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杖毙高方,云府初立权威
算准高方数日才能苏醒,趁着几日功夫修炼《大擒龙手》,已见成效。 原本淤积在掌中的血液渐渐消散,肿胀的指头也恢复纤长,相对之前,更似一双女儿家的玉手。云鸿本就生的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天生一副公子姿态,如今配上这双芊芊玉手,更显柔弱。怕是青天大老爷也难以料到,这双玉手竟能使出百斤力道。 双手紧握成拳,稍稍调运内气,关节处发出一阵轻微的脆响。云鸿感到手部力量明显增加,走到院中,寻了根生长正旺的翠竹,约有手腕粗短。 深吸一口气,结了几个手印,猛地往手心里一抓,随着力道增加,竹节应声而裂。本只想扳断竹枝,哪只五个指尖却深深刺入竹节中。这手腕粗的竹节就算是用柴刀劈砍,一下也未必能砍断,如今却被云鸿一抓之下破碎断裂,可想这《大擒龙手》的威力。 云鸿也没想到,一击之下竟能抓碎竹节,若是打在人体脆弱之处,譬如手腕、咽喉,只怕是武士都得殒命。 收了攻势,取了件棉外套穿上,与母亲告别之后,便往侯府去了。 从离开侯府算起,今天已是第三天,云鸿久居后院,没人关注,他先后离开三日,竟也没有人察觉。 高芹这几天虽忙于墨魂砚出世的事,但也不会对他不闻不问。那日,静萱跟她汇报了几个眼线所说之事,并且撒了个谎,说自己去看过了,鄂明在院中睡觉,另外三人陪云鸿买米去了,只因早市人多,眼线跟丢了,也属正常。 起初,高芹还有些怀疑,这些眼线都是她亲手培养的,眼力绝对一流,若是跟踪三个大汉外加一个书生都能跟丢,要之还有何用?不过,这几日,麾下鹰犬高方卧病不起,云鸿的一举一动无法掌握得那么清楚。有些事也只能依靠静萱的打探。静萱丫头跟了自己十多年,还是值得信任的。不久之后,因为些许杂事打晃,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云鸿回到映雪园后,稍稍收拾了一翻,就朝前院走去。 沿着青石小道,轻车熟路的拐入前院。侯府内到处种植枫树,每至深秋,红枫飘落,将一个个庭院里洒满殷红,美不胜收。只是秋气寒凉,经冷风一卷,倒有几分清冷。 不少护院、丫鬟看到云鸿,仍是目光迥异,不过,今日却有人主动行礼。 司空先生招收云鸿入国子监一事,已经传遍云府,云鸿在府中的威望也一下高了起来。不过,云鸿并没有因此高兴,承受着无数怪异的目光,依旧心如止水。对于云鸿来说,这些人不过是高芹养的狗罢了,墙头草,两边倒。 摇了摇头,路径青云阁,朝东边的听风阁去了。 换做前世,云鸿自然没有这种超然的心性。不过,人经历一次凤凰涅槃,红尘中有许多事情看淡了。功名利禄、江山美人,这些远不如与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 今日,云鸿来找高芹,主要是为了看高方的好戏,故而底气十足,言行举止格外从容,一股纯正的浩然正气发散周身,扬起清风阵阵。走到听风阁前,却被两个护院拦下了。 这两个护院身子体骼健壮,虎背熊腰,一看就知是练家子,而且各自提着一口三尺大刀,凶神恶煞。一见云鸿娇弱模样,眼中便露出轻视之色,直接上去拦下,询问来意。 云鸿被两人拦下,毫无惧意,忽然目光一冷,不怒而威,沉声道:“我来向姨娘请安,需要向你们二人汇报吗?” “鸿公子,别不识趣!”刀疤脸冷笑一声,提起钢刀逼上一步。他以前是纵横疆场的军士,杀人无数,面对云鸿的浩然之气也不落下风。不过,下一刻,却被身边的大胡子给拦下了。 “鸿公子,你说什么?你来向夫人请安?” 云鸿冷笑道:“正是,还不快让开,把我拦在门外,成何体统!” 两人怔然一时,大眼瞪小眼,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鸿跟夫人间的矛盾,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势不两立的那种,今天怎么事出反常,亲自来请安? 刀疤脸登时哑口无言,既然是请安,有什么理由不让他进去? 不过他实在气不过,云鸿这小子,府中典型的懦弱,要被他欺压了,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在听风阁中混?当下脸色一黑,随口说道:“请安吗?夫人还未起身,你在这等着!” 云鸿“呵呵”一笑,这样的理由他哪里信? 现已是巳时三刻,高芹应当起床用膳了,要是在这里等个一两个时辰,估计都要吃午饭了。云鸿冷哼一声,将两人的话当做耳边风,举步便往里走。这两个护院都是武者,没想到云鸿一个文弱书生会硬闯,也不出手,只是并肩横挡在门前,意欲阻拦。 不过,云鸿若无底牌,岂会在人前耍横? 见二人阻拦,浑身一震,运起《君子浩然行气录》,浩然正气自周身迸发开来。届时罡风纵横,扬起的灰尘直刺两人眉眼。两人本以为云鸿一介书生,凭他那点气力无异于蚍蜉撼树,心态上有些松懈。不过眼下,面对这阵忽如其来的风沙,却是防不胜防,神色慌乱间,抬手护眼,可一时大意,竟被云鸿抓住了手腕。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云鸿的五根手指,仿佛刀尖刺进了他们的关节,一时间,剧烈的疼痛让两人都要昏厥了。加之手腕为脉搏居所,被云鸿的指尖锁住,不出一息时间,整只臂膀的血液都停止流动,酥麻感让二人使不上半点气力。 凭云鸿现在的指力,完全能捏碎二人的脉搏,只是侯府杀人,却是自找苦吃。云鸿可没那么笨,利用关节要害,将两人的手转到背后,变成擒拿的姿势,同时稍稍减轻了力道。因为疼痛,两人的脸色已经微微泛紫。 刀疤脸首先回过神来,沉着嗓音,大吼道:“鸿公子,夫人还未起身,让你稍等片刻,你倒是听不听?” “姨娘既是在午睡,那也应该让我去前厅等待,难不成把我拒之门外?”云鸿气定神闲,压抑的声调仿佛夏日雷暴,字字珠玑。 两个护院一时无言以对,云鸿是府中的公子,曾经还是府中的嫡长子,如今来向夫人请安,确实不应该将他拒之门外。 云鸿见二人不语,指尖加了把力道,将两人左右一甩,推到了一边。 这一下看似清淡,却让二人吃足了苦头。只感觉脉搏被挤压了一下,浑身都酥软了。等回过神时,云鸿已经走入了庭院。这听风阁原来是王氏的雅阁,里面的路别提有多熟悉了,七拐八折的就到了前院。这时,后面两人才追上来,可事到如今,要拦也拦不住了。 高芹正在前厅里梳妆,帮她梳头的是静萱丫头。 静萱一身崭新黄裳,素锦流光,见到云鸿,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反而是高芹十分惊讶,不觉想到前几日云寒挨打之事,心中涌出一团怒火。不过,此刻见他彬彬有礼,自己也不好失了礼节,只好张嘴问道:“鸿儿,有什么事找我?” 高芹虽一直憎恨云鸿,但如今见到他,心头反而一阵轻松。自云鸿云裳阁被打,半个月来,他一直稳坐钓鱼台,无论自己如何逼迫,都无动于衷,这点实在反常。俗话说: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若是云鸿在背后卧薪尝胆,改天真的恢复了世子身份,这对自己将是致命的打击。 云鸿淡淡一笑,对高芹行了礼,眼中露出一种惊讶的神色:“门外两个护院说姨娘还未起身,我本想到前厅来候着,没想到正巧碰到姨娘梳妆打扮,实在是唐突了。” 高芹一愣,平日云鸿跟自己说话,绝不会这般谦逊,不出十句话,定会吵起来,所以自己也常找云鸿这方面的岔子,然后家法处置。但今天看云鸿模样,整个人言语有度,反而十分不适应,当下正色道:“这都几时了,怎么可能还不起身,是那两个守卫瞎说吧。” 两个守卫立在门外,听高芹这么一说,吓浑身哆嗦。 云鸿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立刻加油添醋道:“我就说太阳高照,姨娘怎么会还不起身,原来是有人胡编乱造,依我看,这样的人不能在姨娘这里重用,期上瞒下,在云府的家规里,可是第一大忌!” 高芹闻言微微一怔,瞥了眼两人,不由皱起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云侯府传承至今,百年有余,家规对于这样一个世家而言,显得极其重要。家规不严则家风不正,家族定会衰败。高芹身为正室,若不严格家规,扶持家风,定会丧失威信。先前,她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就是不打算深究,毕竟两个护院都是自己手下的人,为了一句话就处罚,实在没必要。不过,云鸿偏偏跟自己杠上了,还把家规抬了出来。今天若不给个明确的态度,将来如何治家? 高芹眉目一横,以为云鸿今天是来找岔子的,但这个时候,偏偏不能偏袒自己的手下,心中那个憋屈,令她很不是滋味。一咬牙,对门外两人冰冷道:“鸿儿说的可属实?” 那两个守卫虽是练武之人,但跟随高芹多年,性子早被打磨殆尽了。此刻面对高芹的发问,也不敢抵赖,毕竟云鸿在场,若是当面对质,还是自己吃亏,只好点头承认了。 “既是如此,听风阁的护院就别做了,去后院看门吧。” 高芹语气平和,不愠不火的说出这一番话,却是给门外两人一声当头棒喝。这听风阁是府中的核心地带,在此地做护院,逍遥快活,日子别提有多舒畅。如今一脚被踹到后院去看门,恰逢寒冬将近,侯府每年都要冻死几个守卫。这种惩罚,几乎等同于发配流放。 两人毒蛇般的目光盯着云鸿,可又无法反抗,只好强忍怒气,领命退去。 倒是云鸿经历这段插曲后,心头十分畅快。他本不想为难两个护院,但如今高芹在府中如日中天,要想撼动她的权威,就必须除去他身边的党羽。这两个护院没有实权,但都是锻体境大成的武者,绝非一般的奴役。俗话说:千里之提,溃于蚁xue。只有从细小的方面逐个突破,高芹的控制力才能被削弱。这般,云鸿才有机会拉拢人心,筹建自己的势力。 高芹在府中一手遮天已久,惩治两个护院,只是出于颜面,没云鸿想的这么深。不过纵然如此,此刻心情也是欠佳,又不好发作,只好道:“时候尚早,可曾用过早膳?若没有就坐下吧,萱儿,去烧杯热茶,再拿些点心面食上来。” 云鸿也不客气,微微行礼后,便坐在了一旁的客椅上,礼数上找不出任何纰漏。 静萱没想到云鸿如此胆大,平日见到夫人,恨不得绕道走,如今在夫人面前告状不提,还大大咧咧的在这听风阁用餐吃饭,神色没有一点慌张,这和以前那个纨绔公子判若两人。尤其他那晚过后,心中便多了些莫名好感。 云鸿不慌不忙的吃着点心,举止从容,虽说在高芹面前有些不自在,但一顿早膳下来,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倒是高芹见他一碗菜面都快见底了,仍然没有露出一点倪端,屁股有些坐不住了,难不成云鸿今天就是来蹭饭的?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鸿儿今天来,到底是所为何事?”高芹试探道。 云鸿放下碗筷,缓缓道:“今日来此,主要是给姨娘请安的,其次,还有一件事。” “什么?请安?”高芹一听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前云鸿见到自己,若不给自己找些麻烦,就算是恭敬了,来给自己请安?这简直就是从未有过的事! 当下不动声色,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前些日子,姨娘许给我几个战俘,几人身强力壮,倒也合用。只是三天前,我带他们去集市购粮,在路上遇见高总管,他态度很强硬地将三人从我身边调走,说是去什么河洲码头。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便随他去了,可是这都几天了,却不见我那几个战俘回来,特意来问问姨娘。”云鸿将早已准备好的话送上,直接开门见山。 高芹一听这话,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高方将四个战俘调走了?去了河洲码头?还几日不见? 这些事自己竟然一概不知! 当下狠狠瞪了静萱一眼,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情:“高方什么时候将人调走的?他将人带去河洲码头干什么?” “难道姨娘不知道这件事?”云鸿故作惊讶道。 “这是谁下的命令?鄂明几人是我亲自调去,伺候你的生活起居的,谁有这个权利调走他们?高方呢?静萱,去后院给我把高方叫来!”高芹对此事一无所知,整个人蒙在鼓里,她以为高方在园中,只是这几日病危,不曾出门,哪知他却干出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事。 静萱领了命令,径直朝门外跑去。 倒是云鸿不以为意,神色依旧往常,见高芹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泛起冷笑,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姨娘莫要生气,我本以为这事是姨娘做的决定,也就过了三四日才来询问,反正之前我一个人也习惯了,有没有人伺候都不要紧。” “三、四日都不曾回来?” 高芹一听这话,心下暗自寻思起来:几天前,高方醉酒得病,这几日都是静萱去督促几人的,可是几人没有归家,静萱竟不曾跟自己提起这事。还有,高方不是生病了吗?他怎么能去河洲码头呢?如今,她已分辨不出事情的真假,只等静萱将高方带上来询问清楚。 反观云鸿,稳坐太师椅,气定神闲,悠然自得,虽然看着有些可恨,但却不像是在说谎。当下,心底便窜出一股无名鬼火,身边欺上瞒下之人真不少,这些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过了会,才见静萱匆匆跑了回来,不过,见她神色飘渺,面容慌张,似乎有些心虚。远在门外,就听她喊了起来:“夫人,不好了,高方不在屋中,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什么?高方不在屋中?”高芹一听这话,暴跳如雷,拍案而起。 正在这时,一个护院匆匆走了进来。 汇报道:“夫人,门外有个自称是曲风水馆的管事求见。” “曲风水馆?”高芹正在气头上,如今,她只想弄清楚鄂明几人的去向,对于这个曲风水馆,只是当是哪个江湖势力,上门询问墨魂砚的下落,当下回绝道:“现在不见!” 那侍卫似乎有些为难,又补充了一句:“夫人,他是和高管家一起来的。” “高方?他怎么和曲风水馆的人混在了一起?” 高芹的思绪有些混乱了,正要找高方,这便自己送上门来,当即改变了注意,请人进来。不过多时,一行人便出现在了屋中。那为首的是上官百里身边的一个随从,云鸿见过他几次,不过此刻,却是装作不认识。身后还有两个人,搀扶着高方。 高方一副病怏怏的姿态,脸色煞白,若非两人架着他,只怕当场就倒地不起。 高芹满脸疑惑,高方的病情她是知道的,不过他已经吃了王琪的丹药,又过了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更奇怪的是,高方怎么会由三个外人给送回来了? “座上可是高芹高夫人?”为首那人冲着高芹一个稽首。 高芹点了点头,吩咐静萱给几人上茶。却又听他道:“在下曲风水馆宇文州,奉我家主子命令,特送高公子回府,不知这高公子可是贵府的公子?” 高芹皱着眉头,更是疑惑:“他是我侯府的人,不过他只是管家,不是什么公子。” “哦?原来只是个下人…”宇文州面带吃惊。 高芹有些不解,问道:“是的,不知他怎么会与阁下在一起?” “是这样的,三天前,高方带着四名女真战俘到我福记酒楼中赌钱,将四名战俘都输给了我家主子,谁知他心态不好,当场昏厥。我家公子不知他身份,只好好生照料着。直到今早醒来,问了来历,这才差将人送回来,生怕出了事,惹出人命官司。” 宇文州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的,却见高芹面色通红,怒火中烧,可他还是继续说道:“不过,见他出门带有随从,以为是贵府公子,幸好说清了。如今,高方已将四个战俘输给了我家公子,过书已经签了。”说着,掏出四人的契约书,上面有高方的亲手画押。 话音至此,高芹再也听不下去了:“告诉你家主子,事情我知道了,送客!” 直到宇文州几人走后,高芹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那几个人说的是真的吗?你确定是在赌钱时,将鄂明几人输掉了?”高芹怒气冲冲的走到高方面前,虽见他一副病怏怏的姿态,仍是劈头盖脸,一顿怒斥。 高方先后经历不少磨难,脑中的记忆早就支离破碎。如今,又跟福记酒楼签了契约书,更是将梦中赌博的情景当真了,虽然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更不可能将整个事情完整的说起来。眼下,面对高芹的训斥,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坐在椅子上,头重脚轻,浑身发抖,连求饶都忘记了。 高芹见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越发认可宇文州的话,当然,心中的怒意也是更盛。 其实,高芹早就认可了这件事,毕竟鄂明几人的契约书在人家手中,上面高方的亲笔画押是不可能伪造的。只是几日前,高发酗酒伤神,眼下看来,病情还未痊愈,他就算嗜赌成性,也不至于病危的时候去赌博吧?不过此刻,这些细小的疑点早被怒气冲散了。 高芹脸色通红,犹如火炉,见高方闷在那里一声不答,更是暴怒:“抬起头,说话!” 本来还想等高方病好了,指望着给自己汇报好消息,却没想到他将鄂明几人当做赌注给输掉了。费尽心机的算计,竟闹出了如此笑话,关键是这一切的发生,还当着云鸿的面,这点对于高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绝不能忍。 高方被高芹这一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颤,煞白的老脸缓缓抬起,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目光中流露出的呆滞,更是令高芹愤怒不堪。其实,他很想跟高芹解释,或是求饶,只是此时,脑袋里犹如一团浆糊,混乱无比,加上身体的极度疲倦,一句话都说不出。眼见高芹眼中的怒火变为冷意,高方也愈加绝望。 冷汗凉透了后心,不知怎么的,下半身忽然失去知觉,裤裆下响起一阵哗哗水声。 见这情景,高芹终于按捺不住了,本来看着高方是自己亲信的面子上,还想饶他一命。但是现在,骤然听见这水声,低头一看,竟是吓尿裤子了,这简直就是在自己的脸上抽了一巴掌,恶心至极!猛地一拍桌子,仅剩的气度荡然无存,只听她一声大吼,暴跳如雷:“来人!把高方拖出去打死!” 很快进来两个护院,支着木杖,把高方拖到了院中。 如今,高方身体虚弱,弱不禁风,别说是两个护院了,就是普通的丫鬟也能轻易制服。在一番本能的挣扎后,整个人就被按在地上,两个护院将他的双手一并,顿时发出一声骨骼的碎裂声,接着,传出一声惨叫。望着那五尺长的大椿木杖,高方吓得魂都没了,身子剧烈的扭曲起来。此刻,任他脑中再混乱,身上再没有力气,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求生的欲望激发了潜能,终于,高方嚎哭着叫嚷起来:“夫人饶命,小的知错了!” 声音呜咽,在空荡的院子中回响着,却无人应答。 痛楚、绝望、恐惧,充斥着高方的神经,他奋力呼喊着,希望夫人能大发慈悲。只可惜高芹见到他吓尿裤子,恶心的直接回了闺阁,任高方如何嘶喊,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听风阁中的护院大多都是云家旧人,平日里受高方打压,如今没有半分同情,听着高方嘶声力竭的喊叫声,这些人大多神色木然,面无表情,只当受刑之人是普通的奴役。等了一会,见高芹并没有回心转意,两个护院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呼”的一声,一个护院抬起脚踩在了高方的小腿上,另个一踩住后背,高方登时动弹不得。脸颊贴着青石板砖,只觉凉意浸透了心扉,这一刻,他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往年,高方一直受着高芹的宠幸,仗着远亲的身份,在侯府中呼风唤雨。曾经,他亲眼见过无数人被按倒在这里,接受侯府家法,有些人捡回一命,有些人却命丧于此。其中便多次出现云鸿的身影。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落至此,还是直接面临“打死”的严惩。想到这里,泪流满面,竭力抬起头来,希望能看到夫人,网开一面。 环顾一周,却没有见到高芹的身影,站在厅门口的,只是一张平静的脸。 高方脑中一阵沸腾,似乎想起点什么,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的脑袋有了片刻的清明,他一直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去赌坊中赌钱,云鸿,在那个漆黑的小屋中,自己见过云鸿! 一刹那的清明让他心中澎湃,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夫人,我是被云鸿……!” “呯——!”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沉重的大椿木杖已经打了下去。只闻嗞嗞几声脆响,刑杖打在尾椎骨上,浑身的骨头已经碎了一半。第一杖,正中要害,高方恍受五雷轰顶,心中剧烈颤抖了一下,但接下来,视线渐渐迷糊,知觉渐渐丧失…… “呯——!” “呯——!!” 沉重的大椿木杖不停的落在高方的身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声。这两个护院对高方毫无旧情,手下自然不会留情,况且夫人已经吩咐将他打死,也没有留情的必要。短短的几杖之后,高方的反应便迟缓下来,青衣被鲜血沾透,而后渐渐没了动静。 两个护院见他没了生气,又在他脖子上狠狠打了几棍,这才将身子翻过来,见他瞳孔涣散,伸手试了试呼吸,毫无生气,这才放下大椿木杖。刚要进去跟夫人禀报,却见云鸿站在门口,于是便省了回心,直接向云鸿说道:“鸿公子,高方已经归西了。” 其实,两个护院是想让云鸿进去传个话,毕竟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意去触怒这霉头。哪知,却听云鸿道:“恩,找个地方把他埋了,顺便把院子清理下。” 两个护院一怔,没想到云鸿会不问夫人,直接给出决断。 不过等了片刻,见高芹还不出来,便按照云鸿的话去办了。毕竟云鸿是侯府的嫡长子,虽然如今身份被废,但那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分能改变的。只是高芹在府中一手遮天已久,别说是云鸿,就是家主云封有些事都不敢单独决断。况且云鸿能力低下,早已被众人排斥,既是寄人篱下,往往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他说话的份。 如今,虽是一个细微的举动,却让人感受到一种“一家之主”的气质。 云鸿望着两人将高方的尸体抬走,整个过程,心中异常平静。 高方集结了他两世的怨念,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麻烦。不过,如今一死,反而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无数的怨念渐渐消散,元神似乎变得清明起来。 云鸿恍然大悟,本以为经历了数十年的江湖风雨,心境早已波澜不惊。其实不然。佛语有云:因果循环,生生不息。就如这高方,虽然十多年过去了,怨念早已消散,但那份最初始的心魔却深种心底,唯有如今,亲眼见他死在面前,那份心魔才完全的消失。 “仙道中,有种说法叫‘杀劫’。或许此生,我才完成了第一桩杀劫……”云鸿一番自言自语,高方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松懈,反而更加紧迫。 这个世界,似乎还有无数杀劫等他去完成,只有完成了这些杀劫,无上大道才会对他开启。摇了摇头,理清思绪,这些问题不是他现在能涉及的,当下朝高芹的闺阁走去。 “姨娘,高方已被杖毙。”云鸿微微行礼,对着脸色铁青的高芹说道。 面容静如止水,目光古井无波,似乎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方才,那护院在门外禀报,高芹自然是听见了,包括后来云鸿与护卫的对答,她也听在耳中。高方一死,怨气自然是消散了,不过另一股新生的压力,却压得她难以喘息。 高方在他眼皮下生生被打死,他竟然无动于衷! 没有初见死人的惊恐,没有仇敌毙命的喜悦,更没有面对生死的慌乱! 这些不正常的反应,让高芹感到沉重的压力,难不成,此子已成气候? 望着云鸿深邃的眼眸,完全无法掌握他的思想,心中猛地打了个寒颤。自己虽说是侯府正室,但毕竟一介女流,风光只是一时。为了权力与地位,殚心竭虑的打压云鸿,只为云寒顺利继承侯爵。一旦云寒不能继承爵位,那么自己苦心积虑的一番算计将付诸东流。到时,莫说云鸿的威胁,便是来自幕后的压迫,也足够让她抬不起头。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高芹强行压下杀意,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理由向云鸿动手。毕竟云封这个大杀器还在府中,要是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的计划,绝不能因一时泄愤而失败。 就在这时,云鸿忽然说道:“姨娘,侄儿还有个不情之请,请您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