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为求一诺死生轻
孟灵玉被人点破了心思，神情明显的有些失落，只是此时的她受制于人倒也别无他法，只得沉默的看着卫清云，看他接下来究竟有何举动了。 “这柄匕首正是当日小姐与我怀中时所赐之物，此番小姐亦是在我怀中，于此时机将之物归原主，倒也算是缘份使然了。”卫清云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把匕首，随之将它放到了身前的桌上，而那把匕首自是当日重创他的凶器了。 “恶贼，你，你若是敢伤我家小姐分毫，我等姐妹纵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惜春语气森寒的喝道，双眼紧紧的盯着卫清云的右手，浑身不由泛起了丝丝的冷汗。 “不要……” “住手！” “小姐……” 四女在卫清云取出匕首的那一刻，无一不是心神倍受震撼，双眼更是紧紧的盯着卫清云握着匕首的右手，只要他有丝毫的不当之举，换来的就将是四人全力抢上的誓死拼杀。 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卫清云将匕首摆放到了桌上，四人这才舒缓了紧张的情绪，稍稍舒了口气。不过四女心间的担忧犹在，自是由于卫清云那一番话不由的不让她们产生危险的遐想。 当日这把匕首是如何落入卫清云的手中，在场的其余人自是不知，但四女当日可是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匕首刺进体内的场景。此时听闻卫清云的这番物归原主之言，四人心内自是会泛起，卫清云将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 “不若我们之间做个交易如何？”就在众人神色紧张的环视下，卫清云却是语气一转，突兀的来上了这么一句。 原本场上的形势可谓是一触即发，卫清云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更是让人胆寒心颤，而在他取出匕首的那一刻，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升腾到了极点。但是转瞬之间，卫清云却是又恢复到了先前那般温润如玉的姿态，神色间更是杀意尽退显现出了悠然之色。而这一番跳跃性极大的话，显然使得众人都有些迷惑不解了。 卫清云的转变，实在有些突兀诡异，孟灵玉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真正心思，对于他的问话也无意回答只是沉默以对。此前她到的确是有了求死之心，故才以宋倚楹的安危去激怒卫清云，只是卫清云虽如她所料一般情绪起伏激烈，杀意骤起，但是却没有似预料中的一样痛下杀手。 自古以来，少有女子行走江湖，除了女子天生气力上的不足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一旦她们落入敌手，所要面对的那份羞辱，尤其是对于美貌的女子而言。不过孟灵玉自不是由于这份顾虑才泛起死意的，至少她也清楚卫清云绝然不是那般无耻下流之人。而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却是她的那份自尊骄傲使然。 那一年，家乡遭逢旱灾，庄稼歉收，一家大小的生计都显得困难。父母无奈之下却是留下了出生不久的弟弟，而将她卖入了青楼之内，那时的她亦不过是七岁大的孩子。随后的她则是辗转之下被卖入了月影之中，在一系列的训练之下，资质不俗的她表现份外突出。更由于那一副自小就展现出的美人胚子，使得她被月影宫主看中亲身教导，这才有了现今的“千面妖姬”。 由于当年年纪尚小，家乡所在甚至于父母的模样都已记不清了，但是这些年来那一段经历她却是始终不能忘怀。不过她也并不怪自己的双亲，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里，天下间所有的父母都会做出和她父母一样的抉择，留下弟弟，卖掉女儿身的她。 只是孟灵玉却心有不甘，为何女子就要不如男儿了。 她才不会输给那些男人呢！ 在这般心态信念之下，孟灵玉自是处处争先，那般孤傲之气也由此逐步催生。 而在此时，卫清云的突然出现，却是挑动起了她那股争强好胜的性子。故在株竹城失去卫清云的下落之后，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四下搜索，孜孜不倦，其中自是有着宫主旨令之故，但更多的还在于她对卫清云设下诡计脱身后的不甘。 故在得到卫清云的行踪之后，孟灵玉则是马不停蹄的千里奔波赶到了天水郡内。在指派当地门人手下锁定卫清云的形迹之后，却是孤身一人就去对付他了。失手之后，接下来的两次行动也只仅仅带上了贴身的四婢随行，这自是由于她想要打败卫清云证明她要强过于他。若不是如此，以月影的势力，随意即可召集百十号人前来对付卫清云，那时卫清云也只得束手就擒的份，自也不会惹来其后的这些曲折了。 可是结果却是三番布局皆以失败告终，现在更是受制于他的手中，可谓是彻彻底底的败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长久以来的信念坚持于此破灭，这番变故打击之下，再加上心气使然，这才使得孟灵玉骤然泛起了寻死之意。只是现在，就连这点心思都被人看破了，百感交集之下，孟灵玉不由的变得意兴阑珊，情绪黯然了。 对于孟灵玉的变化，卫清云自是有所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关心的只有一个人，对于其它事物都无心去理会了。 “楹儿她幽居深宫之内，可谓是与世隔绝，想来是绝对不会与你们月影有何仇怨瓜葛的。而今，你们此番的目标却是她，想来真正的目的应该则是她的父王了吧。要不是你们与宋傲天有所仇怨，就是你们想要挟持楹儿来从宋傲天那儿换得什么利益。不知在下的这番分析可还在理。”卫清云对于四女的行为毫无所动，反而语气一转，却是对着孟灵玉询问了起来。 “不管是你们月影要对付宋傲天，还是另有他人雇佣你们行的此事，我这到有一番话，还请你们细细思量一番，亦或是转告你们的雇主。”并不介意孟灵玉的沉默以对，卫清云兀自述说了下去。 “若是你们与宋傲天有所仇怨的话，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自可凭着本事寻他去复仇。似这般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此行径未免过于下流卑劣。换言之，纵是你们抓了楹儿甚至杀了她，但对于宋傲天又有何妨害呢，死的不过是他十数子女中的一人，更不是他本人，这样的结果难道就算是大仇得报了吗； 若是你们的目的是通过挟持楹儿来从宋傲天那里换取利益的话，单单只是金银之物，自是无妨。但若是其它一些更为贵重之物，甚至有损冷月国利益的话，以宋傲天的枭雄心性，定然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毕竟楹儿不是他唯一的子嗣。这番话言尽于此，至于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不管如何，若是楹儿有受到丝毫的伤害，纵是你月影如何势力庞大形迹隐秘，我卫清云，决不轻饶！” “够了，说了这么多废话，那个交易究竟是什么！”孟灵玉此时却是不再保持沉默了，眼前的男子实在是让她琢磨不透，骤然间的突兀转变，莫名其妙的说要做个交易，可是其后却是不提这交易的内容，反倒是说了一大堆不相干的话。 “说是交易却也不是交易，我只是想要小姐你的一个承诺罢了！”卫清云道。 “仅仅只是我的一个承诺吗？”孟灵玉闻言当下有些恍然，不由低声反问道。 “嗯！”卫清云却也没有多话，只是看着怀中人的双眸点了点头。 “什么承诺！”孟灵玉恢复了原本的心态，话语中复又带上了冷冽自信的语气。 “我若没死的话，月影中人就不得对楹儿出手！”那坚定执着的眼神，自是很好的体现了这番话的价值份量。 我若活着，就势必护得楹儿的周全，除非，我已不在世间。这就是卫清云此时亦或是说是今生剩下的岁月中，永不会消退的信念。 孟灵玉自是清楚这番话的含意，若是要对付宋倚楹的话，就必须先杀了他。这个男人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为那欣月公主筑造护卫的屏障啊。云缈城内，那两人携手私奔的壮举，几经曲折的情事，早已传遍了天下。可是百闻终究不如一见，此时，她倒是亲身感受到了他对她的情意的深切沉重。 孟灵玉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那坚定的心产生的强烈触动，周身上下竟是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暖意，那种感觉陌生的让她害怕，但是却是那样的舒服。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纵是她展现的多么高高在上，胜过天下间多少的男人，但是无法改变的一点就是，她那女子的身份。 若论天下间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渴望一份温馨真挚的情感，值得让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纵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亦又何妨！ “如何？”看着孟灵玉那恍若神游太虚一般的神情，卫清云倒是有些纳闷了，这究竟是答应呢，还是不同意呢。等了等，对方依旧没有回应，卫清云难掩心头的急切，随之出声询问道。 “我若不呢？”孟灵玉冷冷道，回过神来的她自是急忙收起了心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卫清云一愣之下，右手随之覆到了桌上的匕首之上，拇指一推，一截刀身随之滑出了匕鞘，在阳光照射之下，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那就得罪了！” “哼，这算是威胁吗！”孟灵玉冷笑道。 “算是吧，毕竟小姐你那‘千面妖姬’的名头实在过于骇人，留你在世上，无疑是对楹儿的一大威胁！”卫清云却是抽回了目光，看向了侧前方的官道，避开了孟灵玉那深邃的眼神。 孟灵玉看着眼前卫清云的脸庞，一会儿过后，终又低下了头，闭起了双眼，似在考虑着什么。 “好吧，此事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卫清云闻言之后，不觉舒了口气，以他的心性，他是决然无法下此狠手的。因此，他真怕怀中之人说出拒绝的话后，那时的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我想知道，若是我说不的话，你是否会真的杀了我？”孟灵玉突然的出言询问道。 卫清云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怀中之人竟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随之他则是嘴角微翘，回应道，“天下间的男人，恐怕没有一个下得了这般狠手的！” 卫清云此话一出，立时惹得茶棚之内的茶客点头不已，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心内的这番念头。 “面对着这么一个绝世尤物，若有人真的下得去死手，那他还是一个男人吗！” “哼，原来，他也不过如此，都是在意着自己的容貌啊！”孟灵玉闻言之后，顿时心内泛起了一阵的失落感，神情黯然之下，不自觉的展现出的是让人份外怜惜的姿态。 卫清云的心不由的随之一动，面对着如此佳人暖玉在怀，说不动心那绝对是骗人的。此时随着孟灵玉眼神中流露出的轻蔑之意，卫清云顿时感到了一阵的心痛，对于自己被她所看轻，竟然会使得自己如此在意不甘心，这是卫清云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 “我生平绝不杀女子，除非，她实在是罪该万死之人！”卫清云不自觉的补充道。 “嗯！”孟灵玉闻言之下，倒是又仔细打量起了眼前之人。 被人这么直直的打量，而且还是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又是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或许对少数人而言这是一番享受，但是对于卫清云，则是一种不自然的感觉了。 “得罪了！” 孟灵玉闻声之下，颈部的风池xue就是一麻，随即朱唇微启。孟灵玉一双勾魂妙目顿时睁大了开来，不知是愤怒还是对于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未知之事的恐惧。此时的她早已在心间不知骂了卫清云几遍之数，但是哑xue被封却是吐不出只言片语，在这种情境之下，她也就只得眼睁睁的看向了卫清云。 “恶贼，你要做什么！” …… “站住！”面对着不远处四女的情绪变化，卫清云当下断然冷喝道。 四女闻言倒是立刻收住了上前的冲动，毕竟自家的小姐还在她们口中那个恶贼的手上。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目之下，卫清云却是端起了桌上那碗只喝了少许的茶汤，随之则是凑到了孟灵玉那诱人的朱唇之上，将那茶水倒了进去，足足倒了近半碗的茶水这才将瓷碗放回到了桌上。 随着xue位的被解，孟灵玉当即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显然是被呛到了。 “浑，咳咳，浑蛋，咳咳……” “前番树林之内，承蒙小姐的招待，这下就当是扯平了！”说话间，卫清云抱着怀中之人站了起来。 “还给你们，接住了！”随着一声呼喝，卫清云侧身一抛，孟灵玉那轻盈的身子就似飞燕舞蝶般升入了虚空之中。 “小姐……”四女见状，自是心头狂跳，紧张的注视着孟灵玉的身形，伸手接住她那极坠而下的身子。 相应的同时，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半空之中的孟灵玉身上时，卫清云却是动若脱兔般急速的奔向了茶肆的一旁。由于此处茶摊的简陋，自是没有城里茶社那般设有专门的马厩，故而茶客若有随身的马匹，只得就近系在一旁的树木之上。此时眼前就正好系有两匹马，想来当是茶棚内那南海双蛟庞氏兄弟二人的马匹了。 在军营之内的几多经历，其中一项就是骑术的精进了，右手抓着解下的缰绳，也不踩那马身两侧的马镫，只是借着左手的攀附之力，卫清云整个人就贴着马身灵巧的翻到那匹马之上。 “此番事急，借兄台马匹一用，这是马钱！”卫清云一拽缰绳，双腿夹踢着马腹，让马起跑的同时调控着前进的方向。同时则是对着马棚之内的一干人说道，而左手则探入怀中，取出怀中的钱袋随之将它抛到了身后原先放马的地方。钱袋之内尚有百余两的银子，对于寻常的马匹而言，市价只在六七十两之间，那价钱自是足够的了，当然那些千里良驹自是千金难求的，而显然此时他身下的这匹马自然不会是什么千里马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