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有仙根的孩子
无双镇。 一个坐落在玄通大陆最北端的小镇子，名字听着很唬人，其实人口不过数万，也从未出现过什么了不起的仙法名家，如果不是因为无双宗的存在，可能都不会有外人知道它。 要说这无双宗也并非是什么大宗门，只是隶属于北方宗门联盟之下的一个小分支。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小分支，也足以让无双城的百姓顶礼膜拜了，自家有亲戚在无双宗修炼的话，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逢人说话的声音都要大三分，如果这人恰好是自己的儿女，那真是光宗耀祖了，走在街上，头都是望着天的，恨不得写张纸条贴在身上：我家儿是无双宗弟子！ 不过，住在小镇南头一个窝棚里的莫铁匠是没机会体验这种高人三等的滋味的，因为他唯一的儿子莫无欢是一个没有仙根的孩子。 仙根，是修炼仙法的必备基础，如果没有仙根，就无法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自然就不能修炼仙法。这仙根是天生的，几乎每个人都有，不过强弱不同而已，说几乎，是因为有那么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人确实没有仙根，比如莫无欢。 仙根越强，吸收灵气的速度越快。但仙根的强弱却决定不了今后仙法等级的高低，因为天地间浊气太重，混杂于灵气之中，因此身体吸入灵气之后，需要精炼提纯，方才能转化为可供晋级使用的纯净灵气，而这个就全靠自身天赋了，除非能得到灵气石，不过那玩意儿整个玄通大陆也不过寥寥十余块，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吗？ 因此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有所成，筑基期、淬炼期、凝丹期、凝神期、归元期、化婴期、渡劫期、大乘期、造化期、飞升期，直至最后的大圆满，是每个人心中最神圣的路，更是毕生追求的路。 当然，这一切跟莫无欢没有丝毫关系，他只是一个没有仙根的孩子。 莫铁匠心不在焉的敲打着炉台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片，也看不出他要打个什么东西，每敲十下，他必定会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上一口，再拿起另一旁的破布擦擦汗水。 对于莫无欢来说，这个父亲也就是一个象征意义罢了，象征着自己至少不是无家可归。莫无欢今年十五岁，岁月的磨难使他看上去远比同龄人成熟、睿智，他的眼神很深邃，好像能看透人心。 属于莫无欢的记忆不多，因为自打他记事起，就是和父亲相依为命，然后每天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度过。 他也试着去和其他同龄玩耍，想要融入他们之中，可当‘你快给老娘滚回来，跟一个没有仙根的傻孩子在一起玩耍，有什么前途，不准你再和他一起，不然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这类话听得太多之后，幼小的莫无欢朦胧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容不下我。 所以他过去的十五年，实在没什么可以回忆的，如果是非要找那么一点出来，或许若语兮是他记忆里唯一有点闪光的片段。因为若语兮也同样是一个没有仙根的女孩子，他们同病相怜了不太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若语兮的离开，这段记忆也戛然而止了。 “无欢啊，去林子里捡些柴火来。记得早去早回，今天的字还没练呢。” 莫无欢从两岁起就在父亲的威逼之下开始练字，每天必须练满四个时辰，而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十种字体，他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是练字，其实在莫无欢看来就是鬼画桃符，弯弯扭扭的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可他也不敢问父亲，因此他曾经问过一次，迎接他的，是莫铁匠那粗糙厚实的巴掌。 而且莫铁匠对于这个‘字’的要求还高得出奇，先是要求笔画必须精准，在三指宽、两指长的纸上书写，不能有分毫的差错，否则就是一顿好打，这笔画整整练了八年，一直到莫无欢闭着眼睛随手一画都精准无比的时候，又让他开始练书写的速度，从一炷香写十张开始，稍慢一点，那厚实的手掌就会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时至今日，莫无欢已经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精准无比的写出五十张字了。 莫无欢也没有答话，径直走进柴房拿了把劈柴刀，就往林子里去了。这片林子不算太大，方圆也就两三里的样子，这片林子的尽头，是一座低矮的山丘，无双宗就在这座山丘上。 莫无欢每次进林子砍柴的时候，都会走到林子的尽头去，靠着树干坐着，眼光闪烁的看着山丘之上那片宏伟的建筑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正好遇到宗门停修日的话，那些弟子就会三五成群的下山来玩耍，不过每到这时，莫无欢就会躲到林子里去，悄悄的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宗门弟子，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如果偶尔没来得及躲，被宗门弟子发现了，那便是少不得被嘲讽一翻。其实比起语言上的嘲讽，那些眼神里透露出的**裸的轻蔑才最让莫无欢受不了。 这一次，莫无欢在砍完柴后，又照例来到了林子边上，找了一颗大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望着山丘上的无双宗大门发呆。 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无双宗门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排身穿青衣的无双宗弟子整齐的站在大门外，脸上意气风发，写满了洋洋自得的神情。 而围观的人群分成了两拨，一拨拥挤的凑在大门外的一张黄色榜文面前，一字一句的读着榜文上的内容，有些不识字的则不停的询问着榜文上的内容。另一群人，则较为稀松的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对着门口那排弟子指指点点 “哎呀，你看，第一排第四个，是我家侄儿，那可是亲侄儿，三年前通过了考核，如今已经是正式弟子了。” “是吗？那你真是好福气啊，我家外甥也是正式弟子呢，诺，你看，就是那个，对对，第二排最高那个。” “嗨，再好也人别人家的儿子，你看，那个可是我的儿子呢。” “哟，他婶婶，你这话可就不好听了，我家那小子也要参加后天的选拔赛呢，也不怕告诉你，昨天到镇上来的师傅看见我儿子后，都说这次肯定能选上呢。” “可不是吗？谁家没有儿子呢，我家那小小子儿也要参加，他可是四级仙根，通过选拔，还不跟玩儿似的。” 一群长舌妇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吹嘘着，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内容，因此倒也无所谓得不得罪谁。 那张榜文就是选拔赛的通告，而选拔赛的时间，就在后天。 无双宗的选拔赛每三年一次，凡是到了年龄的都可以去参加，没有任何附加规定。选拔过程也很简单，运用仙根的力量，在测试碑上打一拳，测试碑可变幻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分别代表三~九级仙根，只要能够点亮测试碑，就算通过。 然后选拔的师傅会根据颜色的不同来区分弟子的等级，前两种颜色的弟子作为预备弟子；如果是中间三种颜色，则直接就是正式弟子；至于后两种颜色，那就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了。 不管是预备弟子、正式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统称为外堂弟子，由六位外堂长老负责教导和管理。 当然，三种弟子的教导方式是不一样的，预备弟子是不能获得长老直接教导的，更多时候是负责外堂的杂物，剩余时间自行修习，遇到问题，可以向内门弟子请教；正式弟子则是定期由长老负责教授修炼方法，遇到问题也可直接询问长老；内门弟子就不同了，可以时刻跟随在长老身边，在负责伺候长老起居的同时，每日都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由长老手把手的指导。 如果谁进入到筑基期，就算是正式成为修士了，则可以进入内堂深造。内堂由四位内堂长老负责管理，内堂长老会甄选其中的佼佼者，收为入室弟子，每日悉心教导。而其余人，长老并不负责教导，只会解答他们的问题，并在必要时提点他们一下，日常的事情，均由入室弟子负责替他们打理。 莫无欢看了一会儿，不禁站起来，也走到了榜文跟前，可惜他太瘦小，挤不进去，只得在后面踮起脚尖看上两眼 “哟，这不是莫铁匠家儿子吗？你来看个什么劲啊。” “就是啊，你连仙根都没有，瞎看啥，还能让你看出仙根来啊？让开让开，别挡着我。” 这一翻话，说得周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哎~这莫铁匠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唯一的儿子居然没有仙根，真是的。” “谁说不是呢，没有仙根，进不了宗门，那可是一辈子没出息啊，只有跟他爹一样，打铁为生了。” 对于这些言语，莫无欢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如今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冷嘲热讽，脸上还是挂不住，眼看就要委屈的哭出来的时候，莫铁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 “无欢，不许哭，我莫家男儿，只准流血，不准流泪。” “爹...” 莫无欢一头扎进了莫铁匠怀里，浑身轻轻的颤抖着，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你后天也去参加选拔吧。” 莫铁匠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没有仙根的人也想去参加选拔赛？莫铁匠，你还没睡醒吧？” “莫铁匠，你是有多想你儿子出丑啊，哈哈哈哈！” “莫铁匠，你脑子被酒给烧坏了吧？你儿子连仙根都没有，参哪门子赛啊？哈哈哈哈！” 莫铁匠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用他那浑浊的眼睛冰冷的扫视了一下周围，面对这样的目光，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莫名的打了个冷颤，这种眼神，哪里像是一个整日喝酒打铁的无用铁匠，分明像是一个巅峰强者在俯视众生的感觉。 看见众人如此模样，莫铁匠显然很是满意，冷哼了一声，拉着莫无欢回到了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