,想要通过科举而上位,恐怕照当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云鸿哈哈一笑,释怀道:“白叔所言甚是,我一介文人,难当此重任。” “大哥……”云寒的话音有些模糊,想到之前云鸿轻易打败他,若真正以“武道”而论,云鸿永远都是最好的继承人。他不计前嫌,一次次原谅自己,一次次帮助自己,他深明大义,为国为民,这些他都远远不及。 云封再三斟酌,终是点了点头,朝云寒投去凝重的目光:“寒儿,侯爵之位不是儿戏。身为侯爵,需以身作则,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为了朝廷,无论什么时候,你的身份都代表着一个世家。掌管侯府需付出百般努力,你想好了?” 云寒坚毅的点下头,说道:“父亲,我想好了。” 这句话说出口,云寒陡觉心中一沉。 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以前只是在山中磨练数月,那时才会觉得不堪负重。但这一刻,“云州侯”这三个字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他陡然发现,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压力,叫做:责任。 云封一脸欣慰,放下拐杖,坐了下来:“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幽朝第七任云州侯。振兴云府任重而道远,希望你永不懈怠!现在你立刻与我赶往祠堂,受先祖遗训,明日早上与我一同上朝,录入朝廷名册。” “是,父亲!”云寒跪地磕头。 云鸿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有了云寒接任云府,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一心一意追寻自己的道路。 未来的路上,风雨莫测,危机四伏,他不想用身后的云侯府作为他的赌注。高兴的同时,却也莫名叹息一声,似是对着美好的凡尘有所留恋。他自言自语道:“俗事已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数日之后,云寒顺利接任云州侯。朝堂上,皇帝得知云封退位深感痛心。为了表彰云侯府,因揭露秦王密谋,而立下的大功,特将其从三流贵族升为二流贵族。地位仅低于三大世家。除此之外,皇帝得知此任云州侯云寒乃是云鸿的弟弟,特将他提拔为兵部侍郎,官居四品,与上官百里的职位相当。 又过数日,云鸿的伤势渐渐恢复。而云寒持家有道,云封、王翠薇双双了结心事,打算去乡下隐居。 临别前的晚上,云封将所有人都聚集起来,一是为了庆祝云寒顺利接任侯爵,而是为了庆祝一家团圆。美美的晚饭过后,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云鸿以大病未愈为借口,只喝了区区几杯。 这几日快乐的时光,似乎让他忘掉所有的烦恼。这几日,或许是他重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但即便如此,国家未定,静萱失踪,仙器不明……这些事仍时不时浮现他的心头,令他心烦意乱。只喝了几杯小酒便觉得不舒服,急忙辞了众人,出了青云楼。 门外已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遥望城东如黛的远山,连绵不绝,阴云半遮月光,心中忽而有感。随口吟道: 东山雪如毛,春雨洒空草。 山花秋月冷,幽火萤扰扰。 虽是一首写景诗,但按照自然规律,“冬雪”、“春雨”、“秋月”、“夏萤”,这四种象征四季的美景本不可能同时出现。或许这里的“春夏秋冬”并非眼下之景,而是他心中,那股五味陈杂、来回往复的忧扰,正如这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二月初八,幽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父亲与母亲决定今日离开云府,去往幽京城郊的乡下。自此之后,不再过问红尘俗世,他们二人只想厮守余生,过最简单、最平凡的生活。于此同时,云鸿也决定从今日起,继续他的人生道路。 天还没亮,雪还在下,云鸿已经收好了包袱,准备离开云府,因为舍不得大家,因此他选择了避而不见。 雪花飘飘,即便室内燃着火炉也觉得寒气逼人。侧间里,丫鬟娟儿还在睡熟,云鸿只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并没有打扰她。天上风雪呼呼,充满孤单寒冷。他不知道这一去要走多远,也不何时归家,才能再次感觉到家的温暖。 提起笔,在修文阁内留下一张字条:“仙道路远,诸位珍重。”将字条放在了侧房的门缝里,相信娟儿醒来后便能看到。咬牙转头,踏着无尽的风雪,他独自一人迈上征程,从云侯府的后门默默离开。 一路上,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寒风如刀,吹在脸上,眼泪都结了霜。 待思绪平静,他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形势。寻找失散的仙器无疑是此行最大的目的。除此之外,营救静萱也是志在必行的事。先前早跟虹颜仙长约定好,三月中旬终南山举行终南之考时,他会在山头恭迎自己。去了终南山才能使用飞仙台,才能救回静萱。又听说终南山掌门天玄子测出天机,对外宣称此次终南之考后封山三年。因此终南山是此行中必去之地。 今日才初八,离终南之考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云鸿想到了那几句偈语。 “北海之南,东山之西,大泽以东,长河以北。这几个地方所指地名甚多,要破解这几句偈语的含义,恐怕要参阅大量的书籍。”心中想着,眼前一亮:“国子监中藏书无数,我有着国子监学员的身份,不如去国子监消磨几日,看能否查到这些地名到底对应什么地方。” 打定主意,云鸿离开空旷无人的街道,往远处的国子监而去。 到达国子监门前已是辰时。云鸿先是举行拍卖会,赈济灾民,而后作出《大幽西山图》这等作品震惊画界。之后又被皇帝封为“飞鸿大将”,官居三品。随之擒下秦王,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名声早在幽京传的沸沸扬扬。虽然之前流传有“云鸿拐走皇帝”的传言,但事到如今已不攻自破。 司空浩然离世,祭酒之位空缺,但很快便有滥竽充数者坐上此位。听说云鸿来了国子监,那新祭酒王大人屁颠屁颠的出来迎接。祭酒是国子监最高官位,但只是官居四品,云鸿乃三品大将,地位使然。入了国子监,虽只能以“学生”的身份行走,但这些人久居官场,“为官之道”比谁都清楚,自然忍不住上前巴结。云鸿随意与他烙刻两句,发现他比起司空浩然简直就是草莽,心中有些失落。 闲聊数句,便让他给自己在书院安排一间雅室。 国子监书院藏书万册,与天下五大书院并肩。书院中除了常用书籍之外,还收藏有不少稀世孤本。位面之广让人难以想象。甚至有当年幽帝亲自下令编纂的《道藏》。 藏书阁本是公共区域,但不知何时,竟也分起了等级。倒不是书分等级,而是人读书的地方分了等级。若是皇亲国戚的后裔,来此地读书,可住雅室。雅室位于阁楼上层,有一个窗户,阳光明媚。若是侯爵世家的子嗣可住小阁,小阁也有窗户,但一般位于背阴处,稍显昏暗了一些。若只是普通员外的子嗣,只能住包间,包间内没有窗户,但也有上好的软卧,空间不小。但如果是寒门子嗣,就只能在公共区域内,做板凳、蒲团,有时人满了只能站着看书。 这样的规定让云鸿想起上官百里经营的东篱茶馆,不觉失笑。 入了雅阁,他便吩咐下人半个月内不要打扰他,只要每隔两天派人给他送来一份食物和水就行。待众人离去,云鸿一头扎进了书堆。国子监的藏书阁与别处略有不同。并非四面墙壁上放书,而是中间有个塔楼似的建筑,垂直而立,呈圆柱形。塔楼上分层放书,一看大约有三十余层,一层约一千多本。藏书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因此很好辨认。 云鸿将正气炉中的“乾坤秘图”拿了出来,这块令牌没有啥特别之处,相信就是随手扔在地上,也只会被人当成破铜烂铁。但细细去看,这令牌并非普通铜铁制成,上面纹理缜密,虽然边角处生锈严重,但中间却冒着油光。凡铁历经风雨侵蚀,早已锈迹斑斑,不可能冒出光泽来。云鸿精神一震,用指甲掐了一下,令牌中央竟如蜡烛一般,凹下去一道划痕。 “腊?这……难道是一件青铜器?” 一般的铜铁硬度很高,像这样轻轻一掐,不可能随便凹下去一道划痕。他饱览群书,想到古代青铜器的铸造方法中有一种“失腊法”。所谓“失腊法”,简单说就是先用蜂蜡做成铸件模型,再在模型中填充材料,加热烘烤后,蜡模会熔化流失,与所铸之物融为一体。这样做成的器具,表面光泽亮丽,玲珑剔透,放在阳光下照射会出现镂空的效果。只是这等手艺工序复杂,到了现世早已失传。 云鸿望了望手中令牌,抬手将其放到阳光下,果然晶莹剔透,有如琉璃。他心中大为振奋,急忙取来几本有关青铜器的书籍。一番查阅下,得知青铜器发源于上古时期,在夏、商、周空前壮大。但到了战国时代,因为硬度不高,不适合作为兵器,所以逐渐被铁器取代。而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青铜器多用于铸造工艺品。 秦后汉初,铁器、瓷器的制造工艺成熟,青铜器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 隋唐时代,虽还有一些能工巧匠继承了先祖的手艺,仍然坚持铸造青铜器。但在那时,青铜器的铸造一般只用于生产精美的铜镜。随着大唐盛世的覆灭,现世青铜器已鲜有露面。 有了这些知识,云鸿可将此令牌的年代做一个大致推测。此令牌表层附着一层蜡,明显是用“失蜡法”的工艺铸造而成。而“失蜡法”的铸造极为复杂,可说是青铜器铸造众多方法中,最繁琐却也最精妙的部分。“失蜡法”一般只用于铸造工艺品,战国时期极为鼎盛。云鸿又看了看令牌的花边,依稀能看出其上雕刻的图案似乎是一圈龙凤。龙凤出自宫廷,这一块令牌很可能是皇族下令制造的。 “六国一统于秦,假如说这是秦朝皇宫内的东西……”目光一敛,他陡然想到什么:“秦始皇焚书坑儒,三百大儒皆死其手。墨魂砚能被秦始皇夺走,那剩余的仙器为何不能被秦始皇得到呢?这一块令牌,很可能是秦始皇为了获得仙器而铸造的芥蒂!只是直到他死也没能找到仙器,因缘际会下落入老师之手!” 虽然这个联系有些牵强,但也是一种极有可能的猜测! 他决定先把先秦的古籍全部翻阅一边,在众多古籍中寻找“北海、东山、大泽、长河”,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云鸿如今的元神境界已近鬼仙,一目十行,翻阅的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就看了好几卷。而且他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即便是面对古籍上这些生涩难懂的古篆字。 国子监中,关于战国秦朝时的古籍,大概有一万二千册,占了近一半。即便云鸿身怀神通,看完这些书,也用了整整十二天。到最后,他总结出十三个北海,十六个东山,三十三个大泽,四个长河。因长河在古代普遍指代长江和黄河,这两条河流几乎贯穿神州,因此很难确定具体方位。最终他由这些线索找到了六个可能性极大的区域。其中四个区域范围太大,如果要找幻境中的地方,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无法确定,因此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地方! 巧合的是,这两个地方有一个是自己的必去之地! 终南山! 另一个是位于蜀地的峨眉山。进一步分析,秦朝首都长安,早期的仙人恐怕也多盘踞于附近的山脉。将宝贝埋藏在终南山,有太上道守护,这是一个很合理的抉择。而蜀地是佛教的发源地之一。秦朝时蜀地战乱不休,生灵涂炭,估计就是上古仙人也不会对此地有兴趣。 命运使然下,云鸿决定,立刻动身前往终南山,开启他的寻仙之路! 次日清晨,云鸿将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起身向国子监众人告别。说是接到皇帝诏令,前往远方调研。国子监祭酒王大人得知消息无比痛心,他还准备好好奉承云鸿一番,没想到这十几天连云鸿的面都没见着。 云鸿笑了笑,大义凛然道:“国子监培养文人,乃一国之魂,请王大人好好掌管,不要辜负司空老师的重托。” 王大人连连点头道是,临别之前,还是不忘塞给云鸿一个绣花包裹。 “云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一路保重。”云鸿神念一动,包裹里乃是几十两碎银和一些日用之物。想到此去终南前途莫测,他从侯府出来又没有携带银钱,日后或许有用,这便收下了。说了几句客气话,才与其作别。 王大人依依不舍,似乎是因为没抓住升官发财的机会而懊恼,一直将他送出京城才离去。 在国子监中呆了十几日,天地间的寒气已完全消退。暮春时节,莺飞草长,正是四季中最美好的时光。放眼望去,远山苍翠,连绵的绿海仿佛长龙,林间小溪,垂杨绿柳,到处都是美景。 云鸿心情大好,一路游赏,触目即是清风呼呼,耳闻则是溪水叮咚。因是一人独行,无需拘束。随时可御剑高飞,翱翔云海,但遇美景则停留些时辰,沿途找些山珍果腹,取些朝露解渴。这般走走停停,到达终南山已是十天之后。 终南山位于幽京以南,襄州以北,离京城约五百里路。这一带皆是连绵的高山,属于秦岭山脉的一段。秦岭被誉为“天下之阻”,而闪耀其中的终南仙境也被誉为“九州之险”。 终南山一带灵气充裕。为防止外敌入侵,方圆三百里内早被太上道设下结界,因此无法御剑。云鸿有些无奈,最后干脆向当地农户买了匹马,不慌不忙的上山。 “终南之考”是终南山三年一度的盛大典礼,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求道者前来。这些人来自*,甚至有异国之客。山高路远,因路程耽搁等因素,总有些人无法及时赶到。因此重阳宫特将报考的时间设为一周。只要在限定时间一周内赶到,都可报名参加考核。 云鸿前世来过终南山多次,轻车熟路,到达山脚时,方是第五日下午。 虽说每年都有数万人参加考核,但终南山择徒严格,每三年招收弟子不过百人。被淘汰的那些求道者大多数沮丧离去,但也有不少志向坚定的留下来苦修,等待下一次考核。久而久之在山脚下竟形成了一个小镇。打尖住店、饭馆小吃竟是一应俱全。 远处“流云宫”处,人群积聚,很是热闹。 云鸿神念一动,发现其中有几个高手修为已至宗师,不由凑上前去。他自己作书生打扮,在人群中显得很平凡。随着人流涌进,看到几个道人正坐在木桌前,手中填写着一些名单。赫然写着:终南之考名录。 云鸿恍然大悟,看来这些人都是来参加终南之考的。 他与虹颜有过约定,因此并不着急报名。四处转了转,竟在一片树林里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云鸿吗?”一袭水蓝道服的丫头俏立于碧树红花之间,清丽如仙。盘扎起来的小辫斜披着,虽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风姿妍丽,纤腰婷秀,见到人群之中徘徊的云鸿,眉目间更是充满了惊喜。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总有些野兽伤人。苏灵儿奉师叔虹颜的命令,前来山下保护众人的安全,同时维持考核之人的秩序,以防出现什么乱子。当然陪她前来的还有师兄玄月。 玄月一愣,转头望去,惊道:“好像真是云公子啊。” 说话间,两人已从林地中走了出来。 云鸿见到苏灵儿,心中莫名的有种好感,而看到玄月重伤已然痊愈更是高兴。上前稽首道:“两位道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玄月急忙回礼:“云公子,别来无恙。” 苏灵儿见两人这么严肃,撇了撇嘴道:“你们要玩哪一出啊?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这么客套,怎么跟虹颜师叔一个样子啊!”说着,望向云鸿道:“师叔早就跟我说你要来参加终南之考,我五天前就在这里等你啦,你怎么现在才来!” 云鸿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关心自己,陪礼道:“苏大小姐,小生初登终南,山路陌生,白绕了好一大圈。” 苏灵儿白了他一眼,偷笑道:“比我还笨!” 云鸿一笑,不去理她,反对玄月道:“玄月兄的伤全好了吗?” 玄月稽首道:“多谢云公子关心,这次多亏了师叔舍弃仙宝,用护心莲救我这才逃过一劫。目前已经无甚大碍了。只是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要想痊愈怕还要静养些时日。”顿了顿,反问道:“云公子这次来是准备加入我重阳宫?” 云鸿笑道:“考核未过,言之过早。” 苏灵儿在旁安慰道:“别太担心啦,考核其实很简单的。你看,像师兄这么笨的人都过了,你一定能过的!”说着朝玄月摆了个鬼脸。 玄月一脸无奈道:“你别听她的,考核虽然不难,但以心境为重,心境不稳的一不小心就会淘汰。” 云鸿点头道:“放心,我已做好准备。”转头望了望四周,问道:“对了,虹颜仙长没有来吗?” 苏灵儿撅了撅嘴:“本来师叔是要来的,每年的终南之考都是师叔主持大局。但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掌门忽然把师叔派出去,说是处理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死也不肯我和玄月跟去。”说起这件事,似乎有些委屈。玄月见状,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原来如此。”云鸿若有所思。 一看天色,玄月说道:“云公子,时候不早了,我已安排了客房。登记名录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在这里安心住下,好好休息,后日早晨自然会有人来接你,通往试炼之地。” 云鸿稽首谢道:“既然如此,有劳玄月兄。” 苏灵儿跑上前对云鸿道:“你一定要通过考核啊,等你通过了我带你去玩啊!” “好的,一定尽力。”云鸿笑了笑。 云鸿辞了苏灵儿,跟着玄月往前走。一路上听他介绍,原来这镇子有名字叫做:登云镇。镇子里除了做生意的人,剩下的都是求仙问道的人。他听玄月说,这次参加考核的人有实力的不在少数,甚至有几个宗师大成的高手,再三嘱咐自己万事小心,不可大意。 云鸿一路点头应诺,将玄月的话铭记在心。少时二人进了客栈,玄月跟老板说了几句,抱了一拳道:“云公子,一切已安排妥当,你多保重,说不定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已是同门。”说罢剑光腾起,已然消失。 目送玄月离去,云鸿回过头来,欲请老板带他去房间。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闪开!公主殿下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话音未落,几个带刀侍卫闯了进来,模样凶狠,气势逼人。大厅中,尚在吃饭的客人急忙收了东西各自回房。云鸿一怔,这些人身穿黑金盔甲,乃是大幽禁军。目光一震道:公主?难道是幽若? 正想着,一个领头的将军上前喝道:“喂!你这野小子,公主驾到还不回避?” 云鸿眉头一皱,反问道:“这位将军,不知是哪位公主?” “放肆!”那将军瞥了一眼云鸿,见他穿着破旧的书生服饰,土里土气的,怒道:“你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野小子,竟也敢询问公主的名讳!快滚,否则莫怪本将军刀下无情!” 然刀未出鞘,便听一道清冷严厉的声音,从大门外肆意传开:“马将军,不得无礼,退下。” 那马姓将军闻言,浑身汗毛一竖,急忙收刀退到一边,不敢造次。 一道熟悉的身影拨开卷帘,缓步走进客栈。 云鸿一看来人,惊讶不已! 脱去一贯的华贵长裙,此时紫色短裙加身,反将其婀娜的身形显现的淋漓尽致。细细一看,轻简的随云鬓发上不过几点发珠做衬,如画的眉目上瞳光流转,蕴藏着别样的风致。 云鸿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他没想到隔了千山万水,竟也能在此遇见她! 幽若似乎没认出云鸿,但又故意轻甩素袖,将一股兰花的清香送到他的鼻中。走到台前,说道:“老板,请给我及我的属下几套客房,把门外的马儿喂好。”说话没有半点皇族贵气,似乎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云鸿呆呆望着她,一时间似乎痴了:“幽若……你、你怎么来了?” 听云鸿说话,幽若这才注意到他。见他傻傻的盯着自己,浅浅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将军。”眉目轮转,又淡淡问道:“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都说萍水相逢,竟是他乡之客,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熟人。老板,再备一桌酒吧。” 马将军听闻此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家伙并非什么野小子,而是陛下亲封的“飞鸿大将”,官居三品。重要的是,他还是公主的熟人!顿时觉得有些心慌。急忙退到人群之中,不敢再抛头露面。 云鸿倒也没注意这些,只是他早知道,幽若公主曾在终南山学艺,而且师从掌教门下。如今确定了幽若就是幽兰,与之前幽兰姑娘说的曾在终南山学艺也是不谋而合。只是,她堂堂公主怎么有空来这山下的登云镇? “公主来这里是……”云鸿问道。 幽若收拾着东西,随口说道:“跟你一样,自然是参加终南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