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访台州，柳府酒宴杀机
“师叔——等我——” 云鸿看的分明，御剑而来的小女孩明眸善睐，一身道袍，白底蓝纹，不是武安侯的小女苏灵儿，还能有谁？ 虹颜似乎不太愿意见她，催促道：“我们快走！” 云鸿有些为难，道：“仙长，苏姑娘可是你师侄，这样一走了之不太好吧？” 虹颜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且听天命。” 当苏灵儿降下飞剑，已经是一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云鸿递去一块手绢。虹颜却冷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送玄月回山吗？” “师叔！”听虹颜以教训的口吻对她说话，眉目楚楚的少女有些委屈。她口中依旧带着娇嗔，说道：“我的好师叔，这一次你再也不能赶我走了。” “此话怎讲？”虹颜皱了皱眉。 苏灵儿拍了拍手，道：“玄月师兄已经被我送回终南山了，掌门正用护心莲救他呢。我将雁荡山魔门的情况禀报给掌门，掌门即刻占卦，预测吉凶。最后掌门似乎是占到了不详的卦，说道：雁荡魔门非同小可，不可轻敌。于是派我来让我跟着你们，并给你们送来这个东西。”说着，她将右手摊开，竟是一颗无色宝珠，其中似乎蕴藏着点点水露。 宝珠本身晶莹圆润，色泽深邃。若细细看，这宝珠与紫琼雷霆珠类似，其中似乎有大海沧澜，蕴藏着另一个世界，一望无尽。此物拿在苏灵儿手中，她周身便蕴荡出一汪水汽。 “沧澜水晶珠！”虹颜精神一震，见到此物，却是在意料之外。 “师兄竟动用镇宫之宝，这……” “沧澜水晶珠？”云鸿愣了愣，此珠和自己手中的紫琼雷霆珠一样，也是七灵珠之一。 苏灵儿骄傲道：“没错！掌门说，这次雁荡山之行凶多吉少。这沧澜水晶珠是治疗神物，只要魂魄不散，吸收了珠内水灵，效果比护心莲还好。带上此物定当顺遂三分。” 虹颜接过神珠：“既然如此，贫道便收下了，你且回山复命，代我谢过师兄。” “恩，好！”苏灵儿开心一笑，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什么？回山复命？” 虹颜望了她一眼，点头道：“正是。” “我不！”苏灵儿撅了撅嘴，即刻闹出她大小姐的脾气，不服道：“这次掌门派我来送神珠给你，还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不回去，师叔，你怎么连掌门的话都不听啊！” “跟着我们，是吗？”虹颜冷冷问道：“掌门师兄做事，一向深思熟虑，绝不会让后辈弟子涉险。” 苏灵儿委屈道：“师叔，真的啦……”她的声音愈来愈低，这话说出来，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虹颜轻拂衣袖，好不留情的说道：“那好，既然你说是受掌门师兄所托，贫道现在便以千里传音术询问掌门。若确有此事，便让你跟去，若无此事，你立刻给我回山。” “啊！”苏灵儿跳了起来来，求饶道：“师叔，不要……让我跟着你们嘛……” 虹颜冷哼一声：“修道之人，最忌信口雌黄！” “师叔……”被虹颜一顿呵斥，好端端的少女，情绪跌落低谷，甚至带有了些哭腔。那一颗幼小的心灵，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不过，自小培养的小姐脾气又时刻提醒她——不要屈服！ “虹颜道友，稍安勿躁。”司空浩然劝道。 “苏姑娘，既然你们掌门也说了，此去雁荡山凶多吉少。而且我们有要务在身，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虹颜仙长不让你跟去，也是不想让你涉险，并无他意。”司空浩然劝说苏灵儿。 “哼！师叔是嫌我没用，怕我拖他的后腿！”苏灵儿呜咽道。 虹颜不语，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苏灵儿见他默认，更是生气，撅着嘴道：“师叔，你瞧不起我，我走就是了！”话音未落，在她站立之处，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转眼间，刚才还在发脾气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苏姑娘！”见她御剑离去，云鸿便要上去追。 “不必追了。”虹颜冰冷的话语传入云鸿耳中：“昨日之日不可留，去之也罢。” “哎……好吧。“云鸿叹了口气。 虹颜一看天色，已近巳时，立刻道：“时日不早，即刻启程，否则今日到不了台州。” 云鸿点头，望了一眼身后，见那倩影已随风远去，淹没于极远的云端。不由得再次叹声，祭出银虹仙剑。在虹颜的指导下，他已学会基本的御剑术，如今已能自由的驾驭银虹剑。他与司空浩然共乘一剑，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待众人走远，本已远去的苏灵儿忽然停下飞剑。 “哼！你们都小看我，不让我去，好！本姑娘偏要去，而且要自己去！”一番纠结之下，苏灵儿的大小姐脾气最终战胜了所谓的“理性”。这一次，她决定“任性”一回。心中这般想，脚下飞剑已经掉头转向。 当日晚上，一行三人便到了台州地界。 雁荡山地处台州之南，因“山顶有湖，芦苇丛生，秋雁宿之”而得名。山水奇秀，以峰、瀑、洞、嶂而见长，始开发于南北朝，兴于唐代。素有“寰中绝胜”之誉，又称“东南第一山”。山势以瓯江分裂，瀑流泉、古洞畸xue，处处风景如画。对这雁荡山的美景，曾有台州名士，以词赞叹，道： 千里无烟举步艰，扬鞭马，直入数天还。[1] 红日临峰咫尺拦，惊回首，驾雾见仙銮。 百态清川涧水潺，奔江海，翻浪卷狂澜。 虽然这词写的一般，却也道尽了雁荡山的空灵俊秀，仙气内敛。 三人御剑而来，老远就看到巍峨高耸的雁荡山群。此刻已是晚间，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幽邃的迷雾。众人自北而来，当是先看到北雁荡。透过清冷月光，北雁荡的主峰灵峰就似一对紧紧相偎、情话切切的伴侣。在朦胧的月色下，倾诉着心中的情话。 很快，虹颜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指着正南的方向，那里正是洞壁幽深，奇山如怪。说道：“我看这里魔气弥漫，恐怕已有魔教之人在山中聚集。我们深夜入山，并非明智之举。” 云鸿道：“月圆之夜，阴盛阳衰，还是等天亮之后再入山吧。” 司空浩然同意云鸿的说法，提议道：“我与台州刺史相熟，可去刺史府暂住。” 虹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有劳司空先生。” 三人御剑向南，只从雁荡山的外围飞行，不敢深入山内，很快就到了台州。 就在三人离去后不久，苏灵儿御剑赶了上来：“咦？师叔呢？怎么感觉不到了？” 她一个女儿家，人生地不熟，一路跟随而来，全靠虹颜之前给他的一颗水晶石。通过这颗水晶石，她可以追踪到虹颜的气息。但到了此地，因山中魔气阻隔了灵气，水晶石竟然失效了。在司空浩然的提议下，一行三人已去了台州，可苏灵儿却以为他们都已经入山。 “哼！雁荡山，本女侠先进去瞧瞧！”她给自己打气，脚下御剑疾飞，深入了暝色苍茫的雁荡山中。 不知何时，浓云兴起，渐渐吞没了皎洁的圆月，同时也吞灭了那道闪烁的剑光。因为夜色迷离，扰乱视听，苏灵儿一路跟来，云鸿等三人竟是浑然不知。他们很快到达台州。 台州历史颇为悠远。早在太古之时便有人类在此活动。秦汉时代立有建制，隶属九州之扬州。因为沿海，更是海上贸易发展的核心区域。来往商客船只络绎不绝。虽不及幽京繁华，但这沿海城市自是别有一番风采。 台州很早就开放了夜市，此刻城中灯火通明，各种琳琅满目的货物，香气扑鼻的小吃，数不胜数。 “这台州的夜市，竟不比长安街来得差。”望着来往的人群，云鸿说笑道。 司空浩然道：“很多年前，台州并没有开放海上贸易，也没有今日的繁华。此地百姓虽不至于穷困潦倒，但也绝非大有余钱。说是沿海地区，但行商买卖之人实在不多。直到玄青皇帝临终，派了柳正清柳大人来此地充当刺史，柳大人初到此地，便对此地的政治进行改革。开放沿海贸易，开辟海上丝绸之路，经过近十年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富庶。” “这柳正清倒是个明事的人。”虹颜随口评价的。 云鸿点了点头，清官柳正清，清如垂柳，这样的名号，前世他也听说过。 “是的。”司空浩然继续道：“此人清正廉洁，是个好官，当地百姓都很爱戴他。我与此人之前有过一些交情。这次雁荡山清除魔教，若是得了此人的助力，一定能事半功倍。” 说话间，热闹的集市已被甩在身后，前方刺史府若隐若现。 月光色冷，夜雾凄迷。不知为什么，走过集市，气氛竟与之前大不相同。刺史府坐落在台州城东，地理位置并不优越。若是精通风水之人便能看出，这台州城北背依雁荡山。连绵的雁荡山脉好似天然的屏障，将东来的阳气阻断。此地常年背阴，尤其是到了夜晚，更令人觉得阴气森森。 “阿——阿嚏！”云鸿浑身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司空浩然皱了皱眉，练武之人，身壮如牛，实在不该感染风寒。 “诸位，小心。”虹颜低斥一声。他望了望四周弥漫的雾气，并知道了这里不正常。一道无形的气罩在悄无声息中形成，将三人罩在其中。 司空浩然皱眉道：“这紫雾中怎么夹杂着魔气？” 听闻此言，云鸿也变得警觉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呼吸空中的紫雾，纳入鼻中，果然觉得鼻尖发痒，便忍不住要打喷嚏。放眼望去，雾色是从刺史府的方向弥漫出来的。 虹颜冷道：“清如垂柳，看来这个柳大人也不是很清明。” “柳大人？这不可能！”司空浩然一脸讶色。 “呵呵。”虹颜冷笑一声，望向司空浩然，道：“人心是会变的。” 话未说完，他已指尖骈剑，身上散发出素洁的清光。片刻后双手结印，朝夜空里猛地一拍，即刻出现了一颗圆润的灵珠：“灵珠破魔障，神光扫太清，破——” 一声呵斥，沧澜水晶珠上的光芒顿时破碎，融入虚空之中。而在众人面前，那些飘荡的紫雾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弭着。盏茶功夫，夜空便已清明，刺史府出现在不远处。 司空浩然拍手道：“灵珠果然不同凡响。” 虹颜一笑，不语。 云鸿看了一下情况，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再不进府，怕是要惊扰他人休息了。” 司空浩然点了点头，领着二人向前走去。 似乎是预料到有客人要来，刺史府外早有护院等候。一番通报，便由两名护院领着三人进了刺史府。这刺史府并不太大，圆滑的月门接东、西两院，两进三开间，朱红花木窗，古韵依依。进了府门才发现府中挂满红灯，放眼望去，就连后花园里也有数点红光。 “贵府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司空浩然问道。 一个护院道：“这几日暂无喜事，倒是夫人的第四子即将出生，所以就提前布置了。” 云鸿接道：“怪不得挂了这么多红灯笼。” 那护院朝云鸿一笑，不再多说。虹颜身为地仙，刚一踏进刺史府，神念便铺天盖地的散射出去。一番查探，府中陈列已然全清。至于这些红灯，虹颜自然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喜事而设。那护院所言不过是一面之词。他静静跟在众人身后，尽量撤去灵力，让常人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道士。虽还没有见到柳大人，但虹颜已能确定，这个柳正清绝非善类。 便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云鸿放慢脚步，与虹颜并肩而行。他一伸手，轻轻触碰了虹颜的衣袖。 “仙长，这里有古怪。” 虹颜一笑，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已知晓。 穿梭廊间，很快两名护院就领三人进了一个大厅，厅内竟已备好了饭菜。内阁中一阵人影窜动，幕后传来一声无比热情的招呼：“司空大人，飞鸿将军，两位大人不远千里来到我台州，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幕帘后走出一个胖乎乎的老头，看样子非习武之人。他穿着家居长袍，胡须灰白，见到司空浩然与云鸿，竟显得十分激动。司空浩然哈哈一笑，此人正是他的故交——柳正清。 “柳大人，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柳正清道：“好！好得很呢！只是，自从担任台州刺史，远离幽京，和你们这些故交分开多年，甚是想念。你可记得中书令长孙大人？以前在京城，我们三可是铁哥们！”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柳正清更显激动，似乎代入了其中。 云鸿上前，朝柳正清行了一礼：“柳大人，在下云鸿。” 柳正清目光热切的看着云鸿，连连道：“这——长得太像了！云世子，你和你父亲云封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哈！”正啧啧惊叹，他又问道：“对了，听说令尊已经退隐朝堂了，这些年来，令尊的身子可好？” 云鸿笑道：“家父甚好，多谢柳大人关心。” “哈哈。”柳正清似乎特别开心，见二人身后还有一道士，顿时怔了一怔：“这位道长是？” “贫道虹颜，终南山弟子，是司空先生的朋友。”虹颜说道。 “终南山弟子！那可不得了，老夫听说，终南山的仙人来去如风，个个神通广大。”本打算夸赞几句，却见虹颜只是微笑，一句不答。柳正清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们要来，特意备好了酒宴。来来来，各位请落座，我们边吃边说。” 见他如此热情，众人也不拘束，纷纷落座。 “柳大人，夜晚来访，实在打扰，但此事是奉了陛下之命，颇为紧急。”还未开席，司空浩然就开门见山。 柳正清笑了笑道：“不妨事。秦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过根据最新消息，那群贼人现在已到了雁荡山。雁荡山中凶险万分，要入此山，恐怕要费些功夫。” 话音刚落，屋后走出一个端庄贤淑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挺着个大肚子，从外表上看，怀胎至少已有了八个月。柳正清见到夫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赶忙上去搀扶。并向众人介绍道：“浩然，这是我夫人钟氏，你可还认得吗？” “原来是钟夫人。”司空浩然打量着这个妇人，在数年前，他的确见过此人。 “老爷，你怎么说话呢，妾身与司空先生多年不见，他怎么会记得？”钟氏朝司空浩然行了一礼，同时朝云鸿、虹颜二人示以微笑。司空浩然、云鸿起身还礼，虹颜声色不动。 钟夫人急忙道：“你们老朋友好不容易相逢，赶忙入座吧，否则饭菜都凉了。妾身怀有身孕，就不与诸位同席了，还望见谅。老爷，你随我来后房，将那珍藏的杨梅酒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对对对！来我台州，岂能不喝当地的杨梅酒！”柳正清哈哈一笑：“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将夫人扶出了餐厅后，原本面带慈祥，夫妻恩爱的柳正清、钟氏，忽然面色一改。尤其是那钟氏，挺着个大肚子，本还需柳正清搀扶，出了院子后立刻就健步如飞。柳正清也是面带狰狞，与钟氏去了后房，将珍藏的杨梅酒拿了出来。 黑暗中，两夫妻小声商议着什么。 柳正清道：“没想到这三人这么好骗，用一些旧事陈情就轻易哄过去了。” 钟氏道：“不要轻敌，那道士来自终南山，可能有底子。” “有底子？呵呵！”柳正清一声冷笑：“司空浩然是个读书人，那飞鸿将军，我呸，年纪轻轻的还将军呢！我看连做士兵的资格都没有！至于那位道士，虽是终南山的人，不过看上去年轻，估计也是后辈弟子。等他们中了‘九幽蚀心散’的毒，加上教主布置好的‘红云阵’，就算是武道宗师来了也别想从刺史府逃出去，你放心吧。” “那道士是修道之人，他会喝酒吗？” 柳正清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不识酒味？就算他不喝，我也有办法让他喝！而且，这酒里没有毒，毒下在了杯子里，无色无味，绝不会失手！” “那好，你自己小心。”钟氏提醒道。 少时，柳正清端着四只酒杯，一壶杨梅酒走入厅中：“诸位久等了！” 柳正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司空浩然赶忙帮忙接过酒盘。众人落座，柳正清亲自为三人斟酒。台州盛产东魁杨梅，杨梅酒更是出了名的美味。这东魁杨梅酒和白酒的滋味不同，倒是和猴儿酒有些相似。来台州，不喝上一坛杨梅酒，那可真是白来了。 云鸿嗅了一嗅，果真是酒香扑鼻，赞道：“好酒！” “飞鸿小将军果真有品位。这酒乃是用了上好的杨梅，佐以酒料酿制而成。而且还加了蜂蜜、糖精。喝在嘴里辣中有甜，甜中有鲜，香味醇厚，如果你喜欢，走的时候带两坛回去。”柳正清一副大度的样子。 云鸿客气道：“多谢柳大人。” 斟完酒后，柳正清端起酒杯，笑道：“诸位，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客气了。”未等司空浩然说话，虹颜先站了起来，举起那涂有“九幽蚀心散”的毒酒一饮而尽。司空浩然、云鸿笑了笑，也举杯将毒酒一饮入腹。 见三人毒酒入腹，柳正清松了口气。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终南山的道长丝毫不顾修道的戒律，竟是第一个饮下毒酒之人。如此看来，这个人的修为定也不高。他苦心酝酿的一番劝酒之言，此刻自然是派不上用场了。 “不错，比起宫廷御酒更是香醇几分。”云鸿评价道。 “好喝？可要再来一杯？”柳正清端着酒杯，“咯咯”一笑，方才的热情顿时烟消云散。 话音未落，饮下毒酒的三人已经发觉手脚酥麻，浑身颤抖。 “肚子好痛……这……这是怎么回事？”云鸿捂着肚子，白眼一翻，第一个趴倒在酒桌上，嘴里喷出白沫，浑身抽搐，这种症状好似癫痫病突发的病人。当云鸿倒下后，司空浩然也与他症状相同，只是因为内力颇深，并没有口吐白沫，而且保持着一丝清明。唯有虹颜，毒酒入口尚能勉强站立，但也脸色骤变。这一幕看在柳正清的眼中，不由大笑起来。 “柳正清……你……你下毒？”司空浩然指着他道。 柳正清将酒杯放下，走到司空浩然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一笑：“浩然兄，你就放心的去吧。你中了‘九幽蚀心散’之毒，必要遭万蚁蚀心之痛，抽搐而死。哎……你我故交一场，我也不忍心。你放心吧，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体送回幽京。还会向陛下请命，就说是你因捉拿魔教余孽为国捐躯，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还会给你追封谥号。” “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司空浩然话语已有些不清。 柳正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妖孽！堂堂朝廷刺史竟是魔教同党！”虹颜还能站立，听到“九幽蚀心散”之后，立刻判断对方是魔教同党。刚要驱动背后剑匣，却发现院内的那百盏红灯，忽然散出一种朦胧的紫红色雾气，但凡一沾这种雾气，浑身灵力全失。 “怎么可能……我的灵力……”虹颜惊讶道。 柳正清冷笑一声道：“这位道长，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红云阵是我们教主亲自布下的，专散修道之人的灵力。我见你年纪轻轻，修为也不高，强行驱动灵力，只会加速‘九幽蚀心散’的运转，带来更大的痛苦。”说着，朝门外的几位持棍家丁一挥手。 那几位家丁走进来，将木棍往虹颜的腿上、手上、腰上同时一架，向下发力。即便虹颜的修为再高，此刻灵力全失却也无法抵御这几根木棍。轰的一声，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道长！”见虹颜落魄至此，司空浩然不忍道。 柳正清见状，不屑一顾：“司空浩然，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便在这时，钟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柳正清嘿嘿一笑，走过去说道：“夫人，事情已经办妥，你看。”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高兴道：“教主的吩咐都已经办完，我们的孩子有救了！”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要有孩子了。”钟氏欣慰道。 柳正清点了点头：“是啊，不仅仅是我们的孩子，全台州的百姓都有救了。” “啊！”不远处，司空浩然一声惨叫，口中白沫已变为紫红的毒血。 柳正清面色有些动容，说道：“夫人，浩然兄毕竟是我的故交，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吧，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这样也算还了昔日的旧情。” 钟氏点了点头，同意道：“这样也好。” 旁边，一个护院递来一把钢刀，柳正清接过，说道：“夫人请回避。” 他走到司空浩然跟前，见他脸色煞白，极为痛苦，叹息道：“浩然兄，对不起了。” “慢！”看着散发冷气的刀刃，司空浩然哀求道：“柳正清，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做魔教的同党！我可以死，但是必须死的心安理得！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正清皱了皱眉，叹声道：“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 司空浩然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不瞒你说，去年我就归顺了九幽教。散播谣言、阻止朝廷、杀害你们，这些事都是九幽教主吩咐的。你也知道，台州沿海地区，之所以不得发展，一是政策原因，二是地理原因。这里被雁荡山阻断，紫气无法东来，故而多地震海啸。九幽教主法力无边，只要为他办事，他就帮我台州平息海啸，减少灾难，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柳正清解释道。 司空浩然将这些信息记在心中。 “当然，还有个原因。我与钟氏成亲多年，一直无子。这一胎已是她的第四胎。前三胎都是一出生就死了。九幽教主答应我们，只要将这次秦王之事，朝廷派来的官员杀死，便保我妻顺利生产。哎……有个孩子，这是我多年的愿望。”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钟氏的声音：“老头子，你废话什么，还不动手？” 柳正清精神一震，道：“浩然兄，对不住了！” 刀已举起，刀锋反射出冷艳的锋芒。正当柳正清举刀欲砍时，身后忽有一阵热气蒸腾，没来得及回头，只见一只瓷质香炉破空飞来，接着便听到“叮”的一声，双手发麻。回神看时，手中那柄钢刀竟被瓷炉撞成了两截。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听你这般说，虽有私欲，但也是为了台州的百姓，还没到无可救药的田地。”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柳正清大惊失色。 云鸿从酒桌上爬起，指尖骈剑，在胸口处“玉堂”、“膻中”两xue处一点，随后化指为掌，往胸口猛地一拍。那一口早已下腹的毒酒竟从云鸿的口中吐了出来。洒在地上，即刻冒出一阵蒸腾的白烟。他笑了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话音刚落，司空浩然拔地而起，用同样的方法吐出毒酒。 被数名护院架住的虹颜更是浑身一颤，清光四散。那数根碗口粗细的木棍如豆腐渣般裂开。几名护院见状，无一人敢上前，硬是当着柳正清的面，连跑带奔，弃械而逃。 “你……你们！回来！”见护院都逃走了，柳正清惊慌失措，一屁股跌倒在地。 “红云阵……不是布了红云阵吗？你们怎么还有法力？怎么可能？！” 云鸿走到他跟前道：“没错，这红云阵固然厉害，甚至可以困住武道宗师，但是绝困不住仙人！这位虹颜道长是终南山的地仙，就凭这个一个阵法，你觉得能困住他？” 听闻此言，一边的钟夫人“扑通”一声倒地。 “夫人，夫人！”慌乱中，柳正清爬到了夫人跟前，将她扶起来。 “孩子……”钟夫人垂泪喊道。 柳正清握紧钟氏的手：“没事的，别怕，孩子不会有事的。” 便在这时，虹颜已祭出沧澜水晶珠，将那“红云阵”尽数破解。魔雾散去，天地间恢复清明。原来，除了先前台州城内那一阵迷离的雾色，云鸿一见到柳大人便发现了不对劲。三人从幽京而来，若按寻常朝廷的队伍，从幽京至台州，即便有武道高手驱车至少需十日。众人御剑而来，只用一日。这台州刺史，如何知道他们要来？还专门设下酒宴？ 显然这是一个局！ 虹颜乃地仙高人。自从进府，神念便已铺天盖地的散开。在柳正清与钟氏去取酒之时，早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云鸿才提出将计就计的方法，套出柳正清为魔教卖命的原因。如此一来，免去审问逼问的后顾之忧。 “虽是好心，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委身魔教，正邪不分，可耻！”司空浩然负手而立，批判柳正清夫妇。 云鸿为他们求情：“老师，他们也是被迫的，身不由己。”说着，望向柳正清夫妇，道：“你们若愿意弃暗投明，可以饶了你们的性命，并且帮你们……”说着，云鸿转头，望了望身后的虹颜仙长。 “不可——”虹颜袍袖一甩，还没能云鸿开口，便已经否定了他的请求。 云鸿皱了皱眉，道：“仙长，你听我说完。” “让他们的孩子平安出生，是吗？”虹颜冷冷一道，利剑一般的目光逼向钟氏。 “这不是很难吧？”云鸿反问道。 “本来不难，但在钟夫人的身上却是不可能。”一边，钟氏听闻再次泪奔。 柳正清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仙人，立刻他跪在虹颜跟前，哀求道：“仙长，求你救救孩子，他是无辜的！” “柳大人请起。”虹颜将他扶起来，说道：“并非贫道见死不救，而是钟夫人肚中所怀胎儿已不是正常的胎儿。” “什么！”这一次，惊讶的不只是柳正清，而是在场所有人。 虹颜说道：“魔教之中，不乏有擅长炼蛊的妖人。在西域苗疆中，便有一种蛊毒，名为婴儿蛊。中此蛊者，腹中生虫，一旦怀胎，蛊虫便会从钟夫人体内转移至婴儿的体内。钟夫人曾经怀有三子，但出生之后都难逃一死，就是因为腹中的胎儿已经被蛊虫侵蚀了，柳大人若是不信贫道所言，且凝神看令夫人的肚子。” 说着，虹颜指尖骈剑，道：“钟夫人，得罪了。”一道清光朝她的小腹射去。 注[1]：选自现代肖草词:《十六字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