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十一)求谱(1)坦承出身

(十一)求谱(1)坦承出身

    那日在天留门的山腹秘境之中,天留门主冯宿雪听门人一路急报,说道有一人直往山上闯来,那人身有画水剑术,招数却反来复去一再重复,只是手法奇幻、对敌残忍,孤身来此,意图也未讲个清楚,倒像是上山寻仇一样蛮干。天留门人均在猜测,此人与上代弃徒杨杞蓉必有渊源,冯宿雪只没料到,闯上山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眉目秀雅的少年,心中微怔。

    又见殷迟受伤之余,吸了一肚皮的迷|药,居然不晕倒,也颇为讶异。她冷眼瞧着他摔倒后仍在挣扎,点了点头:“好硬气。文玄绪是怎样死的?死前跟你说甚么来?”

    殷迟在山洞中激拚,一身沙土带进了这大厅,洒得脚下都是,摔倒时脸面朝下,不免吃了一嘴的沙。他呸了一口,将唾液与沙砾一并唾在光滑坚硬的青石地,用力一撑,竟然又站了起来,醉酒似地左摇右晃。“他说他毒针的解药,得要上天留门来求。我便来了!”

    冯宿雪轻轻摇头,亮泽的长发如海波荡漾,道:“他不会那样说的。”

    殷迟道:“亦不远矣。他发射毒针之后,垂死之际,确确实实说了‘我天留门’四字。你便是派人下黄泉去找他对质,他也抵赖不了。”

    冯宿雪问:“是你杀他的,是么?你身上可没中毒针啊?”

    殷迟道:“是我朋友中了他暗算。他自己痉挛发作,突然倒地,我可没想杀他啊。”这几句不尽不实,当日并非他不想杀文玄绪,而是倘若文玄绪并未突发怪病,他想杀也杀不了。

    冯宿雪略一思索,道:“我明白了,那是他命中该遭此劫。小兄弟,他与你动手之时,是否使了刀法?”

    殷迟心想,文玄绪确曾以剑代刀,自己还很忌惮“滚扇刀法”会否突然使出。他此刻迷迷糊糊,也不去想冯宿雪为何知情,便点头道:“他的剑术之中有刀法。”

    冯宿雪再问:“他为何向你们动手?”

    殷迟为了解救康浩陵所中之毒而来,心底深处念兹在兹的却是画水剑谱,想自己已然杀伤对方多人,再得罪这个门主,也不嫌多,倘若说出康浩陵是南霄门人,对方却未必肯给解药了。如若说出自己来历,不知天留门主会怎么处置自己?豁出去的赌性又冲了上来,便道:“我是西域‘无宁门’的人,那文玄绪在十余年前,与先父结下仇怨。我是替我爹杀一个当年他没能杀死之人!”

    冯宿雪双眉一轩,道:“唔?我孤陋寡闻,没听见过无宁门。你们二人是师兄弟?你爹是谁?”

    殷迟信口扯谎:“那朋友是路过,才和我说了两句话,便撞上了文玄绪。他是个寻常武师,不知道籍贯何处,与文玄绪更没有相干。他受我所累,中了暗算,我怎能置之不理?”文玄绪和一干同伙均已埋尸于成都郊野,死无对证,再不怕有人泄漏康浩陵的来历。

    冯宿雪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爹是谁?无宁门练的是哪一派别的武功?”

    殷迟吸一口气,道:“咱们无派无别,便是自当年西旌青派退隐的孤魂野鬼!”

    大厅上登时群情耸动。冯宿雪原本一派慵懒,听得此言,也惊讶得坐直了身子:“你该不是姓殷?”

    殷迟头脑昏晕,更不去想天留门怎地连自己父亲的姓氏都知晓,只道:“我叫殷迟。冯门主,我有许多事不明白,本应该好好了断。但那个朋友无辜受累,他和这事不相干,请你赐予解药,我救了他,定回来天留门,了结…了结……”他待要慷慨陈辞,奈何晕得连冯宿雪身在何方都辨不清楚,四肢轻飘飘地,脑袋阵阵胀疼,胸口郁闷,颇想作呕,再说不下去。

    冯宿雪已将头绪理出,道:“杨杞蓉是你母亲一系的先人罢?原来她的后人嫁了西旌青派的殷郎。你可知你爹和文玄绪怎生结下的仇?”

    殷迟说不出话,摇了摇头,这一摇头,再也硬挺不了,眼前绿焰晃动,喉中酸水冒出,从此不省人事。

    ※※※

    醒来之时,先是觉得身上暖烘烘地,盖了羊毛毯子,又嗅到一阵泥土之气,殷迟恍惚间差点以为回到了家,躺在无宁门的土坯屋里,盖着从牧人那儿买来的毛毡。接着鼻中嗅到一阵芳香:“那是甚么?那不是好东西!”猛然惊醒,但见一灯如豆,自己似乎仍身在山腹之中,这是一间泥壁斗室。

    他手动了动,触手冰冷,自己的短剑带着鞘,好端端地便在身旁。他一翻身便要跃起,不料手足发软,脑袋也还是发胀。接着身边香风忽到,黑影一晃,一袭轻纱拂上了他肩,纱中伸出一只指甲艳红的手,在他额上一推。

    他被这股力道轻轻一撞,又向后倒下,忙伸臂死命撑住身体。这一撑,左肩伤处登时大痛,知道自己此时彻底无力与天留门jian人相抗,本无血色的脸上反而气得一阵泛红。

    他狼狈不堪,旁边一人忍俊不禁,笑道:“殷家小兄弟,你好好地同我说一会儿话,不必急着动手。”

    殷迟侧过脸,灯烛下一人眼波闪闪,夜空般的黑色罗衫裹着曲线绝美的丰满身子,斜倚几旁,正是方才挥手将他推倒的冯宿雪。

    殷迟环顾室中,见只有她与自己独处,全不见灰衣灰裤的天留门人把守,大出意外,心道:“我取了他们九条人命,她竟与我独处一室?我这时当然不济事了,可她堂堂门主,怎会冒这个险?”