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下风
红狗的话音平静，语气轻松，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感受，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河阳从中听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灰暗。 红狗感觉到了河阳情绪的变化，不禁哈哈大笑道：“打破这个小世界，或者毁灭这个小世界，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执念，更要甚于我境界的提升，甚于对自己生命的坚持。” “你这样的外来者，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可以听懂我话的诉说对象，是个有思维、有情绪的活物，指望你感同身受是不现实的，但你能理解一二也不算我白说。” 河阳说道：“你看似平静，但情绪却几乎处于撕裂状态，是有自毁的倾向吗？你可真是既可叹又可悲，因为在我看来，仅仅是你诉说的那些理由就让你厌世绝望，可真是不明智的想法。” 红狗嗤笑一声：“有的人追求衣食无忧，平安遂顺地活到生命的终结，哪怕这一生平淡如水、寡淡如茶，也是心满意足，乐于在日复一日的单调时光里重复着一切，也不觉乏味与无趣。” “有的人则追求一次又一次的轰轰烈烈，期待在绚烂的绽放中定格自己精彩的一生，视沉闷、枯燥为生命的毒药，受不得那些一成不变的岁月，看不得多少年不变的景物，忍不得自己多年来不能寸进，不甘成为命运的俘虏，从而最后在时间里沉沦。” “以前，我以为自己会是第一种人，觉得自己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就这样平淡无波地走向生命的尽头也挺好，我都设想过与一个小世界一同毁灭的场景，可能会极尽光华，也可能会悄无声息，无论那种告别方式，自己都会坦然受之。” “只不过看了你们人类多年的战争与和平以后，我发现你们人类最是复杂。说的最多的是和平，经历最多的却是战争；普通人的生命最是短暂，短暂到我睡一觉的功夫可能就是这普通人的一生，却又最是坚韧有力，亿万普通人凝聚起来的力量能够战胜任何强敌，这伟岸令我战栗；有苟活者，有献身者，有阳谋，有诡计，有为民请命者，有鱼rou乡里者，众生百态，不一而足，真是令我向往！” “这些热闹纷杂都是你们人类的，属于我的只有身遭可见可及的这些。这个小世界隔绝了我的一切向往与想象，令我像个可怜虫一样，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老老实实的在这里一事无成、一无所获，到最后一了百了，就像是从未在世界存在过。” “对于现状，我开始不满足，不高兴，不愿意，到最后发怒、发狂、发疯，情绪发泄以后是深深的失落和无奈。大块头劝我，他不怎么会说话，只是不断说着从人类那里学来的知足常乐四字，想要安慰我，让我一如既往地活下去。” “有形的牢笼挣不脱，但无形的牢笼打开了就是另一个新世界，我还怎会安于此处，只会视之如仇寇。” “你们来到了这里，我本来是要寻找看看，是否有那么一丝冲出牢笼的可能，只是不等我开口，大块头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领地，虽说束缚了我们，但也保护了我们，让我们不用直面外面纷繁复杂的世界和生死难卜的战斗，所以大块头说一旦你们侵犯到这里，宁死也要将你们赶走。” “大块头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从来进退一致。他看起来极为庞大，但胆子却是小得多，不善言辞的他能说出这么多话我是有点意外的。不过他既然已经说了决死的话了，我这贪生乃至打破牢笼藩篱的想法就算了，不说也罢，就随兄弟一同赴死吧！” “谁让他是我的兄弟呢，而且说的还有些道理。” 红狗说话是三只狗头轮番上阵，不同的狗头语气腔调乃至情绪皆有不同，在河阳看来，就像是在听一个长着三张嘴的精神病患，说一些偏激的、不成条理、凌乱颠倒的话。 不过河阳真切地感受到了红狗话中的情绪及话里的意思，这是一个空有想法却无力行动的火元素生物，饱含着对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控、不能抗拒、不能改变的悲哀。 河阳还是第一次见到感情这么复杂的敌人，而且还不是一个血rou生物，实在是件离奇的事。 红狗话锋一转，突然说道：“现在大块头已经被你打死了，我也不愿独活于世，总是担心大块头走得没底气，害怕，所以想要随他一起去往冥界幽泉，这样我们还能有个伴，不孤单。” “这火幕是我燃烧元素之核，勾动这个小世界的火源而成，如果你没有一击毁灭这个小世界的能力，那还是和我一起进行这最后一战吧！” “如果你能坚持到最后，那么预祝你成功，将这个小世界毁了吧，或者给里面的生物自由，当然，怎么做这是你的自由，我提个建议而已，也是心愿！” “如果你坚持不下来，那就随我一起去吧，临死之前能拉上一个人一起走，也算不错，更热闹了！” “对了，作为我燃烧生命所得来的补偿，我现在已经超脱了点魂境的束缚，踏入了锻星境的门槛。我的生命还剩下最后这短短的一刻钟，而你的生死，也会在这一刻钟里见个分晓。” “作为对你聆听我胡言乱语的奖励，我会极尽战力的释放，不用谢我！” 说完，红狗三个头颅上的眼睛齐齐发出绿油油的火焰光芒，随后红狗两个粗壮的后腿一蹬，伴随着爆炸般的力量，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再出现时，红狗已经到了河阳身前半米处，三个血盆大口向着河阳撕咬而去。 河阳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在红狗发动的瞬间就及时施展了天光照影神通，只是光芒一闪，砰地一声，河阳撞在了看似流动火焰的火幕上，将头发也给烧焦了一缕，糊味瞬间飘进河阳的鼻孔。 “糟了！这个火幕竟然是个结界，而且此时红狗的境界实力比我高，我的天光照影神通无法挪移出去，这样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天光照影神通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不妙！” 在河阳意识到形势不利的电光石火间，突然一道强大的力量传来，河阳顿感后背剧痛，他被红狗锋利guntang的利爪扇飞了出去，夜星衣被划破，后背上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并无鲜血流出，已经被高温凝结了伤口。 战斗只是刚开始，红狗的领域展开，覆盖了结界内全部的区域，河阳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形一滞，星能运转也受到了一定影响，而此时河阳在半空中施展天光照影神通，在间不容发中躲过了红狗紧随而至的熔岩吐息。 被动挨打不是河阳的风格，所以河阳连续挪移，瞬间出现在了红狗的背上，两把碎星鞭如风砸落，数条守星链同时发出，要将红狗的四肢捆绑起来，限制其移动。 只是临时踏入锻星境的红狗强悍非常，压缩到极致的黑白本源星能产生的爆炸只是将红狗的脊背破了几块皮，溅出几滴岩浆以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完全没有以往伤筋动骨的战果。 守星链也是，捆住红狗的四肢以后，红狗只是使劲挣脱了两下，这些守星链就被红狗强悍的力量和质变的星能给碎成一段又一段，化为黑影消失不见。 河阳在刚才的攻击时一直想要将异能侵入红狗的体内，去攻击红狗的情绪之火与星核。只是红狗的情绪之火屏障与星核屏障坚韧无比，河阳感觉短时间内并不会取得突破。 而且临时破境的红狗实现了全方位提升，在屏障受到攻击以后，很快就发现了体内存在的异能，然后调动庞大的星能将这些异能给团团围住，不断地消磨化解，虽然也是短时间内不能将异能消除一空，但是河阳的异能被困于一隅，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也就失去了侵入红狗体内的意义。 更令河阳头痛的是，自己的本源星目也对红狗的情绪之火失去了本来的干扰作用，河阳猜测这是因为红狗的情绪本来就处于撕裂状态，那种自我毁灭的倾向已经不再受到河阳本源星目的影响了。 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对其凌乱的情绪而言，再多一些干扰也不会更糟糕。 异能暂时发挥不了隐袭的作用，本源星目干扰不了红狗的情绪，河阳无往而不利的两大压箱底手段不能建功，直接令河阳的战力削弱不少。再加上此时的红狗境界实力对河阳形成的压制状态，河阳在战斗中守势越来越多，几乎所有攻击都对红狗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破境如登山，一山摞一山。 河阳终于体会到了在上境星士前面被全方位压制的无力感。 红狗此时处于癫疯状态，越战越兴奋，越战越勇猛，他三个狗头同时张开，炎热的熔岩，惨绿色的毒雾，剧烈燃烧的火焰，持续不停地喷吐向河阳。 河阳挪移闪躲而去，但挪移的空间越来越小，很快，熔岩、毒雾、火焰完全蔓延到了整个结界，地面已经不能再站立了，河阳不得不施展追星武技，在半空中不断游走，同时夜星衣化形出面罩，遮掩住了口鼻，免遭毒气的侵袭。 见河阳悬浮半空，红狗不再喷吐，无数的火线凭空出现在红狗身周，接着呼啸着向河阳攻去，有的攒射，有的捆缚，有的抽打斩击。 河阳守星链盘旋，全力抵挡密密麻麻、形式多样的火线。 守星链和火线一经相遇，就纠结缠绕在一起，宛如两支军队，在不停地相互绞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相持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还是红狗的火线更胜一筹，将河阳的守星链溶解绞碎，然后像是锋利的燃烧着的蛛网朝着河阳这个猎物围杀而去。 河阳正想挪移，猛然感觉红狗的领域宛如实质一般，将河阳的身形束缚得更加厉害，使得其挪移没有第一时间施展成功，瞬间被密集的火线包围。 还好河阳在被这些高温锋利的火线切割成碎片的最后关头，将庞大的星能全部充斥在自己被压缩在身边的领域上，才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红狗领域的压迫力，得以成功挪移，躲开了这一击。 红狗不给河阳任何喘息的机会，在河阳现身之时，在其领域内一个瞬移就接踵而至，接着三张大口同时吼叫出声，强大诡异的声波顿时令河阳头脑一片空白，然后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河阳被重重击飞了出去，胸骨塌陷，大口大口的鲜血洒落地面，又被熔岩燃烧殆尽。 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河阳就受了重伤，不假思索的，河阳迅速拿出灵晶，阻止了伤势的继续恶化，但短时间内无法减轻，使得河阳呼吸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痛，应该是伤到了肺部，而且身形的灵活性骤降，滞空能力和移动速度也大为减弱。 与越级对战服务区的点魂境妖兽和星士会上的刘式不同，那时的河阳是处于化形境将要突破至点魂境的阶段，战斗双方实力的差距并没有大到不可弥补，再加上河阳令人难防的情绪攻击与异能侵蚀，所以河阳最后赢得了那两场战斗的胜利。 现在的河阳是初入点魂境不久，红狗虽说也是临时达到锻星境，但二者之间是一个真实大境界的差距，不是用其他手段能够弥补的。 再加上河阳也没有其他行之有效、可以越级挑战的手段，因此现在完全成了境界硬实力的对抗，这正是河阳以己之短，硬拼对手之长，完全是不可抵御、难以反击的一边倒状态。 而且，河阳感觉境界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锻星境相对于点魂境，要比点魂境与化形境的差距明显大一些，恐怕之后的境界差距也是如此变化，除非有逆风翻盘的手段，否则很难做到越级挑战成功。 人有时候最无奈的地方在于，即使知道了问题所在，明白了形势现状，但无力改变的现实会狠狠地给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人记住明白一切只是开始，能改变什么才算有了与现实掰一掰手腕的一丝本钱。 恰如此时的河阳，就没有这个掰手腕的本钱，知道了与红狗之间的差距却无力改变，只会令他更深刻地理解徒呼奈何到底是种什么状态。 不可力敌，那就只能避其锋芒，闪躲求生了！ 眼见红狗再次发动攻击，河阳无声无息间施展出忘川神通，令红狗一瞬间的记忆被抹除，然后河阳利用这个间隙挪移开去，使红狗已经形成的攻击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