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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男儿若无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我本边军一小卒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一章男儿若无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等到韩绍的背影消失在将军府中。

    李文静依旧含笑站在堂中廊下。

    片刻之后,公孙度的身影再次出现。

    只是丝毫不见先前的怒意与不满之色,反倒是显得有些平静和深沉。

    “你看出了什么?”

    李文静束手而立,宛如普通富家老翁。

    面对公孙度这话,反问道。

    “大将军觉得究竟是英雄造就时势,还是时势造就英雄?”

    公孙度闻言,沉吟了片刻,皱眉道。

    “你的意思是那小子,想做英雄?”

    时势至此,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大乱将至。

    这个时候想当‘英雄’,逆大势而为。

    结局怕是不得好死。

    听到这个问题的李文静,笑笑摇头道。

    “说来也怪,那小子明显是一副枭雄的心性……”

    “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总给人一种英雄豪烈的感觉。”

    “倒也是有几分本事。”

    听到李文静这近乎盖棺定论的最终评价。

    公孙度一顿无言。

    枭雄就枭雄,英雄就英雄。

    英雄顺命而逆势。

    枭雄顺势而逆命。

    这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路数,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身上?

    不过公孙度也懒得跟这老东西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直接问道。

    “你说他将封地定在定北城,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那小子一连给出了三个理由。

    但公孙度还是隐隐感觉到那小子没有说实话。

    对此李文静意味深长地一笑。

    “还能有什么,不信任咱们呗。”

    “所以我才说那小子一副枭雄心性。”

    枭者,逆也。

    心有桀骜。

    听到这话,公孙度有些气急败坏。

    “老夫连木兰都允了他,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难不成老夫还会害了他不成?”

    看着这老东西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李文静白了他一眼。

    ‘所以伱公孙度此生若是不出意外,也就只能困守这幽州一隅之地。’

    ‘名为镇辽,也只能镇辽。’

    这般在心里给了公孙度下了定语。

    李文静便准备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身为镇辽长史,整个幽州民事、庶务一肩挑之。

    要不是因为那姓韩的小子,哪有工夫在这儿消磨时间。

    只是这时公孙度却仿佛如梦初醒地忽然问道。

    “等等,你刚刚说要收姜家女为义女,又是怎么想的?”

    李文静无奈。

    “老夫不是说了?临老孤寂,想有子女傍身一二。”

    “怎么?就许你公孙度膝下有爱女承膝,我李文静就不行?”

    被这话一堵,公孙度讷讷不得言。

    他才不信这整日盘弄人心的老东西,会无的放矢。

    而似乎看出公孙度的顾忌,李文静笑着摇头道。

    “放心吧,木兰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不会故意与她为难。”

    说着,李文静皮笑rou不笑道。

    “更何况老夫这个长史的义女,又怎么有资格跟你这个镇辽将军的爱女争?”

    听到李文静这前半句话,公孙度心中稍安。

    可下半句听完,却是脸色一黑。

    什么长史、将军!

    这老东西出身稷下学宫,本身更是那位至人麾下七十二弟子之一。

    就算被斩断了一道文脉,导致修为跌落下第八境。

    可真要论身份,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他?

    只是就在公孙度准备拉着这老东西分说个清楚的时候。

    李文静已经身形一虚,消失在了原地。

    ……

    其实李文静刚刚说韩绍不信任他们。

    这话对,也不对。

    因为韩绍不止是不信他们。

    而是不信这个世界。

    从战场上尸山血海睁开眼的他,本能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与警醒。

    就像当初他宁愿深入草原去搏那一线生机,也不愿意直接绕道南下返回大雍一样。

    此时选择将封地定在定北城那样一片废墟的不毛之地,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有恒产者,有恒心。

    但‘恒产’,其实也是一种弱点,一个软肋。

    韩绍绝不会允许将软肋放到别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样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定北城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些话,韩绍不会跟任何人讲。

    此时吕彦等人见韩绍出了将军府,便赶忙凑上来小心问道。

    “侯爷,封地定了?”

    韩绍没有去纠正他们悄然换了的称呼。

    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

    一味地强调过往的情谊,只会让下面的人身份感知错位,举止失措。

    从而最终消磨掉那些过往的印记。

    看着几人眼神好奇中带着几分热切,韩绍笑道。

    “你们怎么好像比本侯还要着急?”

    听到韩绍这话,几人讪笑道。

    “咱们这辈子肯定都是要跟着侯爷的。”

    “侯爷的封地,也是咱们的家,自然着急。”

    另一人也道。

    “是啊,落袋为安嘛,这可是侯爷您教我们的。”

    韩绍闻言,失笑一声。

    “你们就不怕本侯选了一个贫瘠之地,让你们跟着一辈子穷困潦倒,永无翻身之日?”

    这话说完。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单膝跪地神色认真道。

    “弟兄们这条命都是侯爷给的,当初跟着侯爷呼风尝雪,尸山血海都躺过来了,又怎会在意这些?”

    “只要能跟着侯爷,富贵荣华于我等何加焉?”

    看着几人这番郑重的言语。

    韩绍眼神闪过一抹触动,随后叹息一声上前将几人扶起。

    “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等。”

    说完,韩绍便直接将自己将封地选在定北城的事情说了出来。

    见几人果然跟说的一样,没有什么晦暗的情绪。

    只是有些古怪地小心道。

    “侯爷,那定北城如今不是没人了吗?”

    定北城一战,他们都是亲历者。

    城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然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眼下的镇北城,除了留下了少量军队镇守外。

    生民无一。

    更别谈什么百业兴旺了。

    这么一座空城,要过来有什么用?

    韩绍闻言,大手一挥笑道。

    “无人就迁人!无业就创业!”

    “活人还能让尿逼死?”

    “男儿若无凌云志,岂不空负这天生八尺躯?”

    来了!来了!

    每次司马……呸,侯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他们这些将士就有一种热血沸腾,恨不得为之效死的冲动。

    不错!

    男儿若无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别说是还有一座空城给他们了。

    就算是连城也没有,他们也能生生造出一座新城来!

    几人抱拳顿身,慨然道。

    “愿随侯爷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创此大业!”

    人总是需要目标的。

    一番创业鸡血打完。

    看着几人神色振奋的样子,韩绍顿感这帮夯货真好哄。

    亏得他这个当老板的有良心,否则的话简直就是妥妥的天生牛马。

    心中腹诽了一阵,韩绍翻身上马。

    回去的路上,韩绍却在回味刚刚在将军府中的一幕。

    义女,这个词在这边自然没有变味。

    和假子、义子一样,更多的则是一种身份上的赋予。

    从而借助这重身份上的加持,实现本身的某些目的。

    其中最著名的就要属那位被演义生生虚构出来的四大美人之一了。

    只是他韩某人又不是吕奉先。

    姜婉则更加不会是貂蝉。

    这样一来,李文静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拉拢自己?

    应该谈不上。

    明眼人一看,他跟公孙度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两人利益一致,自然不需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所以……这是在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表明他们是可信的?’

    韩绍隐隐猜到了几分。

    但又能感觉到那老倌儿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只是韩绍对他了解不多,所以一时也看不真切。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事说到底也是好事。

    姜婉有了李文静这个镇辽长史的身份加持,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再拿她的出身说事。

    否则的话,真当一尊第七境的武道真仙是泥捏的?

    这么一想,韩绍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回到家后,便让人去将姜虎叫了过来。

    先前在将军府,他没有第一时间应允李文静,只说会知会婉娘叔父一声。

    除了本身的多疑外,他也是真的尊重这位‘叔父’。

    毕竟要是没有这位叔父当初战场的一拉,哪有他韩绍后面的故事?

    有仇必报,念头通达。

    有恩必尝,这却是为人的底线。

    更何况姜虎这个人,真的不差。

    属于为了韩绍这个毫无血脉牵连的子侄,能豁出命去的那种。

    对于这样的人,韩绍再是尊重也不为过。

    所以在看到姜虎踏进院门的那一刻,韩绍当即就迎了上去,口称。

    “叔父来了。”

    听到韩绍这声‘叔父’,姜虎怔了一下。

    先前天使宣旨的动静不小,他自然知道了韩绍已经封侯的事情。

    此时再见到韩绍,顿时生出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欣慰、恍惚,以及那一丝源自于地位差距的敬畏。

    毕竟他这个‘叔父’是假的。

    说到底只是源自于儿时兄长玩伴的临终托付。

    “不敢当冠军侯‘叔父’之称……”

    姜虎连连摆手。

    要是让别人知道绍哥儿这个新晋冠军侯称呼自己这个镇辽老卒‘叔父’,让人笑话了绍哥儿,他姜虎就罪莫大焉了。

    韩绍闻言,眉头蹙起,有些不快道。

    “可是韩绍哪里做得不对,引得叔父不满,连自家子侄也不认了?”

    姜虎听闻这话,心中既为韩绍不忘旧情而感动,又有些惶恐。

    故而一阵讷讷不得言。

    而这时,韩绍已经拉着他在身边坐下,失笑道。

    “地位虽变,人却未变。”

    “绍哥儿依旧是那个绍哥儿。”

    说着,韩绍语带自嘲,苦笑道。

    “绍幼失怙恃,亲近家属唯叔父二三人矣。”

    “还望叔父怜悯一二,莫让绍孤存于世,真成孤家寡人也。”

    这话说完。

    姜虎冷硬的脸上,双目微红,喟然长叹一声。

    “只要绍哥儿不嫌叔父身份低微,这一声‘叔父’愧受了便是!”

    看着姜虎一副刑场行刑的艰难模样,韩绍这次是真的笑了。

    这等外表冷硬的汉子,内里最是柔软。

    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

    闲叙了几句之后,韩绍这才将李文静当时的话,在姜虎面前复述了一遍。

    刚刚平复了几分情绪的姜虎,顿时又是一阵愕然。

    镇辽长史,要收婉娘为义女?

    怎么可能?

    姜虎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别的地方的长史,他不知道。

    这镇辽城中的李长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但本身修为通天入仙。

    本身权势更是大得吓人!

    名义上是镇辽将军的副手,但实际上一人执掌整个幽州的民事、庶务。

    如果说那位幽州城中的幽州牧,被称为纸糊州牧的话。

    那李文静此人,就是实际上的幽州牧!

    而这样一位居于云端的实权人物,又怎么可能跟他们这等庶民之家生出瓜葛?

    哦,不对!

    回过神来的姜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然是因为绍哥儿。

    “绍哥儿你看……该不该应?”

    能被镇辽长史这样的真仙人物,对于姜婉这样出身庶民的女子来说,肯定是鱼跃龙门。

    无论地位还是身份,都将不可同日而语。

    姜虎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对韩绍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眼看姜虎这一转间,又将问题重新抛了回来。

    韩绍也是颇感无奈,只能道。

    “这种事情当由叔父做主,不用顾忌我。”

    说完,怕姜虎听不懂,直白道。

    “叔父放心,对婉娘来说是好事。”

    这么一说,姜虎顿时就明白了。

    于是在瞥了一旁微微出神的姜婉后,便断然道。

    “那便允了吧!”

    出身平凡,就该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机会。

    能有了这个‘长史义女’的身份在,就算是……为妾,也是贵妾!

    再有绍哥儿护持,断然不会在内宅让人欺负了去。

    这些天,姜虎也算是想通了。

    绍哥儿腾飞得太快,太突然。

    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反应不过来。

    有些事情虽然对于婉娘来说,并不公平。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强与弱,贵与贱。

    这些东西本就是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

    既然改变不了,就只有默默接受。

    这一点,于生死之间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姜虎,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只希望婉娘这妮子,能够接受吧……’

    不接受又能如何?

    除了让绍哥儿为难,并不能改变什么。

    毕竟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

    晚间的时候。

    熄灯就寝之后,姜婶翻来覆去了一阵,忽然道。

    “绍哥儿现在算是真的显贵了吧?”

    姜虎嗯了一声。

    “那他……什么时候跟咱乖囡完婚?”

    姜虎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婆娘讲。

    不过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姜虎依旧沉默。

    姜婶有些失魂落魄道。

    “我就知道……”

    彻侯啊!

    自打知道韩绍封侯之后,一向好显摆的姜婶,不但没有为此高兴,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毕竟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又不傻。

    那句山鸡哪能配凤凰的俗语,还是听说过的。

    过去她不大看得上的那小子,一朝咸鱼翻身,反倒是成了‘凤凰’了。

    她家乖囡……

    “哎,早知道当初就该将事情咬死了,定下来!”

    姜婶有些不甘地自语着。

    只是这世上又哪有这么多‘早知道’。

    身前人,哪看得到身前事。

    “那小子……不会不要我家乖囡吧?”

    姜虎呵斥了一声“什么那小子!那是冠军侯!”

    说完,见姜婶口气紧张,叹息一声道。

    “那倒不会,绍哥儿是个念旧情的人,不会舍了婉娘的。”

    姜虎口气不好,可姜婶反倒是放下心来。

    只是她此时也明白过来,有些事情怕是奢求不了了。

    所以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姜婶终于没忍住再次开口道。

    “我上次让你脱了这身甲,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见姜婶旧事重提,姜虎默然了一阵,便道。

    “不行。”

    姜婶有些急了。

    上次出征,她就吓坏了。

    早就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怎么不行?绍哥儿如今也显贵了,乖囡有绍哥儿在,勉强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你个老东西也该颐养天年了!”

    姜婶这般急切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听说那小子封侯之后,竟然将封地定在了定北城。

    那鬼地方紧挨着草原,哪是人待的地方?

    没准儿哪一天又开战了呢?

    对此,姜虎断然道。

    “不行!就是不行!”

    “绍哥儿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这个时候我这个叔父,怎么能退缩?”

    见姜婶还要说什么。

    姜虎忽然叹息一声,小声道。

    “就算是为了婉娘,我也不能退。”

    自古娘家,才是女子在内宅的底气所在。

    那位李长史认婉娘为义女,算是解决了婉娘的身份问题。

    可这种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毕竟太虚。

    哪能真正当成依凭?

    婉娘父母早逝,能靠的只有他这个叔父了。

    这个时候他这个叔父不拼,又有谁能为她拼一把?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眼看子侄身处困境,却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了。

    年过半百的他,已经没什么男儿的凌云壮志,可供他挥霍和畅想了。

    余生似乎也就这点念想了。

    只要子侄安康,又何惜此身?

    这就是姜虎。

    这就是他的执念。

    ……

    镇辽城篇,快要结束了。人物不多,剧情也有些平淡,但好多线,希望兄弟们不要跳订太多,不然后续会串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