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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抽打

    红楼华彩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抽打丢下吴钟拄着白蜡杆子一个人儿在那儿迷茫,李惟俭快步到得左近,却又不凑上前,只随在一众官吏身后。

    大司空古惟岳满面堆笑,与这个言谈两句,与那个顽笑一番,随着其缓缓走动,两侧官吏左右排开。

    古惟岳这才瞧见李惟俭,当即停下步子,虚指点了点李惟俭,笑骂道:“李复生,本官错非与你老师言说一番,你是不是还躲着我不见?”

    李惟俭笑着上前,拱手道:“大司空言重了,这不离着五月底还有些时日吗?”

    古惟岳瞧着他那无赖劲头,摇头苦笑道:“本官还是小觑了复生啊,早知复生这般大能为,如何轮到严希尧收你为徒?伱且说说,严老西是不是耍手段逼迫与你了?不用怕他,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李惟俭忙道:“恩师于我有点拨、引荐之恩,并无逼迫。”

    “不说实话,本官还不知严老西是什么性子?罢了,你既不乐意,那此事便作罢。”迈步前行,古惟岳道:“两月有余,料想复生已有所得,正好今儿钦天监也给出了射程表,两厢对照一番,取其优者配发军中。”

    李惟俭拱手应下,随着古惟岳一路前行。

    钦天监大小官吏早已恭迎上前,古惟岳对这帮大爷可就没那般客气了,略略撂下几句话,便让李惟俭与钦天监各自呈上射程表。

    李惟俭早有准备,当即将射程表奉上。

    凉棚撑起,大司空古惟岳施施然落座,将两份射程表并列一处,左瞧瞧、右看看。这仰角较低时,二者相差无几;待仰角高了,距离越远,二者差得越多。

    李惟俭那射程表里还将公式列在其上,古惟岳实学造诣极高,代入公式写写画画计算一番,当即连连颔首。待再看向钦天监给出的火炮射程公式,顿时皱起了眉头。

    冷哼一声:“换汤不换药。”古惟岳随手将钦天监的射程表丢给一旁小吏,说道:“且拿给炮手,命两门炮照着四百、六百、八百、一千步,各打十炮。”

    小吏接了射程表领命而去。

    不待那边厢炮声响起,古惟岳亲自起身,跑到左侧两门火炮前,同样立了四处靶子,命几名炮手各打十炮。

    一时间试射场里炮声隆隆。因着要给火炮散热,这几门炮没用急速射,只大抵两分钟一发,朝着靶场里的靶子轰击。

    一众围观人等眼中,起初那四百步靶子二者无甚区别,都是半数炮子上靶。待过了八百步,这差距就显出来了。

    一朝李惟俭的射程表,两门炮打八百步靶子尚且有三成命中率,而依照钦天监的两门竟只能靠着跳弹来命中;待到得一千步,钦天监的两门炮十不中一,而这边厢的两门竟然还剩下将近两成命中率。

    试射场里一众官吏窃窃私语,几个钦天监大老爷嘀嘀咕咕,待看向李惟俭时纷纷怒目而视。尤其当中一个西夷,呜哩哇啦嚷嚷半晌,瞧那意思,若没人拦着只怕就要过来找李惟俭的麻烦。

    吴钟眼瞧着不对,赶忙挡在李惟俭身前,生怕那西夷冲过来伤了李惟俭。

    却不料,方才站定便被李惟俭扒拉到了一旁。

    “公子?”

    “你挡住我了。”

    吴钟攥着双拳道:“俺这不是怕那西夷伤了公子吗?”

    李惟俭哭笑不得,下巴冲着那西夷扬了扬道:“就这身形,让他一条胳膊都算是欺负他。”

    吴钟瞧着那西夷瘦瘦小小还不如李惟俭身量高,挠头退在一旁:“也是啊。”

    吴钟讪讪退在一旁,又翘着脚瞧着四门火炮接连放炮。钦天监那两门放的快,这会子都打了一多半了,李惟俭这两门校射起来颇为繁琐,因是便慢了许多,瞧着不过打了三成炮子。

    眼见双炮齐发,再次命中那两丈长、一丈高的木质靶子,吴钟合掌赞道:“公子似乎胜了!我瞧钦天监那两门炮半晌也打不着靶子。”

    李惟俭面上噙着笑,却摇头道:“这可就不好说了。”

    吴钟道:“公子何必过谦?明明就是公子的法子好。”

    李惟俭笑着摇头不语。他心中已然生出不妙之感。

    他给出的射程表自然比钦天监的准确许多,可比照钦天监的射程表也过于繁琐了一些。以至于炮手放炮之前须得先行测量风速,而后照着射程表去找火炮所需调整的角度,再放适量的火药,如此一来怎会快得起来?

    且两军对垒,火炮对射比的是单位时间里的炮子投射量与准确性,快而偏于慢而准,这二者谁优谁劣,这却见仁见智了。

    又过了好半晌,四门火炮尽数打完了炮子,小吏点算了命中率呈上案头,让大司空古惟岳评判。

    古惟岳略略扫了一眼,乜斜一眼几个惴惴不安的钦天监官吏,冷声道:“尔等且自己看,一千步外十不中一,尔等忙碌数月就给本官这等射程表?”

    几名钦天监官员嘀咕一阵,当即有一绿袍官员上前施礼,说道:“大司空,非是我等不尽心,奈何我等列出射程表时须得斟酌的太多,一则要快而准,二则要方便炮手查阅、牢记,这才简略了许多。”

    瞧了李惟俭一眼,又道:“如李秀才这般绣花也似,不待发上几炮,只怕敌军已然冲上阵前了。”

    古惟岳为色稍霁,道:“算你有些歪理。”沉吟了下,看向李惟俭:“复生可有说法?”

    李惟俭笑着拱手道:“学生并无说法,全凭大司空做主便是。”

    古惟岳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抚须道:“本官也不知该如何评判,待本官将此事递上御案,让圣人定夺吧。”

    众人齐齐拱手应是,随即恭送大司空回衙。

    古惟岳临行点过李惟俭,抚慰道:“复生莫要多想,事涉军阵,总要多思量一些。你那射程表,总归是比钦天监的要强上许多。”

    李惟俭笑着,好似浑不在意道:“学生并未多想。本就是大司空交代下来的差遣,能得大司空夸赞已是心满意足了。”

    “如此就好。”古惟岳绕有所指道:“以复生如此心性,来日必有所成。不过复生年岁还小,尚且看不分明风色,总要堪磨一番才是。”

    古惟岳说罢上了软轿,李惟俭伫立原地目送古惟岳的软轿渐行渐远。身旁吴钟说道:“公子,俺瞅着大司空极为信重公子呢。”

    李惟俭面上笑笑,道:“走,咱们也回吧。”

    信重?哪里信重了?

    什么叫‘看不分明风色’?不过是因着李惟俭的老师是严希尧,而严希尧又与新党决裂自成山头,古惟岳作为新党二号人物,哪里肯让严希尧的学生出了风头?

    这话是暗戳戳的敲打李惟俭,若李惟俭转换门庭,这射程表自然就会定下了。

    李惟俭心中不由得冷笑,今日他若是因此转换门庭,信不信来日老师严希尧打压自己时,这古惟岳定然在一旁袖手旁观?三国‘灭爸’吕奉先前车之鉴,李惟俭又哪里会犯下这等没脑子的错儿?

    他领着吴钟,会同吴海平,登上马车回返京师自是不提。

    ………………………………………………

    荣国府,宝玉书房绮霰斋。

    先生叶东明眼见到了午时,起身自去用饭点,书房内只余下宝玉、秦钟二人。

    宝玉学实学不过两天,先前被李惟俭几个趣味小实验引发的兴趣迅速消散。昨儿求了贾母,说孤零零一个人上课实在无趣,便求着让秦钟一道来学实学。

    贾母心疼宝玉,当即应允。今儿一早,宝玉便打发小厮将秦钟请了过来。二人上了一个时辰的课,这会子实在无趣的紧。

    秦钟便道:“这劳什子实学,比四书五经还要难读。”

    宝玉苦着脸道:“我哪里知道这般难懂?”探手指了指纸张上的符号,说道:“这般瞧着鬼画符也似,真真儿是难为人。”

    秦钟气闷道:“我明儿不陪着你了,还是私学里好顽些。”他却想着,那薛蟠去了金陵奔丧,至今还不曾回返,那香怜、玉爱这会子正与他打得火热,每日家不知生出多少乐趣,哪里像是在此这般无趣?

    宝玉连连求告:“好人,你且多陪我几日,待来日我求了老祖宗,总要换个有趣些的先生。”

    不待秦钟答话,小厮茗烟提着两个食盒回返,却是将二人的午点带了回来。食盒铺展开来,二人正要开吃,守在一旁的茗烟隔着窗子瞧见一行人行来,扫量一眼便道:“宝二爷,宝姑娘来了。”

    “宝jiejie怎地来了?”宝玉放下糕点迎在门前。

    宝钗面上噙着笑意款款而来,到得近前说道:“刚好午间熬了飞龙汤,我就想着给宝兄弟带来一盅。莺儿。”

    宝钗看向身旁的丫鬟,莺儿便将食盒摆在桌案上,自内中取出两盅来,掀开盖碗,顿时鲜香四溢。

    宝玉便笑着道:“宝jiejie有心了,快坐,咱们且说一会子话儿。”

    宝钗笑着与秦钟招呼一声,这才落座。四下扫量一眼,宝钗禁不住问道:“宝兄弟这两日学得如何了?”

    宝玉顿时蹙眉道:“莫提了莫提了——”顺手将那纸笺取过来摆在宝钗面前:“——宝jiejie且看,这般鬼画符瞧着好似请神捉鬼一般,岂是好人能看懂的?这实学,真真儿不是人学的。”

    宝钗面上不变,笑着劝慰道:“宝兄弟才学了几日,许是还不曾入巷。早先我可是听俭四哥说过,这实学要记的东西不多,可谓一通百通,无需研读经义那般死记硬背。

    宝兄弟天生聪慧,只待用心几日,料想定有所得。”

    宝玉面上不虞,宝钗察言观色,便不再多说,起身笑道:“那宝兄弟且用着,我先回去了。”

    “嗯。”

    宝玉只应了一声,却是连起身都欠奉。二人用过午点,略略休憩了一番,那叶东明便负手回返。

    茗烟连忙将桌案拾掇了,叶东明cao着一口西南官话,让二人将上午留的题目交上来。

    这叶东明实学水准还是有的,奈何从未教导过学生,第一日出了张卷子让宝玉去做,见其已然会了加减乘除,当即便开始教导代数。

    头一天还是一元一次,待到了今日多元不说,连平方都出来了。且用的不是希文字母,而是用‘甲乙丙丁’做指代,一道题目写将起来,远远敲过去可不就是鬼画符?

    看过二人所做题目,叶东明眉头紧锁:“方才讲过的,怎地又做错了?此题该当这般破解——”

    他在其上云山雾罩的讲着,下头宝玉听得两句就没了耐性,先是摆弄手中的铅笔,过得一会子,眼见一旁的秦钟瞌睡,他便莞尔一笑,悄然探手却解秦钟的汗巾子。

    秦钟犯了食困,迷迷糊糊间便觉有人解了自己汗巾子,他心下只道这会子还在私学里呢,当即便嘿然道:“小蹄子,才一日就忍不了啦?”

    也是赶巧,偏生刻下叶东明讲罢了题目,将秦钟所言听了个真切。叶东明当即面色一遍,一拍桌案喝道:“秦钟,起身!”

    秦钟被喊醒,赶忙站起身来。可那汗巾子却被宝玉给解了,他方才起身,那裤子就滑落下去。

    秦钟慌忙矮身遮掩,叶东明瞠目,只觉得眼睛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秦钟急了,连忙催着宝玉:“快把汗巾子还我!”

    叶东明脑子嗡鸣一阵,顿时气血上涌,胡子一抖一抖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你二人且上前来!”

    秦钟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他情知自己能混迹荣国府,全靠着宝玉。因是连忙辩解道:“先生,此事无关宝玉,全都是我——”

    “你梦中还会自行解了汗巾子不成?少聒噪!”

    叶东明扯了秦钟的手,抄起戒尺来重重抽了十下,直把秦钟抽了个眼泪汪汪。

    宝玉还在发怔,叶东明已然行到其面前。宝玉抬头,面上带着不解。寻常贾政教训他,都是教训他身边儿的小厮、随从,极少教训到宝玉身上。却不料这叶东明根本就不理会大户人家的规矩,扯了宝玉的手就抽,只三下,那宝玉便鬼哭狼嚎起来。

    注一:一步,两跬一步,大约1.5米。

    另:此十斤炮数据截取自12磅拿破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