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十六)论钢(4)塔中贵宾

(十六)论钢(4)塔中贵宾

    那日殷迟仓皇闯过暗门,被黄土高塔前二个背光站立的黄衣人骇得站住了脚步,却见那两人只是举起长刀瞪着他,并未喝问。三人略一僵持,其中一人举步走来。

    殷迟有些奇怪,瞧那人脚步,竟似武功平平,绝非天留门人那样,无论剑术高低,至少都练过了那履涧急奔的轻功。那人走到面前,喝问:“你是甚么人?”

    殷迟心念电转:“看他服色武功,当不是天留门人。”扬眉说道:“我是冯门主请来的客人。你两个又是甚么人?”

    那人脸色登和,道:“我们是随主公来此间拜访冯门主的。”

    殷迟微笑道:“小子失敬。冯门主命我到阆州办一件事,直到今日傍晚才回,是以不知道冯门主今日有客。不知两位大哥的主公是哪一位?从哪里来?”

    那人听到“阆州”二字,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向殷迟上下打量几眼,眼里又换成了钦佩,半晌才说:“不敢。敝上姓韩,咱们从河北来。兄弟,咱们两个是负责把守的,可不能跟你多说了。”

    殷迟点头道:“是。大哥请便。”无宁门之中亦有河北人,他听得出黄衣人口音无误。眼见那人持刀转身,自回高塔前方守卫,暗忖:“这是个下人,谅来甚么也不知道。但他听到‘阆州’二字便感惊讶,却不点破,说不定是偷听到我甚么。冯宿雪和那姓韩的宾客,定在这奇形怪状的塔窑里说话。”

    心想,公然前去偷听,这两人多半要拦阻,于是装作漫不在意,向高塔另一边踱了过去。他不知道高塔背后是何等光景,暗自戒备,踱步甚慢,还回头向两个黄衣人笑了一笑,故作闲暇。不料这一回头间,眼光扫到了某物,突然一惊:“这二人拿的是军刀。却是哪里的兵?难道冯宿雪出卖我,要我去阆州犯案,回头却通知了蜀国军士,在这里捉拿?”

    他左手急按短剑剑柄,停步不前,转念又觉不对:“哼,你殷迟是甚么东西,值得天留门主冯宿雪花费三个多月时光、设这样一个圈套给你钻么?她要整治你这武功远远不及的小子,又何必如此恶作剧?”

    顿时宽怀,但随而好奇心大起:“冯宿雪领着天留门避世在断霞池畔,狂欢作乐,过他们的逍遥日子,却为甚么要与官府中人暗夜会面?此处仍是蜀国辖地,她见的人…她见的人是……”

    那五层高的塔楼壁上团团挂满了灯烛,一一装有工艺精美的灯罩,山风也吹之不灭。除非他像那二人一般贴壁背光,否则无可藏身。殷迟信步踢着地上那些铁砂般的碎屑,皱起眉头:“不对,这其中有件事不对,却是甚么?……是了,冯宿雪要利用我去杀人,要我趁蜀帝出巡时作下大案,表明忠心,想是因为那画舫上不会有青派高手护驾,所以,她决不会与蜀国有何关连的。那么岐国呢?她连凤翔赤派也要对付,她正在见的,也不会是李继徽的人……”

    忽然听见前方说话之声微闻,声音虽低,却在塔内有呜呜回音,便放大了不少。彷佛这又像土窑又像塔楼的建物其实有着门户,有人正从塔内一边交谈、一边走出。

    殷迟愕然无措,这刻他右侧是亮晃晃的塔壁,左首是山壁,纵有暗门,他一时间也找不出。这片空地虽在露天,却光秃秃的,全无树木花草。却叫他上哪儿藏踪?他沿着浑圆的塔壁走来,知道那二个黄衣人已瞧不见自己,再无选择,向右窜出几步,贴到了窑壁之上。心里怦怦而跳:“这高塔外墙浑圆,若是他们朝这方走,一眼便看到我。若朝那方向走,我还有望脱身。”

    才站定脚步,语声乍响,塔内之人已然步出。

    一个老年男子声音说道:“看来是差不多的了,经过这许多年的试验,总算有点儿眉目。冯门主,你和你手下都辛苦了。”

    冯宿雪语调诚敬,说道:“多谢韩先生。自我接手门户以来,总不敢忘了这大事,只是年轻识浅,远不如在此摸索多年的几个门人,实在帮不上忙。辛苦的倒是韩先生,屡次跋涉,到访指导,否则,不过是瞎子摸象罢了。”

    殷迟从未听过冯宿雪说话如此端严谦谨,与他所知那个高傲的媚骨女子,简直判若两人。他困惑之极:“那河北的韩先生是甚么来头?”若他见识再高一些,便能推知:以天留门的本领,一门之主尚且要毕恭毕敬,然则对方的威势与后盾已超越武林门派之上。他只是想着:“河南有少林,但河北有哪个名门大派?”

    韩先生道:“跋涉甚么,倒是小事,晋王对此事极为看重,再如何辛苦我也不敢有辞。只是冯门主你也知道,照我那…嘿,那‘老师’所留下的几页手札,这一带的水质最适宜淬炼,不然早便将场子搬到河北,也免得冯门主还得在蜀国辖地里偷偷摸摸干事,不能光明正大。”

    冯宿雪道:“韩先生,令师常居疑老先生,曾是天留门智慧长老。韩先生虽未曾在我门拜师,但曾跟着令师学艺,也算是天留门前辈。令师昔时在此居住,自然最清楚这里的水质了。铸炼场不能搬走,这我是明白的。其实,便是炼药房诸般所需,也以本地出产为佳。”

    韩先生叹道:“难得冯门主如此明理。可惜常居疑老贼迂腐腾腾,当年不知执着些甚么,竟将我和师弟都逐出门墙,自己也远离天留门,再不回返。唉,今日我在此说话,早已不是天留门人的身份,与贵派毫无关连了。”

    冯宿雪问道:“令师不知还健在否?他远游多年,难道昔年宿怨,不能化解么?”

    韩先生半晌不答,好一会儿,才阴恻恻地道:“他昔年那样待我,便是他想化解,我也决不答应。”

    殷迟心道:“他俩师徒闹翻,不知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