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苦苦等待

    望着夏晓荷走进楼门洞，吕濛初才转身离开，向自家的教师新村走去。

    夏晓荷爬上五楼，掏出钥匙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进屋，刚在五斗橱上放下手提包，母亲就推门进来了：“晓荷，我刚才看见楼下有个人送你回来，是你同学吗？”

    “妈，您居然偷偷监督我！不是同学，是我高中老师。”

    “老师？挺年轻啊！人长得也不错。”

    “妈，你这是嫁女心切，看谁都长得不错。求您，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母亲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夏晓荷脱掉鞋子，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

    睡梦中，一伙人凶神恶煞般地来家里砸门，催债。这伙人刚走，又有人进来说赵义让人绑架了，催家里快拿钱赎人……

    夏晓荷打了个寒噤，醒来。这些年，这样的梦她做了不知道有多少回。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上午10点了。今天是星期六，母亲应该是带着子夏去楼下玩儿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夏晓荷的思绪瞬间从可怕的梦境回到现实中来。昨夜今晨，她与吕濛初孤男寡女，居然在外面坐了整整6个小时，坐了个通宵达旦。开始是促膝交谈，后来……后来是互相依偎，为了抵御初秋深夜的寒凉。这算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夏晓荷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没有来电，也没有短信，吕老师现在是不是也在睡着呢？

    与赵义离婚这几年，夏晓荷一直享受着无婚一身轻的逍遥自在，子夏有母亲帮着看管，她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中，夏主任的全情投入加上超群能力，使得凤凰城群众事务服务中心为民服务的先进事迹成为全省典型，她几乎忘记了职场上曾经的挫折和婚恋场上的彻底失败。可是，昨天又见到了第一次闯入她心中的周宇，又被问起了曾经的丈夫赵义，鬼使神差地投入了吕老师的怀抱，她平静如水的心海又荡起了波澜。

    不一会儿，母亲带着子夏开门回来了，听声音，是买了菜。以为夏晓荷还在睡着，母亲小声叮嘱子夏小声点儿别吵醒mama，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去，便在厨房忙乎起午饭来。

    有母亲在，夏晓荷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又躺回床上，闭上眼，想自己的心事，关于吕老师的，一幕又一幕。

    她感叹，真的是造化弄人。她夏晓荷爱着周宇，周宇却喜欢江水萍，而江水萍的梦中情人又是吕老师。吕老师与佟佳惠相亲相爱，本来是最圆满的结合，可是佟佳惠却中途抛下了吕老师。现在，她可以与吕老师重组在一起破镜补圆吗？如果闺蜜江水萍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么想？这最后一个问题，夏晓荷很快就自己给出了答案：江水萍绝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吕老师当初既然已经拒绝了江水萍的表白，她就会在心底将其抹去，也许需要一些时间，但终归会抹去，不会像她夏晓荷，至今见到周宇还耿耿于怀。现在需要回答下一个问题，她夏晓荷爱吕濛初吗？她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吕老师虽然长她9岁，已经人到中年，样貌不像当年那样风采卓然，但胸膛里那颗热情如火的心没有变，昨晚，她听到了那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声召唤着她。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了：吕老师爱你夏晓荷吗？或者，只是对学生的一种同情怜悯之心。不对，吕老师昨晚已经明确地表白了，要和她一起承担这一切。这不是表白是什么呢？可是，为什么一个上午了，他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不发过来呢？莫非昨晚是酒后的醉话？

    这时候，mama轻轻推门进来了，夏晓荷睁开眼，抻了个懒腰，做出刚睡醒的样子。

    “晓荷，起来吃点饭再睡吧。”在母亲的心中，吃饭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因为昨晚喝了不少酒，一晚上又没睡好觉，加上心中装着事，夏晓荷端起饭碗，一点食欲也没有，又把母亲盛好的饭倒回电饭锅里，只盛了一碗海米冬瓜汤，慢慢喝着，又解渴又暖胃。

    母亲说：“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别老喝那么多酒，给孩子树立个啥榜样？再说，喝坏了身子，将来孩子谁管？“

    子夏也说：“mama你喝出啤酒肚，就不漂亮了。“

    夏晓荷笑着摸摸子夏的小脑瓜，慈爱地说：“小猴子，你作业都写完了吗？“

    “都写完了，就剩作文还没写。我不知道怎么写。“

    “你作文不是挺好么，为什么又说不知道怎么写了？“

    “老师出的题目不好，是《我的爸爸》。我爸爸是老赖，我怎么写呀？“子夏委屈地说。

    “子夏，听mama说，不要这么说你爸爸，他不是老赖，他只不过是欠了钱还不上而已。为了保护mama和你，才不得已离开我们。而且，他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生命无价呀，什么欠债也都能还清了。你可以写小时候你爸爸送你上幼儿园，带你去厂区捉蜻蜓，还有，他有一次还送一位迷路的老爷爷回家，想起来没有？“

    听mama说了这些，子夏高兴起来，放下筷子，回屋继续写《我的爸爸》。

    母亲叹了口气，说：“晓荷，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你把赵义夸得那么好，依我看，那就是个虎儿，一下子贷那么多钱，没想到还有老婆孩子，还不上是啥后果呀！还算他有良心，跟你离了婚，把债都自己背了过去，不然，你俩也被他拖沟儿里了。结果，自己搭上了一条命。你爹要不是为这事儿上火，也不能走那么快。“母亲说着说着，放下筷子，又抹起眼泪来。

    “妈，别说这些了，让子夏听到了多不好。事情都过去了，说啥都晚了，要怪，就怪我选错了人，拖累了您和爸。“夏晓荷放下汤碗，安慰mama。

    这样的母女谈话，隔一断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抱怨，懊悔，只能是生者的互相伤害和自我惩罚，终究于事无补。

    接下来，按惯例，母亲就会转到下一个话题。

    果然，“剧情“正按着“剧本“往下进行。“晓荷，你今年已经36，不年轻了，有合适的就往前走一步，再岁数大就更不好找啦。子夏你放心，我给你带着，绝不拖累你。今天早上那个老师，我看长相就挺好的，大个儿，也不显老。我听你昨天说，他爱人已经去世了，孩子多大了呀？“

    昨天她就说了一嘴老师爱人去世了，同学们聚会安慰安慰，mama竟然就听了进去记在心间。不过，这次母亲的话给了正在矛盾和彷徨中的夏晓荷以精神支持，她说：“吕老师是我的高中班主任，今年45岁，有个女儿，今年18岁，已经上大学了。可是，妈，你说，学生和老师走在一起，合适吗？“

    听女儿这么说，母亲立即抖擞起精神来，说：“怎么不合适，别说是现在，就是旧社会，女学生嫁给崇拜的先生也不奇怪呀！怎么着，这个吕老师，他喜欢你？“

    “妈！看您急的，人家吕老师爱人刚去世，怎么会说喜欢我这种话，只不过他对我印象还不坏，昨天问了问我的情况，聊了聊上学时候的事。“

    “那你也得抓紧了，吕老师这年龄，这条件，可不愁找。你个人条件虽然也不差，但是你拖个大小子啊，这就是短处，所以说孩子我替你带，给你减少负担。你猜我在楼下听老刘太太说啥？说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听听，现在社会都啥样了，死老婆都成了喜事。依我看，这事儿你得主动点儿，别等着有人给吕老师介绍成了，错过了好机会。“

    母亲虽然已经年近七旬，却跟过去一样，说话句句在理。夏晓荷也没必要在自己mama面前再装下去，说：“吕老师人确实不错，我考虑考虑。但有个前提条件，他不能排斥子夏，把子夏当负担。我之所以考虑再婚，也是想给子夏找个父亲，让这孩子有个完整的童年。“

    母女这边达成了一致，可是吕濛初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星期六一个下午，星期天一整天。夏晓荷一共接了五个电话，四个是工作上的事，最后一个是刘国栋打来的，问她昨晚酒喝多没有，吕老师有没有安全到家。夏晓荷说自己喝了不少，不过已经缓过劲儿了。吕老师自己回的家，也没通电话，你还是去个电话问问吧。

    放下电话，夏晓荷忽然紧张起来，是啊，吕老师有没有安全到家呢？到家了又是不是安全呢？他现在可是一个人生活呀，出了啥事儿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想到这，又回拨了刘国栋的手机，一直占线，更加焦急。最后，总算打通了，问：“吕老师有没有安全到家呀？“

    “嗨，我接了个生意上的电话，还没来得及给吕老师打过去呢。这样吧，你既然这么关心老师，就自己打一个吧，然后把情况告诉我。“

    夏晓荷想了想，说“好吧“。

    夏晓荷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昨天刚添加的吕老师的手机号码，铃声刚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夏晓荷，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呢！“

    “吕老师，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呀？“

    “我昨天晚上说，要跟你共同撑起这一切，是不是太唐突了？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是老师说的酒话，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还是纯洁的师生关系。“

    “那，你说的到底是酒话还是真话呢？“

    “我，夏晓荷，你看我这样表达可不可以，我是借着酒劲儿说的真话。“

    “傻老婆等苶汉子”，夏晓荷头脑里忽然蹦出这句虽不太文雅却十分贴切的俗语，会心地笑了，仿佛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18岁。电话的另一端，还是那个聪明睿智又有一点小幽默，善良知性又充满爱心的吕老师，难怪江水萍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他，那确是个可敬可亲可爱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