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东篱茶居
“静萱,见过寒公子。” 静萱见云寒步伐沉稳,看来是有备而来。也不顾静萱的问好,云寒冷哼一声,径直闯入了修文阁。静萱立在一旁,不敢造次,毕竟以前在高芹手下,深知寒公子的臭脾气。跟在他后边,在修文阁内转了一圈,他似乎在找什么。但看他的面色,又似没找着,略带恼怒。 静萱试探性的问道:“寒公子,你是来向鸿公子问好的吗?” “问好”两个字,虽比“请安”来的婉转一些,但云寒听在耳朵中,总有些不舒服,细细品味,甚至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不过,他今天来见云鸿,借口就是请安,静萱这般问,也只好点了点头。随即心中升起一股诧异,静萱怎么知道他来的目的,难道云鸿知道了? “大哥知道我要来吗?”云寒心直口快,直接问道。 静萱一愣,点头道:“是的,不过公子他好似有什么要事,刚回来就又出去了。” 云寒姗姗来迟,却是扑了个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出去了?我听人说,大哥刚回来,那也就是刚出门去?” “是的,公子刚走,寒公子就来了。”见云寒的面色,静萱有些害怕,说了真话。 可静萱这一通真话,倒是令云寒觉得紧张,心中暗道:“云鸿明知我要来,却故意躲我,他在侯府之中真的有如此大的影响吗?竟能将我的行踪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个侯府,到底有多少人在为云鸿效力!”心中想着,呼吸陡然加剧,拳头捏紧,关节处竟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尤其是那浑身血气,瞬间爆发,竟让静萱闻到一股浓厚刺鼻的血腥味。 “看来母亲所言并非危言耸听,现在的云鸿,在侯府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若不制止他,日后必将登天。只是这等懦夫,我才要来,他就一溜烟的跑了,分明就是怕我找他算账。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倒要看看,你这废柴能在外面躲到什么时候!” 心中想着,便转身要离开,对静萱道:“那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寒公子,请留步,公子有话要我转告你。”静萱见云寒要走,赶忙说道。 “有话?”云寒感到有些意外,问道:“大哥要说什么?” 静萱道:“他说寒公子外出修行三月,替寒公子武道精进感到高兴。” “哼!惺惺作态!”云寒心中冷笑一声,云鸿怕他怕成这样,听说他要来,立刻就躲得不见了人影,难道还会替他感到高兴?明知道自己要教训他,难道被人揍了还要道贺? 愤怒、不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却听静萱继续说道。 “还有,鸿公子让白叔支了一百两银子给寒公子。说是让寒公子买一柄好弓。明年三月,就是大幽武师考核,无论寒公子参加武举谋官,还是终南之考问道,射艺都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公子让你这些天好好练习,不要只顾拳脚功夫,忘了射御之艺。他还说,反正寒公子的凌风堂就在隔壁,若是他回来,定会亲自上门拜访。”静萱一口气将云鸿交代的说完。 抬头看了一眼云寒,虽是面无表情,但那眼神冰寒,犀利的能够杀人。 静萱被他这般看着,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虽然她现在也是通体境的武士,根本无需畏惧。不过,毕竟高芹、云寒是她以前的主子,不免有些阴影。 赶忙补充了一句:“寒公子,这是公子的原话。” “好你个云鸿,简直不识抬举!!”云寒被这一番话激起了怒火。 “当真以为我是来请安的吗?虽说兄长如父,但云鸿那废柴样,他有什么资格管教我?他把我当做三岁小孩了?呵呵,还拿银子来羞辱我!”说着,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静萱现在是云鸿的人,听到云寒如此羞辱云鸿,自然心中不舒服。 不过,顾忌云鸿的安危,静萱只好暂时吞下这口气,恭送云寒离开。云鸿一肚子火气,这个云鸿,简直可恶至极,可偏偏每句话都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无懈可击。若是自己再在这里胡缠乱搅,反而会显得自己好歹不识,没有君子之风。走到门口,云寒陡然转过身,冷冷道:“银子我收了,替我向大哥转达谢意,若是他回来,告诉他,我在隔壁随时恭候。” “奴婢知道了,寒公子慢走。” 看着云寒离去的背影,如同一堵冰墙,静萱浑身一颤,好似被浇了一壶冷水。 却说云鸿,离开水墨云间后,即刻雇了一辆马车,朝长安街驶去。 他此行的目的,不仅为了躲避云寒,更为了母亲。今已是母亲魂魄离体二十三日,最多再过七天,那些魂魄就会冲出儒仙居,消散天地。而今,云鸿已经取得引魂灯,但要将魂魄引入母亲体内,还需要父亲的帮忙。而母亲飞散的魂魄在儒仙居内,也就意味着,父亲施法引导魂魄,必须仙进入仙居。所以,云鸿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防法力不够,仙居崩溃。 若在关键时刻,仙居崩溃,导致母亲魂魄飞散,那就得成千古恨了。 不过,当云鸿到了墨上遥时,却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 在墨上遥、长安街主干、庆云街的十字路口处,竟新建了一个大花圃。花圃中央,一块巨大的大理石碑,拔地而起。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不过,就在石碑的最上面,却清楚的刻着几个大字,正是《赤煊九年·抗寒救灾功德碑》。这冗长的大标题,用血红色的朱砂特意点出,紧接着就是人名。而第一行,第一个,赫然刻着“云鸿”两个大红篆字。 就在“云鸿”两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需走近了才能看清。 上面写的是:云鸿,抗寒救灾提议者,代表《水墨云间》,捐赠“翠微居士”生前字画、字帖、临帖共五十二张,本人作品《大幽西山图》一张。下面就是各张字画,拍卖时的成交价格,比如:《草原八骏图》四百两,《黄鹂鸣柳图》六百两,《醉翁饮酒图》五百两…… 当看到这些报价,云鸿大吃一惊,粗鲁一算,竟有足有两万两银子! 不过,这两万两银子,还只是母亲生前的字画总和,并不包括自己仿照《溪山行旅图》所作的那副《大幽西山图》。细细一看,在《大幽西山图》的后面,并没有报价,而是几个大大的问号。云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往下一看,第一排,第二个名字,赫然就是“上官百里”四个字。后面一样有一排小字,是介绍上官百里,还有上官百里捐出的一些字画。 不过,有一个数目,着实震惊了云鸿。 画圣吴道子真迹,《托塔天王图》,成交价:两万五千两!! “两万五千两,成交《托塔天王图》!”云鸿被这个数字所震惊,许久不动。 再略一看石碑上别的名字,密密麻麻,加起来至少有二百人。而秦王府的秦血凝、南宫世家的南宫煌、慕容府的慕容千秋等几人的名字,格外显眼。尤其是南宫煌,同样捐出了画圣吴道子的《孔雀明王像》,虽然是残本,但最终的成交价,竟达到了一万二千两之高。 而此刻,平日繁盛的墨上遥街道,眼下并不显得车水马龙。 反而是对面的庆云街,一条小吃街上,人头攒动,来往者络绎不绝。而置身其中的人,大多都是青衣书生,还有不少商贾富豪。而他们集中的地方,竟是一处小茶楼。云鸿大吃一惊,这间茶楼正是上官百里经营的那家“东篱茶居”。云鸿皱眉,找来两个过路人询问。 “两位小哥,请问这东篱茶居,可是有什么盛事?” 那两人年纪轻轻,看样子乃是新秀,并不认识云鸿。其中一人侃侃而谈,道:“这位兄台,看样子你不经常逛字画店啊。你是不知道,那云侯府的云鸿公子,联和上官府的上官公子,前些日子搞了个‘抗寒救灾’的字画拍卖会。愿者拿出字画拍卖,字画卖出的银两捐出一半,用来救济灾民,便能在功德碑上留名。前期的拍卖都结束了,今日是最后一场呢!” 另一人接道:“是啊,今天压轴拍卖,那可是云公子亲作的《大幽西山图》。” “上一场拍卖会,画圣吴道子的《孔雀明王像》、《托塔天王图》,分别以一万两千两、两万五千两的天价成交,真不知今天这压轴山水画《大幽西山图》,到底会拍出什么价格。” “估计会超过两万两……” 另一人点着头,却催道:“对对对,这位兄台,先不说了,我们要进去占位了。” 云鸿陡然意识到茶居内已经爆满,赶忙道:“多谢二位,请。” 两个小伙哈哈一笑,与云鸿作别后,飞一般的涌入了人流。方才,听了两人的话,云鸿终于知道:原来这么多人,是准备开拍卖会,而且拍卖的正是自己的《大幽西山图》! 这幅《大幽西山图》改编的是前朝著名画家,范宽的临终之作《溪山行旅图》。但因为烽火战乱,大幽西山图已经流落天下各处,变成了十余张残卷。至今无人得知此画真容。而范宽晚年看破红尘,因此创作此画,其中带有“道法天人、天人合一”的思想。在大幽王朝,这个重道抑佛的时代,道家理念被认为是创作的最佳思想。因此,此画作者范宽虽不如画圣吴道子出名,但在山水意境的营造上,却比吴道子的神像画更加传神,因此而深得人心。 能放到最后的压轴拍卖会,自然是上上之作。 “也罢,就让我看看,我这一幅《大幽西山图》,到底能花落谁家!” 谈笑间,云鸿挤进了东篱茶居门口的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