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脑花汤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海子 安觉得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莉莉埃依照他的吩咐向后方转移，惊动了正在四处搜找残兵败将的敌人。 二百人的部队，从大举进攻到被敌人撕碎防线，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十几辆装甲车无一幸免，连掀翻的两辆都被怪物敌人扯烂车门，扔进了几枚高爆榴弹。 大道上躺着三十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剩下的人全部溃散逃亡，安实在没想到队友逃得这么快，以至于他们现在没机会跑了。 鲍曼是赫尔曼最信任的属下。 不仅是因为他个人实力高强，拥有46％的全武装改造义体，更是因为二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甚至为了继续和挚友共事，鲍曼拒绝了本部的优厚待遇，跟随前者来到伦敦。 如何说明鲍曼对赫尔曼的重要性？ 丢失的卢修斯芯片原本是为鲍曼准备的。 46％已经接近人体极限，鲍曼没有特殊天赋，接近人体极限的义体改造为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困扰。 他时常突然看到死去的敌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一旦他害怕地痛下杀手，那个人就会变回原本的模样，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时常突发失语症，各处肌rou动不动抽搐失灵，最危险的一次膈肌绷死，差点憋死自己。 原本他已经退下一线，不再参与战斗。但帮派突遭变故，挚友恳求他相助，鲍曼宁死也要出手。 “唔……” 击杀几十个敌人，这在从前对鲍曼来说不过开胃小菜，如今却令他头痛欲裂。 他几次看到死去的敌人突然攻击自己，吓得连续还击，却打在了空气上。 腕部的微型导弹发射器，由他的思维控制。多次误击，把地面炸出一个个小坑。 “呼，呼……” 好在敌人士气低落，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势必被大军活活淹死。 “嗯？” 鲍曼忽然瞧见一个小姑娘背对着他，向远处逃离。 在他的眼里没有男女老幼，出现在战场的就是敌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射出一发微型导弹。 然后，他听到一声惊慌的大喊：“莉莉埃，快趴下！！！” 少女疑惑地回过头，导弹以超音速飞行，眨眼间追上了几十米外的少女。 “嘭——” “噗叽啪。” 导弹精准命中了女孩的肩膀，一瞬间，血rou模糊，骨骼碎片与焦黑肌rou的混合物崩飞出去。 少女的肩部自肩胛骨到整条手臂被导弹的爆炸彻底炸碎，残余的部分零落在地。 “啊——” 痛苦凄厉的惨叫，即使在鲍曼听过的惨叫中也属于最惨烈的一档。 远处的身体摔倒在地，时不时抽搐两下。拜高热所赐，整个肩背部断面烧焦没有流血。 鲍曼十分遗憾，他本来瞄准的是敌人的头部，准头不佳说明他的精神状态进一步恶化了。 这终究只是战斗中不足为奇的一小部分，鲍曼收起发射器，他刚刚听到另一个男人都声音，也就是说附近还藏了一个敌人。 不过接下来不需要他玩捉迷藏，因为敌人主动冲出来了。并且，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 鲍曼看到一道好像闪电的身影冲向自己。 不，不是像闪电，因为那个男人身上确实裹着一层闪电。 除了右臂，男人的全身上下都被激跃的电流包裹，形成一层耀眼的“电流装甲”。 电流甚至顺着他的身体导入了地面。 ‘他的义体漏电了？’ 鲍曼疑惑地想到。 然后，只用了不到一秒，敌人跨越二十米的距离，如同刺破天际的闪电疾速冲杀至他面前！ 好快！ 鲍曼瞳孔快速缩小，连忙抬起双臂防御。 “电流推动！” 他听到敌人嘴里怒吼出奇怪的词语，而后感觉到双臂受到一股几乎把他轰进地面的巨力！ “呃啊啊啊！” 鲍曼怒吼着抵御，敌人也怒吼着发力，一攻一受间，鲍曼脚下的地面真的被砸出裂纹，一直延伸到庄园大门。 被如此骇人的攻势压迫，鲍曼的精神愈加不稳定。他的视野里，敌人忽然一分为三，究竟是对方速度惊人，还是他已然癫了？ 对手可不会给他回复的机会，还未喘气，下一击便凛然攻至。 鲍曼无奈地同时向三个方向防御，这种可笑的姿态在对方眼中就像被打蒙得慌不择路一样。 “嘭！” 拳掌击飞了鲍曼，敌人更掏枪对其爆射，子弹迎面击中鲍曼，好在后者的皮下护甲还算靠谱，子弹都嵌入浅筋膜无法寸进。 鲍曼趁机收摄心神，极力压下精神病症。平稳落地，他的精神已大致清醒。 “咳，咳咳。” 他咳嗽几声，定睛观察敌人。 来人穿着灰黑色的外套和棕色工装裤，外套上套着两条铁链，怎么看都是普通街狗装扮。 他血战伦敦街头十数年，从来没听说有以铁链作为标志物的大人物。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想不到就不想了。鲍曼的上躯逐渐guntang发红，这是启动了植入体过载的迹象。 既然不了解来者高低，那就干脆地拿出真本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呲——” 义体的内部水冷化作滚滚蒸汽，全力过载只能支持3分钟，之后义体就不得不停机下线。 鲍曼对敌人发射了四发微型导弹，之后弹射起步。 亚音速导弹的速度在武器中并不出众，但胜在廉价稳定，因而其内部发射架一直作为下层民众远战植入体的不二之选。 敌人迎面撞向导弹，驱动电流将之垂直急停，更把导弹攥在手里，反向鲍曼投掷。 鲍曼随手打爆导弹，本人毫发无损。 看来，电流是对方植入体的战斗功能，驱动电流攻敌和防御，这个想法倒是新奇。 “也仅仅是新奇而已了！” 鲍曼发出战吼，双拳齐出，直攻胸口。 对方cao纵电流防御，但鲍曼超载义体的力量在他之上！ 双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胸口，把对方击退十几步。电流卸去了部分冲击力，剩下的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还没完！” 鲍曼的下躯同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又在后者小腹补上一记飞踢。 他偶然看见另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跑到被他杀死的小姑娘身边，抬起手正打算把他们也杀死。 下一刻，他的半条手臂飞到了半空，伤口呈现很标准的钝性撕裂伤。 “什么时候……” “轰！” 继手臂后，他的胸口也突遭重创。 做下这一切的凶手，正迸发出深渊般寒冷的气息，杀气腾腾地盯着他：“小丑，你在看哪里？” 鲍曼吐出胃液，决然和对方纠打在一起。 双方你攻我防，我防你攻，拳脚相交，时不时近身掏枪CQB，美式居合扫一梭，你来我往好不痛快。 交战之中，鲍曼逐渐察觉到，对方的义体臂是最大的破绽，于是使劲全身解数猛攻其右手。 但他的脚被对方趁机踩了两次，裹挟着电流的踩脚指直接踩烂了他的脚背，膝盖也被偷偷踢了一脚。 鲍曼在心里破口大骂街狗不讲武德，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鲍曼的义体冷却液眼看即将见底，过载状态一旦结束，他会陷入无义体可用的尴尬境地。原本他应敌已经拼尽全力，失去义体帮助绝不是敌人对手。 于是，他找准时机，一拳砸在敌人脸上，果断转身逃跑。 他拼了命地逃向大门，面色惊疑不定，狼狈的姿态哪里还有刚刚屠戮敌人的游刃有余？ ‘那是谁？居然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边逃命一边想。 ‘街头的公司高手我认识得八九不离十，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位从没见过的家伙！’ “想逃？！” 鲍曼的背后传来怒气冲冲地冷哼。 “我要你偿命！” 不能回头！这种实力的敌人，他全盛时自然不虚，但现在对上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种级别的杀意，他是把对方亲妈杀了吗？ 鲍曼的双腿跑得飞快，几乎跑出残影，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亡命狂奔。 大门近在咫尺，鲍曼眼里全是逃得小命的狂喜。 那个地方，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他的头上掠过一道影子。 “噔！” 敌人轰然落地，目光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一样。 鲍曼愣了一下，立刻转身想逃！ “噌！” 敌人一把拽住他的脖子，鲍曼抬起的腿僵在半空。 这时，墙壁上的敌人终于意识到自家大哥有危险，十几把枪对着下方的恐怖背影疯狂倾泻弹药。 “铛，铛。” 除了两颗子弹打中了敌人的义体右臂，全部子弹都在击中目标前失去动能，纷纷掉落。 然后，察觉到背后攻击的敌人转过头，士兵们见到了一副终身难忘的狰狞面孔。 “滚！” “咦！” 士兵们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悲鸣一声，丢下枪争先恐后的逃离了那人的视野。 被魔鬼盯上逃命还来不及，谁会救一个天天欺负他们的上级呀！ 安斥退了杂兵，缓缓扭回头，冷冷地盯着鲍曼。 他不说话，是因为在思考如何炮制这个小丑。鲍曼不说话，是因为摸不清安的思路。 刚刚还一副不杀自己不共戴天的样子，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莫非……自己能活？ 鲍曼咽下口唾沫，鼓起勇气：“大，大人……您，您想我做些什么吗？” 安没有回答。 是剥皮好呢，油炸好呢，凌迟好呢，还是做成血鹰呢…… 见对方仍未回答，鲍曼觉得是自己的诚意不足，于是咬了咬牙继续道：“大人，我是领袖最信任的手下，我愿意为您开路，直取他的首级！” 开玩笑，命都没了，还有兄弟干什么？ 安已经没听进去，他完全沉浸在炮制敌人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这时，背后赛雷的呼喊把他拉回了现实。 “队长！莉莉埃还活着！她还有呼吸呀——” 什么？ 安消去电流装甲，将意志力完全集中于指尖，携着滋滋作响的电流插碎了鲍曼的双眼！ 痛觉传递至大脑的速度，最后没有比过安破坏大脑的速度。 在鲍曼感到痛楚前，安用手指捣碎了前者的大脑，把颅骨内搅拌电熟成rou汤。实现了无痛处死的人道主义杰作。 2099年秋季，日耳曼兄弟会肱骨之臣，赫尔曼的至亲挚友，马丁·鲍曼战死，死在无敌（迫真）的安手里。 他任由尸体倒下，裹挟着电流直奔莉莉埃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