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二十三 治池 4 复仇线索

二十三 治池 4 复仇线索

    殷迟无声长叹,道:“是啊。他们退隐不久,那姑娘便怀了喜。这徒儿在新婚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出远门去见一位生平知己。这一去,直至孩子出世,再没有回来,孩子始终也没见过爹。”

    康浩陵为他话声中的哀伤所感,不敢乱接话,讷讷地问:“为…为了甚么?”

    殷迟道:“那位知己,将这徒儿给杀了。”

    康浩陵出其不意,吃了一惊:“不是知己么?怎么…怎么…”

    殷迟语调毫无波澜,道:“真正原因是甚么,没有人曾知道。”

    康浩陵忙问:“这知己…是那‘大哥’派来的?”

    殷迟坚定地摇头:“决计不是。虽说他们三人渊源很深,但这事件发生之时,他二人与那大哥已再无瓜葛了。”

    康浩陵想了想,又推测:“那徒儿带了一批人出走,那大哥必痛恨得紧,该不会是暗地里买通了那知己,叫他出卖和杀害朋友?”

    他在李继徽的薰陶之中成长,听了不少险恶心术。他听人说起江湖传闻、又或是耐着性子读书时,颇为憎恨这类背叛负义的历史故实。但他越是厌恶人情翻覆,李继徽越是迫他去记住阴谋诡计的可怕之处。一听江湖上曾有如此惨变,义父要他牢记的事,便油然涌上、说了出来。

    殷迟身子一颤,他绝未曾想过这可能。长久以来,从钱六臂的叙述之中,他只道江璟和阿爹当日是因事不合,江璟仗着武功高强,才会杀友以绝后患。无宁门诸人与江璟在西旌是上下僚属的关系,江璟这个大头目竟与他们相偕退隐,做了共死的同伴。无宁门的血性之人,谁也绝不会去揣测,江璟是否受了谁人cao控。而受苦最深的未亡人应双缇,本性极是单纯,长年沉浸忧郁心病,更不会去做这等联想。

    应双缇恨西旌的所有人,恨他们追杀过夫郎,令他旧伤难愈。可是她偏没恨过李茂贞与李继徽。高高在上、前呼后拥的王侯与元帅,恍若存在另一个世界。

    但是殷迟不同。在他想来,康大哥是南霄门的人,知道的一定比他这边疆少年多,那句推测便甚有份量!

    康浩陵见殷迟抱着酒坛怔怔出神,伸手向他讨了几次,殷迟全无反应,便像自己那天中了“冰浸沙”一般僵硬,更有些颤抖。过意不去,道:“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义父总说人很可恶,可我说人性没这么不堪。你看我,看你自己,是这么坏么?”

    殷迟听若罔闻,心想:“我杀西旌赤青两派的旧人之前,要先调查清楚。倘若李继徽是当年主使,此人便要跟江璟一同伏诛…他是名震一方的将领,身边多少亲军,心计又如此深沉,要杀他可不容易。不过,我连蜀国皇帝都行刺过,还怕他一个节度使?”

    喝了两口酒,脑中反而略觉清明,又盘算:“嗯,须当捉住一两个李继徽特别在意之人,做为要胁。他既然不顾惜西旌诸人的性命,挟持大头目王渡,是不管用的,若是能挟持他的家人,或许便有胜算。要杀他是难,要捉到他的儿子妻妾,等我剑术大成,便好办了。”

    计算已定,向康浩陵展颜微笑:“康大哥,多谢你!我一直也没有想到这上头,幸得你提醒我。我…我真的要多谢你!”

    康浩陵只当他说的故事是江湖奇谈,和自己从农家听来的一般无二,也不在意,见殷迟不再烦恼,笑道:“想通就好。酒可以让我喝两口了罢。”

    倘若殷迟一朝得知,眼前的好友正是李继徽最赏识的、武功最高的义子,是那枭雄难得全心关爱之人,会否动手挟持?当此之时,二人身份尚未全盘揭露,又有谁能逆料,日后走到情急关头,局面将如何演变?

    殷迟给康浩陵说西旌青派的往事,用的正是小时候阿娘给自己讲故事的口吻,是大人对孩童说话的语气。把康浩陵听得起了童心,又追问:“后来那徒儿的媳妇呢?他的兄弟们呢?”

    殷迟淡然说道:“没甚么了。一个家便这样破了,那孩子从没过上一家人开门吃晚饭的日子。他打记事以来,就永远在练功、在想报仇。那徒儿的兄弟们,便是他武功的导师。他没见过阿娘开怀粲然的模样,总想着:是不是看见了仇人头颅,阿娘便会少哭一点?他的娘亲,那徒儿的妻子,是生得很好看的,开心起来能有多美丽,那孩子却无从知道。”

    康浩陵“啊”了一声,没料到这故事就此告终,再没有一个圆满的转折与结局,失声道:“你说这是个好玩的故事,这…哪里好玩了?”脑中响起殷迟去年击颅歌唱的古诗来,那时他也说要唱首欢喜的歌儿,谁知唱出来是那么一首悲歌。

    殷迟心意难明地一笑,道:“我就是那个孩子。料不到罢!”

    康浩陵登时呆了,心中陡地沉了下去,酒意也去了七八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盯视着这个犹自笑着的小兄弟。

    他心意随即转为同情与凄苦,但震惊太甚,面上表情仍然僵硬,似个雕坏了的木偶。满心要安慰殷迟,却觉他遭遇如此不幸,任何安慰都是多余;可是不答话罢,难道放着不幸的朋友在面前,自己却不明表关切?

    康浩陵的一脸为难与惶急,尽皆看在殷迟眼底。殷迟伸手指着他的脸,笑道:“就是你这脸色好玩。”

    康浩陵更是语塞,在脑门用力拍了一下,苦笑道:“这是甚么话!你…这…你的身世…唉,我不会说话。”

    殷迟拔出短剑,在地下一斩,道:“甚么也不用说。你方才说,那位‘大哥’或许牵涉其中,那么我的仇人便多了一个,真相即有望明朗。康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点出真相。”

    康浩陵忙伸手制止:“等等!那是我胡猜,你可别错杀好人。”

    殷迟点头道:“放心,我也会记着你这句话。但若此事为真,我便会有危险,那位‘大哥’可不是等闲之辈,要杀他并不容易。到时你帮不帮我?”

    康浩陵想也不想,爽爽快快地道:“只要你愿意让我插手你的报仇大事,我一定帮你到底。”思及殷迟此人心眼甚多,想他或许要运用计谋,又道:“若是你有甚么计策,要我从旁协助,跟我说一声就是。咱们一同打架,又不是第一次。”

    殷迟点点头,心想:“有你这句话,我便够了。我不知你那义父与西旌、与李继徽有何关连,你既这样说,依你为人,将来纵然不帮我,也不至于跟我反脸。”问道:“康大哥,你的事没说完。是你义父养你大的?”

    康浩陵摇头:“是师父和南霄门养大我的。我长大了一些才认的义父。”

    殷迟冲口而出:“然则令尊令堂,你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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