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万历的水师梦
熊廷弼刚在天津港口下船，宫中召见的太监就来了。他只得和刘挺告别，一个人加速往京城去了。 原本以为万历有啥急事，但抵达皇城时，却听得皇帝正在召见大臣，老熊也是一头雾水，在皇城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他受接见。 去万历寝宫的路上，和时任首辅的赵志皋打了个照面，后者脸上的表情有点怪，但见到老熊还是点了点头。 熊廷弼也有点纳闷，自己和这位可没啥交情，这老头在位似乎就是专注于请辞，或者骂张居正，后者在改革期间致力于考评官员政绩，这位老赵佛系久了，一不小心就被张居正给当庸官裁了，老赵也引为毕生耻辱。 老熊对这人没啥想法，而且他一开始入官场走的就是宠臣加外戚的路子，跟正统的士大夫也走不到一起，只是礼貌上打个招呼的交情而已。只是，刚才对方的表情有些怪啊？ 带着疑惑，老熊走进了熟悉的皇帝寝殿，被万历当头一问，就吓了一跳。 “飞白，你来的正好，给朕算一算，要建一支郑家那样的水军，得花多少钱？” “唔……”熊廷弼一时无语。 这次打缅甸借郑家水军，是老祖许可了的，但最近老祖的心思不在大明，有些心不在焉，很多细节的问题都没加以考虑。所以，这次出动的几十艘盖伦，基本都是做海贸出现过的，上面的炮也拆了一多半，只能说是商船队，却不曾想，这反倒勾起了皇帝的心思。 随着相除日久，他和皇帝也有了一定的交情，但他还是不想郑家和皇帝交恶。主要义弟说了，郑家就是造反，也不会在本朝，他们在等一个只会收农税的皇帝上台。老实说，熊廷弼觉得世上就不会有那种傻子，可能纯粹是老祖犯糊涂了才说的，但郑家愿意等，两边也不会冲突，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状况。 哪曾想，皇帝这边先出问题了。 皇帝想建水师？还以郑家船队为目标？太扯了吧？大概是倭国的金山银山给了皇帝底气。搞半天，还是自己惹的祸啊。 “回禀陛下，舰队，主要花钱的地方就是船和炮，臣和倭国战斗的时候，炮起的作用更大，一尊炮，怎么也得百两纹银……”熊廷弼还待继续算，想着多报点钱，直接吓退皇帝，却被皇帝直接打断了。 “飞白，你只算船的造价。” “船的？” 这个可不好忽悠，主要江南的造船厂，很多都出自郑家之手，都是明码标价的，这个皇帝也不用算，派个锦衣卫看看不就完了？应该是不能报造船厂的价，“这个稍有些复杂，主要船材先得晾晒，彻底干了才能用，一般都得几年，这部分价值最难估算，木材来源倒是简单，朝鲜北边，我朝辽东边境，这种大木都多得是。” “你就说，江南那些造船厂的标价，还能节省多少？” “百两左右吧，如果他们一点钱不赚，应该是四百两左右一艘。” “四百两？”这回轮到万历算了。 他在心里盘算，倭国的金山银矿，据说一年轻松开采出五十万两白银，朕的矿税、织税也开始收了，一年加起来，怎么不得有个二百万啊？那岂不是说，就算不压榨江南船厂，一年的入账，也能凑一支船队了？ “飞白，你回去问问郑家，他们现在能准备好多少船材，立刻能用的，若是能凑够四十，不，三十就行，盖伦船，就立刻给朕造吧，朕也不压榨他们的利润，就按标价就行。”万历下定了决心。水师，算是他的梦想了，既然一年的收入就能打造一支，那还有啥舍不得的？ “臣，遵旨。”老熊奉命，但心里却在叫苦，生怕皇帝刺激到郑家。 这知晓两边秘密，两边都视为心腹的日子真不好过啊，早知道，这次对付缅甸，还不如从北边的山林开打呢。 回到住处，老熊忙找人去寻郑经，好在这义弟在六部观政，也没出京，很快便寻到了。 郑经匆匆过来，看老熊一脸凝重，还以为有啥大事，等对方一开口，才放松下来，“材料多得是，你没看松江船厂那边，晾着的全是备用木材，都是能造盖伦、飞剪的，皇上要四十艘，完全没问题，现在下单，三个月左右就能造出来，若要再快，可能得分其他船厂一些，但造出来的船都一样的。” “那你们郑家……”熊廷弼看义弟说的爽快，自己倒是有些迟疑。 “嗨，几十年以后的事，你还考虑那么长远？”郑经晒然道：“若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傻皇帝会出现，那全天下不都得紧张紧张，若是不出现，就当今这样也挺好的，谁还盼着天下大乱啊？到时候，万历爷传下去的船队，早散架了，就算还能用，他维护得起么？这大订单，不要白不要啊，何况，咱家可是皇商！” “啊？这样么？那为兄纠结些啥呢？”熊廷弼一拍额头，顿有拨云见日之感。 郑经进一步宽他的心：“先前我给你说的那些事，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哪天真要起事了，把你吓着。可不是让你在这纠结的，你跟当今，该咋处咋处，郑家不会让你为难的。除了老祖那事，你啥都不用保密。皇上要真的想，直接入股海贸船队也行，他要愿意，郑家船队直接打出龙旗，代表皇上跑商呗，这个份子他愿意给谁就给谁，都不用给大臣说，反正我郑家认就行呗。” 老熊得了义弟的宽慰，赶忙去皇宫安抚万历，“皇上，我义弟说，船厂准备的船材很多，四十艘完全没问题，陛下若要的急，就多拉几个船厂一起，他们乐不得有陛下的恩典呢。” 万历一听，也高兴了，他梦想的船队，终于能打造出来了，喊过张诚，把旨意送往内阁。 结果第二天朝议，皇帝的中旨被打回来了。 这个结果，使得龙颜大怒。熊廷弼第二天来见皇帝时，离寝殿老远就感受到了皇帝的愤怒。 “朕自己花钱，委托朕的亲戚建造！他们还反对？反对些什么？他们的理由哪条能拿上台面来说？又跟朕扯国本，常洛还是常询继位，关他们屁事？关朕的舰队屁事？真是气死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