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鹰眼（一）
没人知道姜辰是如何熬过那个颤栗夜晚的，但当黎明的曙光跃过地平线，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人们又看到了那个执着坚定的少年。 但姜辰心知肚明，一个未知的大劫，已经在对他招手，但他却束手无策。 随着一声嗡鸣，太子府邸的大门彻底关闭，亦是在宣告天下，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悄然酝酿。 遣散了所有仆从，没带一名侍卫，甚至连马都没骑，萧鼎天没有一点太子的架子，就和普通人一样，轻松惬意的沿着太子府大道，向城外走去。 姜辰和夏雪倒没什么，但那位从宫中来的陈公公却受不了这份苦，一脸的愤懑。 再一次走在渭城的大街上，姜辰百感交集。原本打算临行前要去北风客栈故地重游，但始终没有成行。许是故楼的风姿依旧，可那些曾经的旧人却都各自离散，这都教人感叹唏嘘。 “是小天吗？你这上去哪儿去啊？” 正行着，一位沿街卖菜的老妇人突然唤道。正寻思她在叫谁，忽见萧鼎天已经循声走了过去。 “我要回家了。”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径直跪坐在那位老妇人身前，并拉住对方的手，满是不舍的道，“婆婆，我以后可再吃不上您摊的煎饼了。” “傻孩子，”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在他的额上认真抚摸了一下，“有这份心就好，记住婆婆的话，不要再和你父亲吵架了，家和万事兴嘛！” 姜辰这才注意到，这位老妇人双目空洞，竟是个盲人。 “是你的家人来接你了吗？”老妇人虽然看不到，但心思极为敏感，姜辰只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察到了。 萧鼎天回头看了一眼姜辰，轻笑道：“是我弟弟！” 老妇人微笑道：“弟弟好啊，弟弟叫什么名字？” 她睁着一对盲瞳，却准确无误的落在姜辰的身上。 姜辰神情微窒，旋即接道：“婆婆叫我小-小明就行。” “小明-是个好名字。”老妇人伸手在菜篮中探出一颗鲜红欲滴的西红柿，热情的道：“来小明，吃颗婆婆亲手种的西红柿。” 姜辰无奈，只得接下，正找不到存放的地方，忽觉手心一空，抬眼一看，就见夏雪已经美美咬了一大口，她含糊不清的说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干嘛要藏起来！” 萧鼎天又和老妇人唠了几句，垂立道旁的陈公公却不耐烦的催促道：“殿下，我们该上路了。” 夏雪瞄了他一眼，翻着白眼道：“急什么急，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是她新近在人族学到的‘词句’，只知是句骂人的话，却不了解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陈公公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夏雪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短处，眼看就要发怒。 姜辰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夏姑娘初在人族行走，什么都不懂，公公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哼！”陈公公冷哼了声，忍着没有发火，“看在十二先生的份儿上，就绕她一次。” “谁用你饶？！”吃的意犹未尽的夏雪闻言俏目一瞪，姜辰连忙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解释了半天。 夏雪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然后也学着他低声道：“他就是‘太监’呐？” 姜辰说了声是，又十分不解的追问道：“你真要跟我一块儿去帝都？” “对啊，”夏雪答得很干脆，“小白jiejie也在那里，我都好久没看见她了。” 姜辰不知她口中的小白是谁，也不想知道，但又生怕她会惹出什么是非，便又叮嘱道：“跟着我可以，但一定得听话。” “听话？”夏雪歪头道，“什么叫听话？是不是就像小白jiejie对待沈哥哥那般的-嗯-言听计从？” “孺子可教，”姜辰满意的道，“就是这个意思。”又好奇的补问了一句，“你的小白jiejie和那位‘沈哥哥’，什么关系？” 夏雪的目光却被街边的糖葫芦给吸引住了，兴匆匆的边跑边道：“他是小白jiejie的夫君。” “夫君？言听计从？”姜辰的脑袋嗡的一下，“乖乖，我都问了什么问题？！” 偷偷往篮子里放了些银两，众人告别了那个善良的老妇人，继续向城外行去。 姜辰注意到，这一路上，不断会有人走过来主动和萧鼎天打招呼，并且都甚感熟络的寒暄问候，那些人里几乎囊括了渭城的三教九流，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童跑过来，缠着他问东问西。 而这位云梦帝国的太子爷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迹象，来者不拒，对那些人的一一点头、致谢、告别。 察觉到姜辰的异状，萧鼎天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姜辰想了想说道：“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萧鼎天没有当面回答，却反问道：“你说呢，‘小明’弟弟？” 两人正说着，忽听有人惊叫道：“大家快看呐，天上有只红鹰！” 姜辰皱了皱眉，跟着人群抬头望去，果然发现一只浑身赤羽的老鹰，闪电般的在云层中穿梭而去，看它飞翔的路线，竟是向南去了。 “魔族的信使怎会出现在这里？” 若还平时，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人族和魔族表面平静，实际怎么回事谁都清楚，相互刺探军情也是常事，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当朝太子回京大日子。 “莫非魔族也要插上一脚？”姜辰的目光骤然阴冷了下来。 萧鼎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的道：“你放心，就算朝堂上的旧派老臣要杀我，也不会蠢到和魔族勾结。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姜辰追问。 “怕只怕，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萧鼎天要回京，很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却不想让他回京，因为他一旦回京，一旦登临大位，他们的利益就会一点点的被削弱，直至被人吞噬干净。 所以，那些人巴不得向他去死。 但身为举重若轻的大人物，谋杀太子这种事情，他们心里清楚，但谁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做。 只能借刀，然后杀人。 至于借谁的刀那些人并不关心，那些乌漆麻糟大逆不道的事自有效忠于他们的专业人士去处理，他们只关心一件事，他们要在萧鼎天回京之前，听到他为国捐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